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我要一百两。”
也不知妇人想清楚了没,喊出了这个价。
“是不是太少了,要不要再加一点。”
有人立刻说出意见,好像苦主不是这名妇人。
“那就再加一百两,我要二百两安家费,你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拿到钱”妇人突然变得精明。
“给我一些时间筹钱。”她低调地说。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不给钱,村里的正义之士还会再来,他们不会放过你,这个公道你非还清不可。”妇人撂下狠话。
一刻钟后,众人抬棺鱼贯离去。
望着被烧成残貌的铺子,丑小篆拭了拭泪。
“小篆,你真傻,她家孩子死了干你何事”
“是丑家风筝害死他的。”她良心不安。
“笑死人了,丑家只管制风筝、卖风筝,是她自己不照顾好孩子。如果她是故意的呢”
“不会的,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人会这么狠心。”想来就令人毛骨悚然。
“很难讲,总之此例一开,会有很多缺钱的父母弄死自己的孩子,再到处喊冤。”
“靖蕙,你把人性看待得很残忍。”丑小篆拧了下眉心。
“难道没有这种可能二百两耶,不是一笔小数目,那位大婶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一条人命二百两,是那位嫂子吃了亏,我占了便宜。”丑小篆叹了口气。
“又不是你的错,他们烧了你的铺子才是罪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丑小篆有感而发。
“哪有这个道理如果有个人被水噎死,是不是也要叫土地公负责因为水是从泥土里冒出来的啊;还有,上个月城南的姜大叔吃鱼时被鱼刺给梗死,是不是卖鱼给他的福伯也要以死谢罪”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丑小篆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反正不一样就是了。”
本以为最安全的风筝,怎会发生致人于死的事她也百思不解。
“风筝在天上飞,怎会弄死地上的孩子”
“也许风筝掉下来时狂风正好刮起,阴错阳差勒上了孩子的颈子。”
“会有这么巧的事”
“无巧不成书嘛”丑小篆认命地道。
“二百两,三天内给清,你向谁借去我这儿只有十两存放在钱庄,下午提领出来给你应急。”
“先不急,我试试其他法子。”她灵光一现。
“会有什么法子”
“一会儿我上云奏院一趟。”
梁靖蕙大惊,“你要向盘大人开口借钱”
丑小篆点了下头再摇摇头,“不全是。”
她不会借太久,半年之内就会还清。
第5章1
昨夜海棠初着雨,
数朵轻盈娇欲语。
佳人晓起出兰房,
将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侬颜好
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
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
请郎今夜伴花眠。
明 唐寅 题拈花微笑图
云奏院
院中有一弯清溪,由院外的小湖流向院内,蜿蜿蜒蜒地,丑小篆头一回仔细瞧它。
“你找我有事”
被领进练功房的丑小篆扬起细细的眉,将自己早在心里盘算过的说法说出:“大人,我的事不知您听说了吗”
盘云飞不语,只是定定的审视她。
“我想请教大人一件事。”
这么客气
“何事”
“想问大人若是当选中原小姐,除了有机会成为太子妃外还有什么好处”
“你想有什么好处”
盘云飞望向丑小篆眼眸的深处,她正巧站在练功房西面的窗棂前,身后的夕阳恰成一层红金色的光圈,莹莹橙黄的橘色,衬映她的姿容,太过明媚,太过动人。
“我不想做太子妃,我要钱。”
“你要钱”他当然知道她为何急着要钱。
丑小篆点点头,“中原小姐有没有御赐的奖赏”
“没有。”他照实说。
“那多怪啊,没有任何奖赏却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骛”她有些失望。
“很正常啊,中原小姐乃女人容貌的最高肯定,随之而来的附加价值是任何选美比赛都不能及的。”
“我不要那些附加价值。”她只要钱。
“只要给钱,你就肯代表山东出赛是吗”盘云飞试探地问。
丑小篆挣扎了下,还是点了头。
“我给你奖赏。”他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道。
