驸马难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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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沉默,她着急地道:「侍郎难道不想恢复自己皇子的身分吗?以我父王的地位去向皇上说明当年的缘由,皇上定不会怪罪,甚至有可能为你的亲生母亲洗脱罪名,让她九泉之下安眠。家母就更能帮上忙了,她可是崎国公主,当今崎皇的亲妹妹,也是你的姑母啊……」
他终于答道:「公主有心了,只不过此事急不得,微臣只想请公主暂时代为保密,微臣便感激万分。」
「侍郎何必这般客气,」熙淳连忙道:「算起来,咱们是姑表兄妹,该换我称你一声表哥才是。」
杜阡陌淡淡一笑,并不接这话,只道:「公主若没有别的事,微臣要去御书房候着了,皇上召见微臣的时辰快到了。」
熙淳一阵迷惑,实在弄不懂他的心思。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听了她的话应该都会有所心动吧,毕竟她给予的馈赠如此诱人。然而他依旧波澜不兴,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个崎国皇子的身分。
他到底是在佯装隐忍还是真的无动于衷?她实在猜不透……
本以为自己谋划了这一出就能驾驭他,但她实在低估了这个男子的沉着,他的心仿佛深潭,投入再多的石子也依旧无声无息,激不起半点涟漪。
熙淳不由得有些泄气。
杜阡陌步入御书房,看到拓跋修云站在那里,并无意外,就连萧皇想对他说什么,他也早已料到。
「杜卿来得正好,」萧皇淡淡笑道:「方才朕与拓跋皇子谈论起两国和亲之事,身为礼部侍郎,你也来说说吧。」
杜阡陌明知故问,「不知拓跋皇子欲与哪位公主结亲呢?」
「夏和公主。」拓跋修云侧眸看着他。
杜阡陌反问道:「公主的意愿如何呢?」他跟夏和的事,想必拓跋皇子早已知晓,此刻这眼神中颇有居高临下的渺睨之态,大概把他当成了不堪一击的情敌。
「那日在驿馆,杜大人也看到了,」拓跋修云浅笑着,「事已至此,大人难道还会觉得公主不愿意吗?」
拓跋皇子在故意挑衅,炫耀所有权,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吗?
的确,若是普通男子,受不了屈辱与嫉妒便会临阵脱逃,然而他是杜阡陌,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委屈与不平没有过?他会害怕这些?
他平静地道:「在下觉得应该让公主亲口答应,这样比较好。」
「那么朕应该把夏和唤来吗?」萧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过朕想先听听杜卿的建议,撇开其他的不谈,单说和亲之事对于两国而言是否合宜?」
「臣以为——」杜阡陌顿了顿方道:「不合宜。」
拓跋修云眉心一蹙,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地当场反驳。
萧皇却是笑容越甚,问道:「怎么个不合宜?杜卿细细讲来。」
杜阡陌分析着,「臣以为夏和公主脾性刚烈,不适宜肩负和亲重责,若为了两国邦交,一定要缔结血姻,不如另择别的公主。」
「你这话可真是大不敬,」萧皇失笑,「朕的公主怎么就脾气不好了?不过朕喜欢你说实话,就此免你的罪责。」
拓跋修云连忙道:「夏和公主的脾性小王自幼便喜欢,也不介怀,杜大人这是多虑了。」
杜阡陌却道:「微臣方才所说的只是其一。」
拓跋修云挑眉问道:「哦,那么其二呢?」
「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杜阡陌看向他,「敢问皇子,崎国是否也如此?」
「那当然,」拓跋修云点头,「比如小王与夏和公主青梅竹马,这世上但凡有后来者,想必都比不上我俩之间的感情。」
杜阡陌忽然问:「皇子当年与公主可有婚约呢?」
拓跋修云凝眸,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答道:「我俩皆心有所系,这便是约定了。」
他又问:「婚约为父母之命也,当年皇上可有准许此约?」
「这……」拓跋修云迟疑了一会儿才说:「现在请求皇上恩准也未晚啊。」
杜阡陌紧紧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明白,「不,已经晚了。」
拓跋修云不服地反问:「怎么晚了?」
杜阡陌斩钉截铁地道:「因为圣上已经将公主许给微臣了。」
「什么?」拓跋修云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杜大人在说什么胡话呢!」
「皇上日前已恩准了微臣与公主的婚事,不知这旨意如今还算不算数?」杜阡陌没理会他,径自转身对萧皇施礼。
拓跋修云见情况不对,不由叫道:「陛下!方才您说一切听从公主的心意,难道就不作数了?」
萧皇看着他们,依旧那般浅笑着,仿佛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良久后才回答,「朕的确说过要把夏和许给杜爱卿,朕也说过全凭夏和的心意,不过朕倒是有话想问问杜爱卿,倘若公主有意与你,你是否愿意接受她的心意?如今情形已经不同了。」
第十二章下定决心请求赐婚(2)
这话意味深长,杜阡陌知道这是在问他假如公主并非清白之躯,他还愿意娶吗?
这是萧皇在他出任礼部侍郎后第一次唤他「爱卿」,平素「杜卿」二字透着对他的亲切与喜爱,但此刻当着拓跋修云的面称呼有所转换,他知道这与平日的含意又不同,萧皇是在暗示拓跋修云早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答道:「臣愿意。」他在萧皇面前第一次如此俐落爽快,从前每句话他都三思而后行,唯独这一次答案张口即来,因为他早已想好,无须三思。
「你愿意?」拓跋修云难以置信,「若公主已经属意于我,你也愿意?」
杜阡陌笑道:「公主并没有明确表示属意于皇子啊。」
拓跋修云不满地道:「那日在驿馆你也看到了,还需多言吗!」
杜阡陌淡定自若,「驿馆之中,微臣只看到公主在沉睡,其他的臣便不知了。」
「你……」拓跋修云沉不住气,口不择言地道:「想不到杜大人贪慕荣华至此,连未来妻子的清白之躯也不在乎吗?」
萧皇闻言立刻扬声道:「放肆!当着朕的面,皇子是否太无礼了?」
拓跋修云发现自己的失误,只得作揖道:「陛下,是小王失言了,不过杜大人所言,实在过于反常,小王怀疑他对公主的感情是否真诚。」
萧皇半眯起眸子,似乎是在思量这番话,又似乎在打量杜阡陌。
「微臣以为,喜爱一个人,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该有所动摇,」杜阡陌缓缓道:「昔日有武渊帝娶新寡弟媳为妃,终身宠爱。微臣一介平民,不敢与帝王贤君相比,但也实在羡慕这样的感情。之前微臣对此事颇为犹豫,是因为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臣不敢妄语,但如今臣已经想得明白,希望皇上相信微臣,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萧皇笑了,这一次不再是似笑非笑,而是由自内心的欢喜。他点头,「好,朕许你。」
拓跋修云焦急地想挽回这个结果,「皇上!难道不该先问问夏和的意思吗?」
「一会儿问过她便可,」萧皇答道,「不过依朕看,朕这个公主性子确实刚烈,并不会因为什么就动摇心意,她的答案朕也早已心知肚明。」
杜阡陌看着拓跋修云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知为何,竟心生一丝同情。
按理他是应该嫉妒对方的,他的堂兄,崎国的太子,拥有他可盼不可及的皇子身分,还拥有与夏和青梅竹马的过去……然而这一刻是他胜利。
他并不打算计较输赢,但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小羡慕的人和事其实并不重要,那些事于他可有可无,因为有朝一日,那些人反而会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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