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的头“嗡嗡”作响,提裙迈步,一溜烟向书房门口跑去,还没到近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叮了咣啷噼里啪啦的动静,听得她心一阵一阵的抽疼,一把扒住门框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房内的动静戛然而止,只一刹那苏幕遮已然看清,她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人人都站在回廊上袖手旁观,人人都是事不关己的表情,唯有年纪最小的粗使丫鬟小青瓜满脸忿然,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谁让你们停手的接着找”
一旁的绣画见那几个仆妇因为苏幕遮的出现而生了怯意,忙又命令道。她自己则摇摆着纤细的腰肢走到苏幕遮面前,媚笑着说道:“姑娘莫怪,我们太太身上挂着的一个小物件被只狸猫叼走了,我们眼瞅着那小畜生一路进了您的书房,要是寻常物件就罢了,那玉压裙是太太心爱之物,说不得,翻乱了姑娘的书房,等找到东西定帮您收好。”
玉压裙被狸猫叼走了还有比这个更拙劣的谎言吗
苏幕遮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绣画,最终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
“有了孩子都不消停,还得在这儿指挥婆子打狗找猫的,你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的劳碌命啊。”
绣画笑容一僵,右手不由自主地拢上小腹,心忖苏幕遮说话还是一样的不留情面,可内心深处也生了丝对许氏的怨怼,气她还把自己当丫鬟使唤。
仿佛为了表明自己已然今非昔比,绣画挺直了脊梁,还没来得及说几句硬话,就被另一句话砸中。
“不过你居然有喜了,怎么傻子也能让你生孩子吗生出来的恐怕也是傻子吧。”
如果说刚刚那句话绣画还能勉强自己当听不见,这句话一出,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尖声叫道:“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身后的许氏也是恨的咬牙切齿,飞扑上来就要扇苏幕遮的巴掌。
苏幕遮轻轻巧巧的避开,口里淡淡接道:“说起来表哥是后天变傻的,应该不会影响胎儿。”
这话无啻于捅了马蜂窝,许氏更是怒不可遏,拍着胸口大哭大闹道:“我可怜的环儿啊,被你这么个下贱的小丫头明里暗里的糟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绣画依附在许氏身边,也是不住声的啜泣,却不敢附和许氏的骂声,只因在许氏眼中,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怀了身孕
“话说表哥究竟是看见了什么,吓破了胆子,”苏幕遮淡然的语声压住这两人的哭喊,一字一句的将话远远送出,“难怪后山密洞被列为禁地,谁也不许靠近呢。表哥不过在里面转了转,就成了傻子,要是多呆一会,恐怕连命都没了。”
此言一出,许氏和绣画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瞬间安静下来,半点声息都没有了。
她们怎么忘了,环儿是被人在禁地外发现的,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是因为闯入了帮中禁地才才
苏万儿看在苏环疯傻的份儿上,没有追究这件事,可要是今日的这番话从苏幕遮院里流传出去想也知道,在苏家,讨了苏万儿的嫌,就表示讨了财神爷的嫌,今年的红利,他们那一房不定要如何被盘剥呢
“你你胡说,环儿那一日只是去后山游玩,并没有接近禁地他只是撞了邪祟,养一阵就会好你别胡说八道”
许氏断断续续的反驳着,书房里她带来的那几个仆妇早顾不得打砸东西,统统围拢到她身边,大有“太太一声令下,我们指哪儿打哪儿”的气势。
苏幕遮心里盘算着时辰,春草被她派去叫救兵了,这事甚至不需要惊动苏万儿,只要她身边的人过来发个话,就足可以逼退许氏。
虽说若是自己能够大杀八方,更加荡气回肠吧。可自己现在还未成气候,除非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厮打
苏幕遮微微汗颜:绣画好歹肚里还有一个,一不小心一尸两命,不是罪过罪过吗。
正值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口处传来一个女声:“这是怎么了”正是苏万儿大丫鬟飞凤的声音。
苏幕遮没有回头,心里微微一笑:总算来了。
“小姐”
春草一脸担忧的看着苏幕遮,看她怔怔地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适才被那场闹剧波及的东西:被撕碎的话本,弦崩身毁的月琴,满地滚过的梅子凉糖
春草心里一阵阵的发酸:小姐虽然言语上占了便宜,虽然借力打力让舅太太吃了憋,可她一定心疼死了,这都是她的宝贝啊。
“啊啊啊啊”
苏幕遮忽然发出一串尖叫,一把捧起桌上的话本,边哼边道:“我的民间鬼神录,我的古刀剑图,我的古往今来十大异兽”
春草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在旁劝慰,就见苏幕遮用双手快速抹了抹脸,自我安慰道:“幸亏我看过好几遍,已经背下来了,回头再录一遍就行。只可惜我的配图山海经”