“你给我奖赏”为什么
“只要你愿意随我进京参赛,你要多少,开个价。”
丑小篆扬起满意的笑,“二百两。”
盘云飞二话不说的答应,“成交。”
“要不要写张字据由我画押”
他摇头。“我信得过你。”
“三天内我要拿到那笔银两。”
他笑了下,然后有些感慨地道:“你太善良了,这种性格很容易受到伤害。”
“外人看我都觉得我傻,可我的想法很单纯,不过求心安二字。”她正气地说。
他佩服她。
“要不要由我出面替你将事情的真相调查个水落石出”
她委婉的拒绝,“不必麻烦了,就算查出真是狠心母亲弑了亲生儿子又如何孩子死了,生命消失,这样冷血的真相会给城里的百姓多大的震撼我不要有人起而效之,我宁可相信一切出于意外。”
他感动极了。
“可你明明不想参加选美的”
“没有差别了,我的风筝全被今日的无情怒火给烧得一干二净,今年的风筝大赛我是注定要缺席了,既然不能参加风筝大赛,退而求其次弄个中原小姐来玩玩不是很好”她看得很开。
“你倒会自我解嘲。”
“不然呢,寻死觅活不成”她摇摇头,“我才没有那么阿呆呢”
“明天你拿银票到钱庄兑现。”盘云飞也很干脆。
“你肯吃这么大的亏,我倒是有些吃惊。”丑小篆望向他,突然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温暖。
“我没吃亏,你也不用吃惊。”
他两手环抱于胸前,低首看向她,淡淡地再次叹道:“你的好心有的时候出现得不是时候。”
她耸耸肩,道了谢,循原路走出云奏院。
盘云飞的眼神除了冷酷外,还多了一份悠然恻远。
“大人终于如愿以偿了。”武不凡嘴里嗑着南瓜子,心情愉快地道。
“拜张家村死去的孩子之赐。”他喝了一口雀舌。
“算是离奇惨事。”武不凡的好心情在想起这件悲哀的事后,打了点折扣。
“有目击证人吗”
“几个小毛头,年纪和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大,能说得多清楚”武不凡冷哼了声。
“真是让风筝线勒死的”他心中不免有一丝怀疑。
武不凡放下指间的南瓜子,他现在已没什么胃口了。
“孩子的尸首我看了一下,是典型颈子被勒窒息而亡的模样,张家村的人同仇敌忾把小篆姑娘当作敌人,烧了丑家的风筝铺,还替苦主索了二百两银钱。”
“有没有可能,孩子其实不是意外死去”
武不凡愣住,他完全没有思索过这个方向。“不知道,我没想到。”
“她不愿意我插手调查这事,宁可自己吃闷亏。”
她“谁是她”
“你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不知谁是哥哥的她。”
盘雪妮寒着脸走进花厅。
“悔过书写好了吗”
盘雪妮臭着一张脸,“写好了啦。”
“写一百遍,这么快就写好了拿来我看。”他转身问。
“﹃我错了三个字写一百遍有什么难的,一刻钟就写好了,我效率这么好是不是有奖品”
盘云飞怒眉飞扬,“谁准许你写这么简单的悔过书,再去重写”
“不要”她嘟嘴道。
“不听话是吗今晚别进大厅用膳,给我待在房里吃,大小姐当惯了,成日成天娇得不得了。”他发现自己不能再对雪妮任性的态度视而不见,长此下去只会害了她。
盘雪妮不服地道:“为什么,我已经够听你的话了,难道要我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才叫悔过吗”
“你到底去不去写悔过书”他少有失去耐性的时候。
武不凡跳出来打圆场说好话:“雪妮,悔过书的标准格式我那有,我现在就去拿来,你只要照着上头的字句写,包准不会有错的。”
“不要嘛,我最讨厌写字,我不要写啦,哥,你明明知道我人美但是字丑,偏偏要我写什么悔过书”
“那就去练字。”盘云飞吼道。
她吓了一跳,“哥,你从来没这么凶过我的,最近因为选美的事老是骂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被宠坏了。”
“雪妮,我看你就别再同大人争论了。”武不凡劝道。
平日府里的下人都要忍受盘雪妮的大小姐脾气,武不凡将一切看在眼里,可碍于身分也不好说什么,现下由盘云飞亲自管教,他承认他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况味。
“要你管”她怒斥道。
武不凡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噤声。
“雪妮,不许对武御医无礼”
她大叫:“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再不安分守己,以后还会有更多倒霉的事等着你。”
盘雪妮识相地敢怒不敢言。
