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缓步来到父亲的书房前,书房的门敞开着,对着门口的是一个四扇屏风,每一扇屏风上装裱着的水墨画为当朝御前画师谢长迎亲手所绘,分别是梅、兰、竹、菊图,均是父亲生前喜爱之物。
看这个屏风,李桓心里一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父亲李谦府君和母亲晋阳夫人的模样。虽然他是穿越者,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李谦府君已经被烈阳所害,母亲也同时命丧黄泉,但是正牌李桓的记忆已经被他所继承,甚至于更加深刻,连尚在襁褓中被父亲抱着的场景也一清二楚。
这些记忆深深触动着他的心灵,即便没有刻意去接受,他的心里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对夫妇,虽然不至深切至极,却也是感念这份恩情。
轻轻摇了摇头,李桓踏入了书房。绕过屏风便看到自己的二叔李逊背对着自己,低头负手立在父亲的书案前。
“二叔,我来了。”他看着二叔的背影,与父亲的背影有八分相似,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桓儿,你可知道你父亲平素做何事最为欢喜”李逊背着身道。
“父亲是阵武宗师,平素里最为欢喜之事自然是钻研阵道。”听到二叔略显沙哑的声音,李桓平复了一下心情,答道:“年幼时父亲曾与我说过,阵道千变万化无穷尽,最是让人痴迷。”
“对也不对。”李逊听到他的回答,缓缓转过身来说道:“若说你出生之前,你父亲确是醉心于阵武之道,否则也不至年近五旬才生出你来。可自你出生之后,你父亲最为欢喜之事莫过于你,无论是你牙牙学语抑或蹒跚学步,我从未见他如此欣喜。”
李逊长得与李桓之父并不十分相像,剑眉鹰眼,平常眉宇之间总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与他大哥那种谦逊儒雅之气形成强烈反差,这大概是他常年带兵的缘故。只是此时那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哀伤之色,显然是在书房中睹物思人所致。
李桓听到他的话,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父亲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书房里显得有些寂静。
“二叔。”李桓抬起头,轻声说道:“我甚是想念他。”
李逊一直在看着他,听闻他此言不由地怔了怔,原以为李桓年纪尚幼,而且丧父多年,心中对他父爱感悟不深,便想敲打敲打他,让他勿忘父恩,没想到却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李逊也算阅人无数,一看李桓的表情便知道并非假意作态。
“如此便好,望你此生谨记。”李逊仰头深深叹叹,道:“今日让你来此,是有事嘱咐于你。”
“二叔吩咐便是。”李桓右手扶胸躬身行了一礼道。
“朝中传话,命为叔于下月上朝受封,这两日便要赶赴帝都候礼。”李逊一脸正色地说道:“此次受封乃是先皇遗命,况且再有两年你便年满十五,可受礼加封,承袭你父亲的府君爵位。所以此行你便与我同去,你于一旁观礼,也算是做些准备。”
“早闻帝都帝皇城乃大秦第一城,仅城内之地便堪比一县之巨,繁华非常,大秦帝宫更是天衍大陆第一帝宫,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却是让人心生向往。”李桓曾在书籍上看过对于帝皇城和帝宫的描述,这次可以到帝都实地领略一番,心中不禁有些欣喜,只是不知道这大秦帝宫跟故宫相比哪个更加宏伟壮观。
“我大秦帝宫确乃世间第一帝宫,继前朝帝宫之基,历五十余载方修成,且历代拓基加筑,其之宏伟古未有之。”李逊作为一方将军,曾多次出入帝宫,对帝宫之宏伟也是记忆颇深。沉吟了片刻,道:“相较于帝宫之宏伟,帝宫之内,人心最是难以计较。你此番随我前去,切勿胡来,以免引火烧身。”
李桓听到二叔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心里也有所明悟,连忙应声道:“二叔放心,侄儿定当谨言慎行。”
李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下去准备吧。”
李桓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正看到绯妤气呼呼地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暗叹了一声糟。
“哟,我们尊敬的桓少爷还有胆儿回来啊看来是准备好来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咯”看到他进门,绯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这次是要上鞭子还是上狼牙棒好呢”
李桓闻言,心里不由一颤,当下背过手去,强作镇定道:“咳咳,小丫头赶紧去收拾行装,本少爷这两日就要赶赴帝都,若误了时辰,引得二老爷不悦,结局会如何你懂的。”
