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曾经繁荣一时的洋气别墅区大都只是剩下闲置的空房,或是寂寞的废弃着,或是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们经过漫长的假期,回到这里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正常生活。住在这里的人不多,或许是因为距离市中心太过遥远,而在房屋各种设备的修建上又远远的落后于现在的水平,这片曾经被憧憬的“有钱人住的地方”已经被抛弃在回忆中,只剩下在这里安详晚年的老人和贪便宜的年轻人。
偏要说喜欢这个工作环境的话,那倒是有些夸张。很不客气的说,其实对于现在的工作,他是远远没有以前当警察的时候满意的,这份工作不算清闲,却令他感觉有些淡淡的空虚。街上几乎空无一人,王海把手插在裤兜里,不急不徐的走着。
“嗯”路灯的微光亮的含蓄,街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但是他的听力一直保持着以前一般的灵敏。
“呦,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你婶婶那里,出来找哪个女朋友啊让我猜猜,小慕还是阿花”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街头响起,声音不大却仍然足以在安静的街道上荡起一阵涟漪。这是对付一个脸皮有待磨练的熊孩子的好方法,也是他最近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街道寂静了一瞬,随后一个不高的小孩从墙角边窜了出来。“你不要胡说阿花是孟阿姨家的大黄狗好吗而且小慕是上个月搬过来的那个男生不对我我是要来找你的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婶婶睡着跑出来的。反正我不管什么晚不晚的,今天必须说清楚”小孩的语气十分强烈,但声音却不大。
王海估摸这距离差不多,一把拽住了小孩的衣领,把他拖着往他家的方向走。
“回家吧,别闹了,乖,”男子的声音勉强放的温和了些,手却不松。“你爸要过几个月才回来见你。”话语无比耿直,丝毫没有撒谎的迹象,听起来真诚无比。毕竟这的确是事实,残忍的事实。
可惜这孩子并不吃这一套,不住的嚷嚷着,即使被实在忍无可忍的王海拖着衣领走回去也没有停下。
“你这熊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安分点。”王海很是头疼,有了一种老实受欺负的中年老王海面对熊孩子的郁闷感,即使他完全不符合以上条件,“哎,第三次了,这样下去要长白头发了。”
熊孩子依旧嘴里叨叨的念着,眼神愤愤,如果不是街上除了他俩空无一人,他估计会直接大喊救命来坑死这个大叔。
走到一半,王海突然停下了脚步。“诶”路边的房屋开着灯,昏黄的光芒悠悠的照着。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这很奇怪,这间屋子昨天也是亮着的。
熊孩子察觉到了王海的异样什么,从来没想过要抑制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蹦着嚷嚷着要看看里面,企图满足之后趁王海探查之际逃走。
这时候倒是机灵。王海若有所思,但是他本就有一探究竟的欲望,于是他废了一番功夫撬开了窗。他隐隐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预感。预感是个好东西,不试试怎么知道准不准。大不了赔一扇窗钱。
咯噔的一声,窗户被打开了。
王海一边拉开窗帘,探头向里面看去,一边死死按住了活蹦乱跳张牙舞爪想要爬进去看的小子毛绒绒的头颅,眼睛眨了眨,瞬时就呆住了。
干了件大事儿啊。
他突然亲切的蹲下,保持和小孩同样的高度,转而用手极其慈祥的抚摸着孩子头上的毛。
熊孩子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哎,小昆啊,”此刻的场景活像是一个正在慈父在安抚委屈的儿子,“咱打个商量呗。”王海笑眯眯的,很是温柔。
熊孩子头一次这么惊慌失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僵硬随时准备逃走。
“你是真的想见你爸爸吗”王海笑得满脸真诚,像是真的似的。“要不我带你去见他骗你是小狗哦。”
熊孩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半犹豫半激动的点了点头。
啧啧,现在的小孩真好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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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别墅很大,大厅十分敞亮,但却异常的凌乱,所有的物品摆放几乎是毫无规律,好像他的主人打一开始就从未考虑过好好的使用它们,也就胡乱的任他们随意的摆放在地上,簇拥着一条空出的道路,以便房屋的主人从这里出入。
别墅的大厅内,梁警官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年纪将近四十的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大型商场邂逅前女友,同理可证,并不是所有警察都会在案发现场偶遇辞职的前上司。至少在梁警官看来,这可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特别是这位前上司还有杀熟的毛病。
他干咳了一声:“好久不见啊,前辈。”
“说的好像真的是好久不见一样,”王海翻了个白眼,洒脱的十分欠揍,“我辞职可是还不到一年,看来连凶手们都舍不得我呢~不过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抢你们的工作的。”
“前辈,您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啊。”宋姓女警咬牙切齿的微微一笑,倒是颇有风度,只是眉角剧烈的抽搐暴露了她的心情。
“过奖,过奖,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呢,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王海十分有礼貌,依旧是一副你不爽我就来打我啊的表情。