大哥的转变肯定和丑小篆脱离不了干系,那女人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在大哥面前不知说了多少不利于其他佳丽的闲言闲语。
“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要看到你写好的完整悔过书,一百遍,一遍也不能少。”他沉着脸道。
“写就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要亲笔写,你若找人捉刀,将会有更严酷的惩罚伺候,明白吗”
她那一点歪心思,他会不明白
她颤了下,好厉害的哥哥,他是怎么猜到她正打算找人替她罚写
盘云飞走出练功房,他想出去透透气,遂骑了马,无特殊目的地奔驰。
迎风驰骋的快感令他很舒服,远方有一只风筝飘着,是谁在放风筝
就这样,风筝在他前方行进着,他在后方追逐着。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记忆的深处。
是拾儿,韦拾儿,爱放风筝的拾儿,曾经放着风筝笑吟吟地要他飞天追上风筝。
当时,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此刻,他的心是微微刺痛的。
不该啊,韦拾儿不该会刺痛他的,他应该早已忘了她,忘记那段情。
他驰骋着追逐天边的风筝,彷佛正追逐着一个逝去的梦,永远不可能重现的梦。
然后,他看见了她
丑小篆。
她怎会在这里放风筝这是盘家私人的产业。近日,他买下了舅家与盘家物业相临的云奏院,变得有更多的时间来此冥想、散心,倒是头一回在这儿见到她。
他停下马,也许是马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回过头看向他,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像是问着,你没事骑着马站在我身后作啥
丑小篆慢慢地收起风筝线,缓缓地走向他,闷声道:“是不是反悔了”
“呃”
“反悔花二百两拜托我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参选中原小姐。”
“你说的反悔,我连想都没想过。”
他居高临下地骑在马上,她必须仰首才能与他四目相视。“那你为何瞪着我瞧”
“我没瞪你。”
“可是你的样子好吓人,像是恨着某个人。”
盘云飞有些不自在,他有一种被她看出心事的狼狈。
恨,他还恨着韦拾儿
“你在这里做什么”
“放风筝啊。”她将手上的风筝递出,“你不会认不出风筝的模样吧”
“我当然知道你正在放风筝,我想问的是你在别人的土地上放风筝做什么”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哦这是你们盘家的地盘,我差点忘了。”
“你未经允许擅自来﹃盘园真是大胆。”
平时,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更不会在意村民把盘园当作休憩之地,可他现下偏偏同她计较起来,也许是因为她的风筝让他想起了韦拾儿。
“我来放风筝时没法请示你啊。”
“为什么”
“因为你那个时候正好在睡觉。”她嘟喃。
他皱了下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
他的表情似是不信。
“骗人”
“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她忙不迭地解释。
他跃下马,“你不睡觉,夜里放风筝”骗谁
她有些气他不相信她说的话,“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房子屋舍相连到天边,烧了一间还有一百间。”
第5章2
盘云飞愣了下,突地恍然大悟,他真是粗心,完全没想到她的铺子昨日让人给烧了,也许那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因为心怜她,所以一急,口气反而不好。
丑小篆动怒了,“那是你不知人间疾苦,还问我为何不食肉糜”
“你的朋友呢你可以住在朋友家里。”
“你说靖蕙吗她娘亲和昨日死去孩子的娘亲的表姐的结拜姐妹是堂姐妹,恨我都来不及了,怎会让我住她家,他们全视我为瘟神。”
虽然梁靖蕙和梁夫人那一长串沾亲带故的人一点交情也无,可毕竟掌理家中大权的人是梁夫人。
昨晚丑小篆同梁靖蕙一踏进梁家,梁夫人就以愤怒的语气将她数落了一顿,还要梁靖蕙少跟她这个扫把星在一块儿,否则迟早会被她害死,所以她跟梁靖蕙要了个风筝,离开梁家。
