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九点半,市博宇科技公司写字楼里一如往昔,人人脸上都是忙碌的表情,格子间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按键声,响成一曲并不和谐的协奏曲。
江雪此时就踏着这毫无美感的节奏姗姗来迟,她如今的酒量真是大不如前了,不过两三瓶啤酒下肚,她宿醉的状态就已显现,脸色发白,眼神涣散,眼窝下也出了一片紫青。
邻座的肖毅打趣说:“哟,江小妹,周末玩脱线了吧上哪潇洒去了”
江雪将食指摆上嘴唇,做出噤声的姿势,眼睛旋即向上一挑,问:“老大呢”
她们这一组的老大陈悦然也是她的师姐,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女强人,年轻时一连通宵一个星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工作上要求严格,为人却很是随和,因而她们开发组虽然工作紧张,时常还是会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肖毅还没答话,一向耿直的温良接着话茬说:“别听肖哥诈你。他哪里知道他跟你前后脚进来的,老大一早就被大b叫去了。”
江雪笑道:“还是小温靠谱。”说着打开电脑工作。
开发组主要负责软件开发,队伍简而精,十个人的小组,个个都是技术牛人。他们忙起来,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大b是只看成果的主,只要最后软件能研发出来,平时他们迟到、早退是一概不管的。
其实也只是传得玄乎,江雪一向觉得她的工作很是乏味:想公式码代码运行找bug修复再运行,如此循环而已,难怪肖毅戏说:“叫我们码农还是有道理的,同样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修过来修过去,一切以客户的需求为导向,客户让种花种花,让种菜种菜,客户就是要一尾鱼,我们都得挖个坑灌一池子水养鱼。唉,这可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对面赵正轩说:“这才哪到哪啊,农民伯伯从二千多年前就在耕地犁田,你这才刚开始呐。”
肖毅哀怨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赵正轩嗤之以鼻:“老司机你悠着点,一言不合就开车。”
说笑间,陈悦然领着两个小年轻进了办公室,拍手示意大家注意,说:“咱们组今年来的新人,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江雪闻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老大身后跟着的一个身材高挑的穿着花里胡哨的小姑娘,从头发丝到鞋子根没有一处不用到蕾丝元素,更难得的是全身竟没有一处蕾丝是相同的,或是颜色相异,抑或花纹不同,那件粉色蕾丝裙子层层叠叠,更是翻了好几重花样,看得江雪叹为观止。
肖毅也注意到了,忍不住凑过来小声对江雪说:“你看这姑娘像不像一个巨型的移动奶油蛋糕。”
江雪“噗嗤”一下笑出声,经他一提醒,再看眼前的姑娘,倒真像是站了一个油腻腻的蛋糕。
男人一旦刻薄起来,总是这样一针见血。
奶油蛋糕稍稍弯下腰,头上系着的蕾丝发带便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胸前,她脆生生开口:“大家好,我是李萌萌,b大计算机刚毕业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稚嫩。江雪想,也许是从小养成的公主样吧,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众人大约也是许久没见过这样清丽脱俗的打扮,愣是盯着李萌萌不发一言。陈悦然便带头鼓了鼓掌表示欢迎,指着江雪身边的空座位说:“萌萌你就坐那边,小雪,你带她啊。”
江雪笑脸相迎,招呼李萌萌过来,也不忘提醒肖毅:“你可不许欺负我徒弟。”肖毅笑道:“咦,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护食。”
李萌萌身边的小男生也适时开口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也是b大的,我叫刘坦,刘是文刀刘,坦是君子坦荡荡的荡荡。”原来叠名还是带传染性的。
人群中寂静了半秒钟,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江雪直扶着腰“哎哟哟”笑个不停,赵正轩正喝着水,此时也全喷到电脑屏幕上,忙着四处找纸巾,最可怜还是肖毅扶着键盘笑,不小心按到回删键,愣是把一个早上的成果全清空了,一眼瞥见屏幕又痛心疾首的鬼哭狼嚎起来,一时开发组甚是热闹。
