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宣明二帝碑堂下作
玉马朝周从此辞,
园陵寂寞对丰碑。
千行宰树荆州道,
暮雨萧萧闻子规。
刘禹锡
初春的荆州还有些阴冷,冬雪融化,草木复苏,虽已三月,难沐春光,这荆州的天气,不像北方那般爽快,也不像江南那样柔和,倒是有几分神秘莫测,夏天晒死牛,冬天冻死骨,温差极大,反复无常,元军之所以多年难克襄阳,一来是襄阳守军勇猛不屈,二来也是这天气帮忙,损耗好些元军战力。
话说周伍郎用五两黄金换了两匹驽马,几件衣裳和一点铜钱,换下满是污泥血渍的布衣,总算有了点人模人样,伍郎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骑马,可马儿见了他倒是异常听话,而吕婉玲乃将名将之女,从小就练得一身好马术。
两人就这么马上驰骋,日夜兼程,赶了三天两夜路,江陵府已隐约可见。
是日,午后,他们来到了江陵府五十里外的一座小镇歇息。
为了行动方便,吕婉玲更换了男装,盘起了头发,卸下胭脂,裹上纶巾,远看倒也像个长相精致的文弱少年。
两人寻了个闹市酒家坐下,伍郎要了两斤牛肉,吕小姐点了一些瓜果,便这么边吃边聊,小憩歇脚。
“伍郎,到了江陵府你有什么打算我听说新任的江陵知府乃汪立信,此人素来与我爹不和,恐怕帮不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吕婉玲对周伍郎早已心服口服、言听计从。
“如果我是元军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准备攻打鄂州或江陵了,看来我们还得向南绕道去临安。”周伍郎拿着地图指点起来,他虽然记忆全失,但头脑倒是异常清楚。
“那得好久才能返回临安”吕婉玲一脸失望。
“慢点总比冒险好”
周伍郎和吕婉玲正聊着,又一批人进得店来。
“小二快把上好的美酒和牛肉都给我拿上来,吃完我们还得赶去洞庭湖参加武林大会呐”正在嚷嚷的是一个身长六尺多、满脸横肉的胖子,身着蓝色布衣,手持一柄三尺长剑。
“没想到青城派还有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啊,呵呵呵呵。”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幽幽的冷笑。
“谁在说话,给我出来”胖子顿时暴怒。
“连敌人的位置都判断不出,这还能叫习武之人”还是那个声音,周伍郎早已听出他在那靠窗的角落。
“我看到你了你是哪来的东西,胆敢嘲笑我们青城派”胖子一边怒吼,一边拔剑就向那人冲去。
剑未出鞘,已被一只大手按住,“这位青城派大侠,还请息怒,有事好商量。”说话的是一个中年道长。
“你是何人敢来多管闲事”胖子不依不饶,却无法挣脱这一只大手。
“在下武当派黄一心。”道长做了一揖。
此言既出,胖子不觉一颤。
话说武当派乃当世之名门大派,掌门张君宝,即张三丰,武艺高强,宽厚仁义,行侠仗义,地位显赫,门下弟子众多,其中尤以大弟子黄一心和二弟子甘无命最为厉害,他们与掌门张三丰被江湖并称为“武当三杰”,可见地位之高。
“还说青城派,武当派难道就好意思去参加武林大会听说武当三名弟子可是被忽必烈打的惨不忍睹啊,哈哈哈”这厢说话的是那胖子的同伙。
黄一心满脸愠怒,却也不便发作,胖子见有兄弟撑腰,也开始冷嘲热讽:“武当派张君宝不是号称武功天下第一吗怎么自己躲在洞里,让徒弟去送死呢,莫非他是怕了忽必烈不成,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少年冲了出来:“你这胖子,莫要诋毁我师傅。”
周伍郎定睛看了看这少年,十四五岁模样,长得眉清目秀,身材消瘦,身穿武当道袍,手持一柄紫金宝剑。
这少年便是甘无命,虽年纪轻轻,但早早拜入张君宝门下,练得一身绝顶轻功和剑法,因其出招煞是凶猛,江湖外号曰“天狗无命”。
“你若不服,不妨我们来比划比划。”甘无命血气方刚。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胖子不甘示弱。
黄一心顺手松开了胖子,两人便在酒店里打了起来,胖子口气不小,武功却着实差劲,只两招,竟已招架不住。
至第三回合,甘无命已打落了胖子长剑,正欲迫其就范,刚才那三名青城派弟子又杀了过来,“武当小儿,莫得嚣张,看我青城剑阵。”
说话间三人站成三角,一齐攻向甘无命,甘无命也不示弱,左劈右砍,剑风呼啸,反逼得那三人频频后退。
周伍郎看的清楚,这一招一式,虽然在他眼里力量速度俱欠,但这招式的变化多端,打法的虚虚实实,倒让他大饱眼福,这就是武功吗周伍郎不觉看的痴了
眼看三人渐渐不支,胖子心急,趁人不备,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暗器,径直丢向甘无命。
“卑鄙”黄一心眼疾手快,上前一剑弹飞了暗器,那暗器原来是一把飞刀,不偏不倚,直直飞向了周伍郎。
周伍郎气定神闲,一手接住了暗器,也不做声,继续看着众人打斗。
青城派四人眼见讨不得便宜,虚击一下,仓惶逃走了。
黄一心不去追赶,走到周伍郎这边,作了一揖:“这位少侠,老生有礼了,江湖切磋,刀剑无眼,少侠刚才可有受伤”
周伍郎看了看手心,连半点划痕都没留下,也客气回道:“没事没事。”
黄一心见周伍郎长得器宇轩昂,气概不凡,有几分欣赏,不由又攀谈了几句:“这位少侠气度不凡,敢问尊姓大名”
“你叫我周伍郎就可以了。”
“周少侠,幸会。”
“幸会对了,刚才那小孩用的是什么剑法,看着很好玩。”周伍郎哪懂什么江湖规矩,这一席话,让黄一心倍感不悦。