“既然你已无家可归,就同我回云奏院。”他说。
她摇头,“这样好奇怪。”
“怪什么,你不是说了,我盘家有一百间屋舍,借你一间暂住直到进京为止,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怕有谣言。”
“是借口吧”盘云飞淡淡一笑。
女孩家的心思他多少也懂一点,谁不知道欲迎还拒的道理,女方只要使出这个伎俩,男子通常也会顺水推舟,让女子有半推半就的机会。
“借口对大人我还需要何借口”丑小篆巧妙地推拒。
不是因为拉不下脸,也不是因为怕人言可畏,她最怕的是丢了心。
她发现自己开始在意起他对她的看法,从那天他同意借她二百两开始,她就会不断莫名其妙地想起他。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偷偷想着一个人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啊。
何况这个人根本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她不想傻傻的扮痴情女,活在这世上可以冒险的事很多,不需要再添上爱情这一项。
“你明明无家可归。”
“我想起另有一处可容身之地。”
“何处”
丑小篆想起对她极好的他,“金百贤少爷也许肯提供一处让我暂居。”
“金百贤送你白玉鼻烟壶的金百贤”他很快联想到。
她点点头,“百贤哥古道热肠,我想只要我开口,他不会拒绝我才是。”
“既然如此,你就去找你的百贤哥吧不过,三天后我们就要进京了,你准备准备。”
“进京我也一道走”不会吧,想躲也躲不了吗
“你是代表山东参选的佳丽,自然得一道进京,还有,你可以带个贴身女伴随身伺候你。”
说完话,盘云飞跃上马背,策马而去。
丑小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杏花堂
“小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娘和那位大嫂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真是夸张,什么表姐的结拜姐妹的堂姐妹,哎呀,我搞不清楚啦。”梁靖蕙挥了挥手道。
“不要紧,又不是你的错。”
丑小篆反而很珍惜这次的历练,原来无家可归是一件这么无助的事。
“听说你要进京了”梁靖蕙问。
“百贤哥告诉你的”她已住进金员外府。
“他一早到闻百草那里买了些当归和莲子说要给你补身子,百贤哥对你真好。”
丑小篆丢了颗花生入口,“是很好啊,百贤哥对谁都好。”
“才怪,我看啊他只对你特别。”
丑小篆大笑,“干嘛,吃醋了”
梁靖蕙赧然,“才不是呢,你说到哪儿去了。”
“不然你说百贤哥待我极好。”丑小篆取笑道。
她也是开开玩笑逗逗好友罢了,最近真是背到极点,什么都不顺利,连最拿手的风筝,也成了她倒霉的祸源之一,她真不知道她是招谁惹谁了。
“你真的愿意进京选美”
“我向盘大人借了二百两,不进京选美难道要卖身啊。”
“也是,选美比卖身好,卖了身一辈子做牛做马,要如何翻身”
“选美其实不比卖身好,只是比较好听罢了,站在台上让台下的人指指点点,反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啦。”
“怎么会”梁靖蕙不这么认为。
“我是误打误撞,莫名其妙参选的。进京之后别人是想尽办法中选,我是竭尽所能求落选。靖蕙,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没出息”
“人各有志。”
“少琳和吟诗肯定气坏了。”她好些天没去看她们了。
“百草堂的人说她们的伤快好了。”
“真不巧,想选的人不能选,不想选的人偏偏迫于无奈得参选。”丑小篆无奈地道。
“也许咱们莱州要出太子妃了。”梁靖蕙取笑道。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谁也说不准命运要将丑小篆往何处引领。
“我可不希罕太子妃的虚名。”
“怎会是虚名”梁靖蕙感到讶然。
“那太子是个呆瓜,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我不嫁太子是忠于良知。”
“太子将来是皇位的继承人,你若有机会做太子妃,即表示未来有可能母仪天下,你不会傻到连荣华富贵都不要吧”
“荣华富贵看得到却未必摸得到,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想,只希望快快进京,顺利落选,然后回莱州重建丑家风筝铺。”