“我第一次巡逻这里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半左右,是从案发现场所在别墅大厅方向走过去的。然后我在带小k回家的路上,在卧室的方向看见了灯光,然后撬开窗,发现了尸体。”王海稍微收敛了一些,神态开始严肃了起来,回忆起之前的情况,“马路上除了我和这小鬼什么人也没有。其实昨天我路过的时候这房子大厅的灯也是开的,所以我才会觉得很奇怪。”
宋女警笑眯眯的把头上一个大包,一脸委屈的熊孩子挡在身后。“然后呢这就是你打他的理由”王海可以隐约看到宋乔雨手背上暴露的青筋,眉角微微跳了跳。
为了表示表示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小陆昆的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把自己不高的身体缩到宋乔雨的身后,手拽着她的衣角,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此刻的王海极其深刻的体会到了,每一个熊孩子都是一出戏的真理。他不禁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孩子的成长历程,最后把一切黑锅归在这孩子那几乎从来没有回来过的父亲身上。
“哎,”王海痛心疾首,知道解释无望,只得转移话题,“想当年来实习的时候,小雨儿也是一个软妹子,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梁警官自从自己晋升成为队长之后,再一次感到十分头疼,毕竟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廉价保姆悲剧的使命感了。
“尸体死亡已经有两天了,屋子没有翻动的痕迹,财物没有损失,基本可以排除劫财的现象,”尽职敬业的江法医脱下手套,从房内走出,但脸色很差。“死亡时间在前天早上,凶手应该是拜访被害人时进行了袭击。我建议先查一下现场的指纹,因为根据尸体上凌乱的伤痕判断,凶手进行谋杀的过程中精神十分不稳定,可能会留下证据。现在暂时无法查明死因,因为尸体的损坏过于严重,但是大概是脏器破损或者失血过多。我想要申请进行司法解剖。”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看着哪里,但是就是没有落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我看中的人,果然是实力派啊,”王海咂舌,“喂,我说啊,这样下去小江要生气了,快点工作去,熊呃孩子给我来保管。放心,我是不会欺负他的。我会是那种人吗”说着他笑的一脸正直,向宋乔雨背后的陆昆勾了勾手指。
“不要他骗人的”熊孩子咋咋呼呼的,整个人躲在宋乔雨身后,快要哭了出来似的,惹得宋警官又瞪了王海一眼,并将熊孩子托付给了已完成工作的江秋。
“嗯。”江秋这时候就变得惜字如金起来,自觉的从宋乔雨背后把熊孩子陆昆拉了过来,但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只是十分专心的看着眼前的地面,抿着唇,好像要把地面上看出一个洞来似的。
即使这位法医平时沉默内敛,有一些少年人的羞涩,也不能阻止他对加班抢工作的爱好以飞快的速度变得人尽皆知。与常人相同的平均说话水平有百分之九十都得益于工作的需要,简直是爱岗敬业的典范,加班党界的一股清流。对此,曾经的王队长一向表示甚是欣慰,觉得自己手下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令人感到可亲可敬的正常人。
现任队长的梁警官却是表情颇为微妙,宋乔雨也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除了陆昆和江秋以外的所有人都走进了房间内。如果说大厅是凌乱的话,那么卧室就更是糟糕了。满地都是各种各样塑料袋,快餐盒,铝罐头,各种零食的包装袋,甚至还有几盆水分似乎已经完全蒸发完毕的塑料碗,被放置了许久,蒙上了一层灰。这些垃圾最长的应该放了两三年之久,外包装已经有些酥脆。不要说清扫过,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动,自然的保持它被丢弃时的状态,似乎就是为了脏乱而脏乱。
“我总算理解江秋出来的时候表情了,”梁警官很是感慨,“以他那种性格,估计忍住不破坏现场已经很不错了。”
在门槛所在的位置,留下的血迹是最多的,凌乱的像小孩子的涂鸦,擦开的血液早已变黑,但是仍然可以凭借他想象出死者被杀时的凄惨状况。凶手拿着刀砍向仓皇逃跑的被害人,被害人跌跌撞撞的冲向卧室,终于被砍了一刀,喷溅出血花,匍匐着倒在地上,最后在凶手疯狂的劈砍下艰难的爬行,最终无力的倒在窗旁。
梁警官蹲在死者身旁,脑内试图重现了当时的场景。手隔着一层塑料手套抚摸着地下干涸的血痕,一直到尸体的面前。死者的面部并没有被流血,或许是因为背对着凶手的原因。他轻轻抬起了死者的头部。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面容俊朗,显露出极端而扭曲的痛苦,透着死者独有的灰白,但依稀可以看出生前的刚直和坚毅,这样的青年在生前应当也是很受欢迎的,总而言之与想象中邋遢大叔的形象完全不同,衣物上也是除了血迹的斑驳完全没有什么污秽。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把自己处理的干净整洁的青年竟居住在这样一个环境中。
一旁的宋乔雨也拿到了户主资料。她低头看了看死者被抬起的面孔,略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是这户的主人没错了。李烈军,二十七岁,单身,独生子,父母双亡,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嗯还是个名牌大学”
这个死者学历不低,至少从他人生前二十五年来看还算是顺风顺水,但是在两年前突然辞职,放弃了他可以算是高薪少劳的吃香职位,然后就一直处于失业状态。
“这样的案子,大多数都是激情杀人,要么就是经过准备的仇杀。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宋乔雨也蹲了下来,“死者死于刀伤,从刀口来看应该是一把锋利的菜刀,但是这间房子很大,厨房在大厅的另一边,隔了好几道门,不太可能从那里拿到凶器,说明凶手是有预谋的准备凶器杀人。”
根据卧室门上一大片的血痕来看,死者受伤时门是半关着的,这一点不可置疑。梁警官双眼炯炯有神,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我有一个大胆的推论凶手并不认识死者,死者其实也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他们是真正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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