刘坦年轻的面庞立刻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呵呵干笑着。陈悦然轻咳了几声,显是也憋着笑,她忍着向众人挥挥手,对刘坦说:“别紧张啊,大家都是年轻人,跟你开玩笑的,你以后坐温良旁边,跟着好好学。”
刘坦答应着,快步走向座位,坐下来只顾埋头开机。从此公司人人都叫他“荡荡”,与大家熟识后,刘坦也不再忸怩,欣然接受昵称。
苏蕙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只听苏蕙口齿不清的说:“亲爱的小雪,感谢你的火锅让我长了一颗智齿。”
江雪听得云里雾里,苏蕙的脑回路素来强大,江雪停下手中正敲着的代码,用心想了一阵破解无能,直接问:“怎么了”
苏蕙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才说:“早上去拔智齿,医生可太帅了。”
江雪笑道:“苏蕙同学,你居然玩一见钟情啊颜狗无疑了。”
苏蕙毕竟是少女心性,花痴行为被江雪一言戳破,倒有些忸怩作态起来,呵呵傻笑两声挂了电话。
不想晚间苏蕙又在微信上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过来,江雪正为白天的耿直感到抱歉,立刻慎重发个笑脸表情过去。
苏蕙似受鼓舞又似憋不住话的发了一长串信息来:他怎么会这么帅,声音也好听,想象一下,他用那么迷人的声音跟我表白,我能幸福得死过去。
江雪好笑,原来她还春心不死。正想调侃,她又不无担忧的写道:哎呀,怎么办早上穿得太随便,一件t恤牛仔裤就去了。
江雪扶额:难不成你要穿晚礼服去拔牙
苏蕙辩解:第一印象多重要啊。时尚先驱早就说过就算倒垃圾也要穿得人模人样的,指不定就遇上真命天子了呢。我怎么就这么不听劝现在真恨不得穿婚纱去他诊所晃荡,唉。不行,我脸还肿着呢,真是太毁形象了。咱家静静还拖我后腿,我得让她看电视好好学学别人家的小朋友怎么当助攻的,她今天光拆我台了。
江雪一时兴起,做了个“静静可能有个假姐姐。”的表情包甩过去。
智齿拔除后留下一个小小的肉坑,食物残渣填进去,疼得苏蕙龇牙咧嘴的。苏蕙借着这个由头,隔三差五地往张浩初的诊所跑,可一连两个礼拜,帮苏蕙清理残渣的都是另一个长相平平的医生。
眼看着牙龈一天天恢复,苏蕙再也忍不住,某天在饭桌上问苏母:“妈,你给介绍的那个医生真好,叫张对,张浩初。他给一看就好了。”
苏母扒拉着饭,漫不经心地说:“同事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的博士,跟人合开诊所,正经可是市医科大学的老师,亏了我的面子,让他过去给你看看,不然到医院有你等的了。”
“啊我在美国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别人是去读书的,能都跟你似的啊成天就知道玩,回来这么久,也不说去找份工作。”苏母念叨起女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苏蕙自讨没趣,呵呵干笑两声,起身说:“我这就回房间投简历找工作去。”
她还真的认真找起招聘网站来,专搜市医科大学,看到药学院在招辅导员,也不管专业合不合适,投了再说,又打电话央求苏父帮忙。
在外出差的苏父一听女儿有意去大学就职,开心得连夜联系朋友。当惯领导的苏父做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给了答复,让女儿去学校面试,自然是被录取了的。
她的简历还算漂亮,又有留美经验,校方于是安排她跟带过一届学生的郑明峻一起担任药学院新生的辅导员。
江雪只当苏蕙看到帅哥花痴了一把而已,没想到居然付诸于行动了,速度更是快得令人咋舌,好心提醒她:“你可别瞎搞,万一人都结婚了呢”
苏蕙笑道:“放心,我了解过了,他是有个谈了五六年的女朋友,不过回国前就分手了。谁还没点过去啊我不会介意的。”
江雪忍不住翻个白眼,揶揄道:“我可真喜欢你这种秒天秒地秒空气的自信。”
“哈哈。过奖过奖。你想想,开学他要是看到我出现在他们学校,指不定是啥表情呢。啧啧,到时候孤男寡女的,加上大学那个恋爱的圣地啊,这关系这场合不出点事故也得出点故事,你说是吧”苏蕙犹自开心的憧憬未来。
江雪难免为苏蕙担心,她们正处于不尴不尬的年纪,结婚生子固然太早,但再说什么为爱痴狂的话,也是不现实的,如今她凭着一腔孤勇闯进去,掏出一颗真心摆在她爱的人面前,任他生杀予夺,一旦为情所伤,她能承受得住打击吗
“蕙蕙,你知道,我们不小了,爱情里还是要先学会保护自己。”江雪斟酌用词。
苏蕙慢慢收起笑容,难得认真地说:“小雪,他是我第一眼见到就想嫁的男人,如果这次我放弃,将来我肯定后悔。”
江雪一愣,对苏蕙的勇气,她是羡慕的,或许,还有一丝嫉妒。
可能自从与他分手后,她真的连爱一个人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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