“刚才师弟使的乃我武当派独门绝技太极剑法。”黄一心特意点出“独门绝技”四个字,一来长长武当派面子,二来也想提醒周伍郎,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太极剑名字挺有趣,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周伍郎依然口不择言,甘无命已经忍不住了。
“好大的口气,我们武当绝学岂是你想看就看的。”
黄一心见势摆了摆手,意思让甘无命不要躁动,自己则暗自忖量定要给周伍郎一点教训不可。
“周少侠,江湖规矩,各派武学不可轻易展示传授,少侠既然如此仰慕我派武学,不如老生陪你切磋两招。”
“好啊好啊。”说到动手,周伍郎立马热血沸腾起来。
“少侠请拿兵器。”黄一心甚是客气,其实他这样的老江湖,岂会轻易与人过招,刚才与周伍郎几句对话,他也是暗中观察周伍郎到底是何门何派之人,用的何种兵器,有几分斤两,但见伍郎似乎并没多少内力,也不像个习武之人,黄一心这才欣然邀请切磋,好给他一点教训。
“我不用兵器,我只用拳头。”周伍郎倒是没有说谎。
“哦”黄一心听罢无言,在这乱世,还有不用兵器只用拳头之人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等不知死活的亡命之徒,但他身为一代宗师,也不能丢了面子,遂也收了宝剑,“少侠既然不擅兵器,那我们便以拳脚切磋,点到为止。”
黄一心这话,一来暗讽周伍郎不过是个只会拳脚功夫的江湖混混,二来也给自己找个台阶,点到为止,等会万一下手重了也不至于别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周伍郎当然听不出这些玄机,一撸袖子,也不行礼,便开打来,这等毫无江湖礼数,倒像是地痞殴斗。
黄一心当然不爽,迈开弓步,沉下重心,双手抱球,这正是江湖闻名的“太极拳”。
话说这“太极拳”乃武当掌门张三丰苦练数载,闭关多年悟出的传世绝学,拳法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以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八式动作为主,引化合发,后发制人,将敌之力为我所用,做到动静结合,攻防一体。
周伍郎一拳打出,黄一心顺势一引,反击一掌,这掌融合周伍郎的刚力,可谓势大力沉,蹡蹡打在伍郎胸上,顿感一阵酥麻,说起来,这也是伍郎交手史上第一次被人击中。
周伍郎虽被打中,不过浑然不知痛楚,反倒更加兴奋,刚才那一下,让他切身感受到了武学的魅力,下手也是越来越重。
黄一心不敢怠慢,左拆右挡,上闪下避,化解伍郎的阵阵攻势,伍郎身上又陆续挨了几拳,但他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愈战愈勇,黄一心生平第一次遭遇如此强悍、蛮横之人,心中也不禁开始动摇。
为何他的身体如此结实,连中数拳完全不见衰弱为何他的拳速越来越快,自己的步法已经难以跟上为何他的拳路如此奇怪,根本没有套路可寻
战至一百回合,周伍郎的拳头越来越快、越来越硬,黄一心已然招架不住,周伍郎打的兴起,已至忘我,一记铁拳出手,黄一心纵是太极神功护体,也抵不住钢铁般的拳头,一个跄踉,跌倒在地。
周伍郎当然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还欲出招,一旁的甘无命赶紧过来一掌抵住,亦被弹了出去。
“够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周伍郎的耳膜,是刚才在角落嘲笑青城派的那位神秘人。
神秘人驱动轻功,飞至周伍郎面前,将他与武当二杰隔开,“这位少侠想必是外乡人,不懂什么叫做点到为止吧。”
此刻神秘人已在周伍郎面前,乍一看,身材高大,与伍郎无异,头顶斗笠,身披蓑衣,脸上戴着一个惊悚的黑色鬼头面具。
周伍郎不识此人,却也能感受到了他身上可怕的气势。
“确实不懂。”周伍郎如实相告。
“那还请少侠收手。”
周伍郎听的明白,兀自回去坐下了,边上的吕婉玲早看的心惊肉跳、满手心汗,不住擦拭额头。
“慢着,他打伤我大师兄,怎可让他就这么走了。”那边甘无命显然气急败坏,还想拔剑来战。
但见神秘人拦住甘无命,亮了亮手心,黄一心、甘无命看的清楚,此乃武林至尊令,“号令武林,莫敢不从”,均默不作声。
神秘人安抚道:“黄道长与周少侠切磋,本无恩怨,既然没有伤到身子,就请回吧。”
黄一心自知无法反驳,拍了拍道袍,兀自走了,甘无命虽然忿忿不平,但是碍于武林至尊令,也只能怏怏而去。
神秘人送走了武当二杰,来到周伍郎这边,“周少侠武功高强,令人钦佩,不知少侠可有意参加下月初的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那是干什么的”
“以武会友,推举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又是什么”
“武林盟主即天下武林最强之人,可号令武林众多英雄。”
“那倒是有趣,可是去前面说的洞庭湖”
“非也,那种不入流的武林大会不值一提,真正的天下武林大会乃于下月初三在南少林举行,须凭这英雄贴方能进场。”神秘人说完将一个信封塞给周伍郎。
“慢着,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沉默许久的吕婉玲终于憋不住质疑起来。
神秘人不紧不慢,亮出了手里的武林至尊令:“吾乃南斗斗圣蒋少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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