“什么去帝都”听到李桓的话,本来还气呼呼的绯妤突然跳了起来,大声说道:“真要去帝都吗没撒谎”
“呵呵当然是真的,二叔要入宫受封,我也要前去观礼。”看到她的脸色由阴转晴,李桓这才输了一口气,道:“赶紧去收拾一下,给我拿个小匣子,我要去书斋装几本书,到帝都坐马车也要十几天时间,带几本书好打发打发时间。”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绯妤连忙往房里走去,嘴里还咕哝着:“帝都在北边,天应该比较冷,得多带两件厚衣裳才行。”却没看到李桓在后面听得直摇头。
不一会儿,绯妤两个手上拎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走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小桓子,赶紧过来帮忙,这木匣子好重啊。”
李桓闻言跑了过去,单手接过木匣子,嘴里念叨道:“让你找个小匣子,你却拎了这么一个大箱子,这够我装多少书了。”接着他把匣子举了起来,道:“平常让你多锻炼锻炼,这么个匣子都拿不了。”
“有你锻炼就行了,我拎不动自然有你来拎。”绯妤搓了搓双手,应声道:“房里也没个小点的匣子,就这么个匣子还是我从床底下拽出来的,你要是觉得大了就放回去,自己去宁伯那里找一个小点的去,本姑娘要去收拾衣裳了。”说完就又跑回了房里。
“这丫头”李桓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接着便把木匣放到地上。
木匣大小有一尺见方,说是个匣子,倒不如说是个木箱,外表没有什么纹饰,只是在匣子开口上有一个深深的嵌痕,很明显是之前嵌了个什么东西,后面脱落了下来。嵌痕两边有两个铜搭扣,看模样跟平常看到的搭扣不太一样,下边是个扣眼,上边却用铜皮裹住了。
“得,这还给我找了一个烂匣子,这小妮子。”李桓看着那个嵌痕,摇了摇头说道:“看这样式,估计这匣子比我的年纪还大呢,说不定走半路上就朽了。”说着,他把双手搭在搭扣上,两个拇指稍稍用力扳起搭扣。
“啪嗒”两个搭扣应势弹起,但是李桓的心却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感觉不对”李桓心里犹如翻起了惊涛骇浪一般:“这是机械扣”一念至此,李桓顿时一阵激动,连忙把匣子搬到一边的石桌上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匣子上的搭扣确实跟平常所看到的不太一样。寻常的搭扣一般都是一块铁片做成扣把,上面开了一个扣眼,只要对准下面的扣芯轻轻搭上去就行了。扣芯一般会有个用来反扣的小缺口可以嵌住扣把,必要的时候可以给扣芯加上一个锁头,防止运输过程中扣把脱开。
但是这个木匣上的搭扣,扣把是铜制的,与平常的扣把区别不大,只是在扣把跟盖子的衔接处包了一层铜皮。但是李桓在拨开扣把的一瞬间,扣把是脱开扣芯之后是自动弹起的,所以他立刻想到这个铜皮裹住的部位,即便不是一根弹簧,也是与弹簧功能类似的东西。如果里面真的是一根弹簧,但是长度不足三分,这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无法做出来的,至少他在别的地方没有看到过这么精细的弹簧构件。
李桓用手拨开弹起的扣把,很明显感受到一股反作用力,扣把与盖子的衔接处虽然外面被铜皮包裹着,但是在扣把下面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一根细铁丝盘曲在衔接的地方。
“呼”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弹簧做工比较粗糙,铁丝上有些地方还有夹痕,但是从形制上看与前世工业制作的弹簧区别并不大。这不禁让他有些疑惑,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躁意,毕竟从一个现代社会穿越到一个古代社会,虽然生活较以前富足了许多,但是这心里的落差还是非常大的。他依然非常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出门坐公交,上班玩电脑,尤其是在如厕后屁股被草纸磨得生疼的时候而这还是李府这个权贵之家才有的待遇,寻常人只能寻几根木条草草了事。
他摇了摇,把心里的躁意强压了下去,毕竟这事急不来,首先要看看这箱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破解这个谜团。
他缓缓掀开了木匣的盖子,匣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跟寻常的木匣没有什么两样。匣子虽然比较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方青玉和一个信封。
青玉呈方形,长约两寸,宽约一寸,厚约五分,与平常书案上用的镇纸相当,只是微略短了一些,上面阴刻着三个正楷字“引势诀”。最令李桓感兴趣的是放在青玉旁边的那封信,上面用正楷书写着“青阳府君李谦阁下亲启,天辰阁许稚敬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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