“怎么说都觉得你这回的事出得很冤。”
丑小篆吁了一口长气,“是很冤。”
“为何不接受盘大人的好意他要调查孩子真正的死因。”
“查得水落石出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便宜了那可疑的妇人。”
最新的消息甚至传闻,那妇人不是孩子的生母,是抱来养的,平日待孩子就不是很好。
“若她有错,自有天谴。”
梁靖蕙不平地道:“要等天谴不知要多少年,那妇人招来一帮不明是非的村民烧了你的铺子,你难道不生气”
“气啊,怎会不气,我又不是圣人,圣人可能也有脾气吧可这事生气也没用,他们来势汹汹,烧了我的铺子还觉得我走了狗运不必蹲苦牢。”她能如何
“请盘大人把他们全捉起来。”
“算了,我不想找麻烦。”她清了清桌上的花生壳。
“你太善良了。”
丑小篆盈盈一笑,“才怪,其实这几天我在心里不知把他们那帮人咒骂了多少回,要他们吃一粒米肥一斤肉,个个变成大肥猪;喝一口水白一根头发,个个未老先衰。”
闻言,梁靖蕙噗哧一笑。“真的满毒的。”
“可惜,好像没什么效果。”
那种诅咒要有效果才有鬼哩。
“高兴就好。”
“你陪我一道进京吧”丑小篆邀约道。
梁靖蕙有些受宠若惊,“我可以吗”
“除非你对百贤哥真有意思,舍不得离开莱州。”
“才没有呢,我对百贤哥没有一丁点意思。”她做出发誓的样子,儿女情长哪比得过上京城有趣,何况,京城里翩翩佳公子多的是,还怕找不着佳婿良缘
两人说定一同进京,不过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
一是丑少琳,一是丑吟诗。
“我们也要一起去。”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去哪里”丑小篆故作胡涂。
“小篆姐要进京选美,我也想一块儿去见识、见识。”丑吟诗道。
“梁靖蕙能去,为何做堂妹的我不能去”丑少琳不悦地道。
两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进京又不是去玩,你们跟着去一定会觉得闷的,再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没有求胜的意念,进京不过是对盘云飞借她二百两有个交代。
“我们是要进京钓金龟婿的,不是为了玩耍。”丑少琳理直气壮地说。
她现在和丑吟诗还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为了进京,假意虚与委蛇一下也算是值得。
“京城的金龟婿并不如你们想像的多,若是那么好嫁,你们以为陈三娘的外甥女为何至今仍小姑独处”老姑娘这名号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
“陈三娘外甥女是孤星命,姻缘本来就淡薄。”丑少琳咕哝道,她和陈三娘外甥女也有过节。
“是不是孤星命胡道人最清楚了,我和少琳年前都让胡道人批过命,胡道人说咱们俩的姻缘都在远方,所以咱们俩非离开莱州不可。”
那胡道人丑小篆也是认得的,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知夸言了多少人的姻缘大事。
上月十五,丑小篆上街买金箔,经过胡道人的铺子,他老先生一见她走过,即拉着她要替她批流年,她一味地摇头,胡道人还不死心,说什么要赠她两句金玉良言,她费了一番工夫东拉西扯才脱身。
“你们真想进京”
两人点头如捣蒜。
“进京容易,可不保证真能钓到金龟婿。”
丑少琳一笑,“若能跟着盘大人进京,要不钓到金龟婿我想也难。”
“小篆姐,钓金龟婿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会使出浑身解数。”丑吟诗自信满满。
“我是不费心啦,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有时候费心也没有用,最好的方式是顺其自然。”
丑小篆知道这一趟京城行她是不会寂寞了。
第6章1
新妆竟与画图争,
知是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秋水照,
卿须怜我我怜卿。
明 冯小青 怨
京城
不用说,京城的金碧辉煌和街道的井然有序,不是小小的莱州能比美的,一个富庶的国家,华丽和美丽是它的特色,金色的皇城,是她此生所见最霸气的建筑。
富饶的国家,才有闲情选美吧
“好大啊”丑少琳惊呼。
“好美啊”丑吟诗惊呼。
“好多人啊”梁靖蕙惊呼。
“你们现在的模样全是一副乡下人的愚蠢呆样。”盘雪妮嗤笑道,一副受不了她们的表情。