春草知道,小姐虽然嘴里还在说怪话,实则情绪已然稳定了,她暗暗舒了口气,想到绣画的所作所为,刚刚平复的心境又起波澜,忍不住说道:“绣画姐绣画她也太过分了,好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当初明知道舅太太与小姐不睦,还是和环少爷小姐没和她计较,她反倒耀武扬威起来了”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她只是爬了我表哥的床,又不是爬了我丈夫的床。”
苏幕遮细心的抚平那些被揉皱的书页,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随即想到此时的云淡风轻和适才的言辞刻薄有些自相矛盾,于是找补了一句:“当然她要是欺到我头上了,那还是要计较的。”
春草只得暗叹小姐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她想了想又自问道:“小姐,不过环少爷真的是因为闯了禁地,才疯傻的吗那山洞里究竟有什么怪物啊”
虽然说药园是笑笑帮设有最多警戒线的地方,毕竟里面养植着笑笑帮赖以发迹的圣灵芝,但后山的密洞才是真正的禁地。
不只无人许进,甚至无人许近。
“我不知道,我又没进去过,”苏幕遮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猜,那里面大概有野生的圣灵芝吧。”
春草一惊抬头,吃吃说道:“圣灵芝有野生的”
苏幕遮看了她一眼,洒然笑道:“当然,不然第一朵圣灵芝从哪里来的”
苏幕遮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她强睁开双眼,见来人不是往日里负责钗钏盥沐的丫鬟,而是另一个院中往来使役的小丫鬟,名唤“小青瓜”的。
就是那个在许氏绣画大闹她书房时,唯一一个有些动容的小青瓜。
只见个头小小的小青瓜捧着个铜盆站在床边,问道:“小姐可要起身”
苏幕遮翻身坐起,便觉一阵子头晕。她示意小青瓜递过布巾,待将热腾腾的手巾覆在脸上后方觉得清醒一些。
苏幕遮闷闷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正了。”
苏幕遮一惊抬头:“巳正”她心下生疑,自己今日怎么这般渴睡。想着她问道:“怎么是你来叫起。冬梅呢”
小青瓜“啊”了一声,接过布巾答道:“冬梅姐姐带着其他人去张罗早饭了,吩咐我叫小姐起身。”
苏幕遮“嗯”了一声,淡淡地问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来叫起”
“我,我也不知道,”小青瓜和苏幕遮说话的机会有限,虽然有些怯怯,但声音还是脆生生的,“冬梅姐姐出门时吩咐我这会来叫你,”说到这里她小声添补一句,“我和她们说,巳正太阳都晒屁股了,可冬梅姐说,小姐今日睡得香甜,不许打扰。”
苏幕遮听她自己嘟嘟囔囔,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对于冬梅的吩咐她虽然心下不喜,但终究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事不是小青瓜可以左右的。
苏幕遮自行起身穿衣,余光瞥见小青瓜睁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忽闪忽闪间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识,她见此一笑,从桁架上拿了件半臂对襟的小衫,一壁套上一壁问道:“春草呢”
小青瓜又“啊”了一声,摇头茫然地说了句“不知道”。
听了这话,苏幕遮动作一顿,而后加快节奏系上百褶裙的腰带,边穿鞋边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差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小姐,帮主有急事找你。”
苏幕遮抬眼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苏万儿的贴身丫鬟飞凤。
飞凤此人,在宅子里地位超然,她不仅是从小服侍苏万儿衣食起居的贴心之人,还是笑笑帮的骨干之一,她能力斐然,说她是半个主子还要掂量是不是小觑她了。
苏幕遮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昨天阿姨和我提的事情有眉目了神仙水的幕后黑手找到了
可转念一想又暗笑自己想的太乐观了:昨天刚刚窥探到冰山一角,今天就能见到全貌不成。未免想得太多了。
既然不会是因为那件事,苏幕遮倒有些不积极了,以商量的口吻问道:“飞凤姐姐可知阿姨找我何事”
简单的一个反问却让飞凤心里转了个弯,暗道:今日的小姐与别不同,往日里要是帮主召唤,她虽没有特别热络,但也没有二话地随传随到,今天却隐隐然露出推拖之意。
要是无甚大事也罢了,但苏万儿找的急,飞凤也不敢耽搁,略略加快了语速:“是药园那边”
“哦--”
苏幕遮恍然大悟,咕哝了一声“坏了”,今早睡过了头,错过了去照看圣灵芝的时辰了。
想到这里她解释道:“飞凤姐姐来得正好,劳烦姐姐帮我去和阿姨解释一下,就说我晚些时候就去药园。”
飞凤耳听得这话已是吃惊,又眼见得苏幕遮竟有要遁走之势,忙出言阻拦:“小姐,药园出了大事圣灵芝今年将要长成的幼株尽数遭人破坏帮主请你过去商量对策”
女主日记4:六月初一最后一次补记:我的宝贝疙瘩决定了,以后出门就把宝贝埋起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