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小霸王离京戍边(1)
六陈铺子改弦易辙,所有的物品都经过舒婆娑掌眼,一个半月后,在嗜好新奇异物的世家子弟中受到了注目和欢迎。
另外,有些蒐罗过来的东西,碍于太过老旧,或是形状不讨喜的玉器,经舒婆娑指点,由手艺精湛的老匠人们重新雕琢,或添枝加叶,予以新意,焕然一新后,重新摆在铺子里,大莸好评,这般倒手,她的货脱手很快,转手之间便能得几倍利。
珍馔居这边,舒婆娑的意思是将铺子改变旧有格局,打掉多余的厢房,改成当有江南园林风味、处处皆是景致的庭园。
这么大费周重地改头换面,早为了有别于和他们打对台的云客来酒楼。
同样的产业开对门有竞争的好处也有压力,这样容易发生不必要的纠纷,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将客群区别开来,让珍馔居变得更加精致,吸引世家大斿前来,顾客群不同,生意好坏就各凭本事。
她的要求很简单,一间雅间起码要有三面景致可以欣赏,要四时风景、要小桥流水,还要有竹林、枫林。
总而言之,就两个字——清幽。
泥瓦匠的工头是个有着一把落腮胡的伟岸男人,看着不羁,随便穿着一件无袖上衣,身旁跟随着一个面白无须、清秀至极的年轻男子。
那清秀男子叫温子逸,是专门拿设计图和监督工人的师傅。他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一件长袍,纶巾朿发。
舒婆娑戴着帷帽,把自己拿的草图摊在桌面上。
两个男人看完之后,眼神正经了好几分,表情也变严肃了。
能把酒楼跟景致结合在一起,雅致脱俗,的确是个好点子。
“你说你是这铺子的店主?”工头问得很小心。
大户人家对男女大防计较得很,他隐约知道这间铺子背后是宁馨长公主府在撑腰,因此对舒婆娑戴着帷帽避嫌的举动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女人当家,就算是在天子脚下的上京也不是常见的事。
舒婆娑点点头,她可是答应付她娘不把帷帽拿下来才得到出门的机会。瞧,她身后正站着来实行监督之责的严嬷嬷和潘嬷嬷两尊大佛。
“这算图出自小姐的手?”
“我只是画了个大概,不尽详细之处,请指教。”“姑娘要不要到我的泥瓦班子来做事?”他居然毫不客气地开口。
一卷硬纸长轴敲上工头的头,温子逸皱眉道:“她是个姑娘家,怎么会到都是臭男人的泥瓦班子来。”
“说得也是。”工头很受教地点头,能在上京这种地段拥有这么大一家铺子的人,哪可能去他那钱少事又多的泥瓦班子干活儿,赚那种辛苦钱?
不过他仍要争上一句,“我家那丫头不也在班子里?”
温子逸上下瞄了眼舒婆娑苗条的身段,白眼都快要翻到后脑杓,“这能一样吗工头那闺女五大三粗,说难听点,身上一点女子该有的曲线都没有,干起活儿来比男人还俐落。而面前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出自大家,能一样吗?能比吗?
一脸粗犷豪气的工头闻言顿时宛如枯萎的花,不满地一掌掮过去,正中温子逸的背。“我回去把你的话一字不漏地带给九丫头,你自己看着办。”
温子逸闪得飞快,堪堪躲过工头的蒲扇大手,并道“小姐要笑话我们没规矩了。”
他不敢再捅马蜂窝,取来图纸,“那小姐可否移步,实地带我们去勘查一下地形?”
舒婆娑很大方,“请。”
她只觉得这个泥瓦班子的人感情真是融洽,在这种工头手下做事应该不差,哪天她要是真的没饭吃,这也是一条路呢。
舒婆娑让黄良领路,她跟着,温子逸和工头居中,嬷嬷们殿后,一群人把珍馔居前前后后都走了一遍。
这一绕下来,温子逸对舒婆娑有些刮目相看。
不是他看不起所谓的千金小姐,而是这类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就算了,随便走一遭都要人扶着,双脚好像只是个摆饰。
这位小姐却是结结实实地陪他们走了一大圈,哼都没哼一声,还能侃侃而谈,把她的构想说得十分详尽。
当然,他也根据用料和作工给了详细的价钱。
舒婆娑很爽快地点头,“师傅能造出令我满意的园子,银子不是问题。”
这么大气的女子,他欣赏。
他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他们的泥瓦班子可是传承一百多年的老店铺,之后定会全力以赴,让这位姑娘对他们刮目相看的。
从珍馔居回府时,不过才下午,可舒婆娑只想回拟水院躺下了事。
不能怪她懒散,实在是这些日子动脑动得有些多,每天又睡得不够,现在事情朝着她希望的方向走,她觉得心头的事了结了半件,自然松懈了下来,想好好补觉。她扶着玉块的手,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刚进角门没多久,忽然感觉到玉玦反握着她的手一紧,接着有一道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传来,那人也随声音进入视残“你回来了。”
是东伏羲。
她瞧过去,一双星目映入眼帘,墨黑的长发不羁地散落在他的肩头上,往日神釆飞扬的少年痩了许多,身上的狂放因为这一病,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身穿玄黑金线袍子,她则是一身雪青衫子,四目相对,一双是火炬般的黑亮眼眸,炽热灼烫,带着探究;一双是翦水双瞳,静谧而温暖。
舒婆娑给了玉玦一个不打紧的眼神,打算让她带其他人下去。
玉块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站着。不是她胆子变大了,扛得住世子的眼神,她两条腿抖得很,然而她不能退,她得护着自家郡主。
东伏羲一个眼神,黑一软硬兼施,把打死不退的玉块给哄走了。
她一走,一旁的仆妇、丫鬟全潮水似的退到一边,远远地看着。
舒婆娑不知该有什么表情,这府里的婆子、丫鬟都听他的,是怕这小魔王怕到骨子里了。
他的命令谁敢不听从?敢阳奉阴违的,下场都很惨,所以只要他一来,府里稍嫌散漫的下人都会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唯恐招惹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她轻声问道。
东伏羲不着痕迹地挪开眼睛,“我听你府中的人说你出门了,我知道你出门每回都从角门回院子,所以就在这里等。瞧,我这不是逮着了一只小兔子!”
不得不说,他对她的习性真的是了若指掌。她望着他,轻声道:“你瘦了。”
“我生病了,等了一个月你都没来看我。”他的唇紧抿着,那弧线透着一点倔强与委屈。
“你知道的,身为女子有多不得已,不是我想要怎样就能怎样。”被那样的眼神看着,舒婆娑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不追究你没去看我,不过,你心里有惦记着我吧?”东伏羲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瞅着自己,那眼神彷佛要把自己看到心里去,胸臆间因为她这一个月的无声无息而产生的怨怼忽然不见了。
其实从小到大,他很少对什么这么执着,可对于她,却是从见到的第一眼起,思念就一刻也不曾放下。
两人说着,举步往里走。
舒婆娑静静地思考着,凭良心说,他这病还是因为她而起的。她从爹的口中得知,为了寻她,他不顾病体尚未痊愈,一直在焦急地寻找她,还把那些在五城庠马司、神枢营当差,却和他混在一起的狐群狗党,一个不漏地用上了。
别看这些人不起眼,当的差事也不是什么要缺,但人家的爹爹、叔伯、太爷是那种跺跺脚就能让京里震三震的人,才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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