一路上,盘雪妮最受不了这群莱州乡巴佬的地方就是这副处处惊呼的德行,活像见到神仙殿似的。
“要你管,我们偏偏就要这么张开嘴大叫。”丑少琳和她杠上了。
丑吟诗也来声援,“呆样就呆样,骂人者骂来骂去骂到自己。”
“小心嘴巴张太大,苍蝇、蚊子全飞了进去。”盘雪妮哈哈大笑,她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景象就控制不住自己想笑。
“雪妮,少说两句。”盘云飞斥责了声。
这帮女眷,他多半时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抬杠,只要不太过分,他是不介入的。
盘云飞看了一眼不随她们起舞的丑小篆,她竟然还睡得着,歪在马车里大大方方地睡着。
梁靖蕙走向马车,摇醒她。
丑小篆这才怔忡地张开眼,不知身在何处。
“到了”
“是啊,好漂亮的京城。”
丑小篆伸了下懒腰,从客栈梳洗后,吃了点早膳,然后上路,她就这么睡着回笼觉。
不是她爱睡,而是懒得和少琳她们摆龙门阵,与其同她们瞎说,不如闭目养神,有时候一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们今晚住哪里”丑小篆跳下马车。
“住云奏院。”武不凡买了些凉水让女孩们分饮。
丑少琳对武不凡有些好感,她很清楚盘云飞不是她能觊觎的,所以退而求其次,把心思放在武不凡身上,好歹他也是名御医。
不过她不想太早表态,心想若是太早定下来,万一在京城遇上更好的对象,不是亏大了。
“京城的云奏院就是莱州云奏院的放大版。”
丑少琳哇了一声:“真的吗”
武不凡不是呆头鹅,丑少琳的那点心思他倒也懂了七分,可他不点破它,只是一迳地保持某种距离,在可亲的态度里带着一丝疏离的陌生。
看清这局势的人还有丑小篆,她常常为着某些好玩有趣的人际互动偷笑。
“好了,咱们直接回云奏院,你们想添些什么用品,改天再上街买。”盘云飞淡淡地道。
他有些后悔同意丑小篆将她的一干堂妹带进京,这些女孩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殊不知麻雀的身分是天生下来就注定好的,怎样也成不了凤凰。
而真正的凤凰却宁可躲在麻雀堆里,什么野心也无。
云奏院
挥着绢扇,丑小篆喝着杏仁茶。
“街上好热闹,全是各地方佳丽带来的丫鬟和奶娘。”梁靖蕙从外头气喘吁吁的进来。
“又在大肆采购行头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
“用膝盖想也知道。”丑小篆喝完一杯杏仁茶又进攻第二杯。
丑小篆就是以这种老神在在的姿态面对一切。
“你怎能如此不积极我看吟诗和少琳都比你还忙碌,她们一连三天白日都在街上度过,吃遍一间又一间的茶楼,还带着院里的丫鬟伺候着,好像她们才是参选的佳丽。”
“她们想觅如意郎君,积极点是对的,我又没那压力,再说,那些选美的主审官又不住街上,上街也没用。”
“能露露脸总是好的,至少能制造话题,到时一出场就能引起骚动,你不知道那杭州和扬州来的姑娘,动作频频,听说已是中原小姐的热门人选。”
“很好啊。”她兴趣缺缺地道。
“什么好,你天天窝在云奏院吃吃喝喝,小心腰粗一圈、脸成月亮脸。”
“我求之不得。”
“天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最好一站上台就被轰下去。”
“你想出糗”
丑小篆含笑地颔首。
“盘大人将会因此蒙羞。”梁靖蕙不敢想像那场景。
丑小篆耸耸肩,“是他自己要拱我上台的,不过我吃再多喝再饱,也肥不了几斤肉。”她不识好歹地道。
“小篆,你就不能尽全力吗”
没有荣誉心和好胜心,如何能赢梁靖蕙比谁都心急。
“不想。”她不夸言。
“那这一届的中原小姐八九不离十会落在韦拾儿身上。”
“韦拾儿”她没听过。
“代表杭州出赛的佳丽,据说她出生在杭州,三岁随父搬到京城,也不知靠了什么关系成了杭州选出的佳丽。”
“是不是美若天仙啊”丑小篆顺口问道。
“不凡哥神秘兮兮的告诉我,那韦拾儿是盘大人的旧情人。”
丑小篆惊了下,“旧情人也就是现在没在一块儿罗”
“是啊,盘大人一度想娶的妻子就是韦拾儿,两人分开后盘大人对情爱之事变得不太热中。”
“没想到那个一脸严肃的盘云飞,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生活。”
“不凡哥好像知道得不少,他要我拜托你好好出赛,别让韦拾儿得逞。”
“盘云飞不希望她胜出”
“好像是如此,起初也不知道那韦拾儿会参选,是告示贴出来后才知道的,盘大人一听闻这事之后面孔立刻沉了下来,所以我和不凡哥都很希望你能当选,别让韦拾儿称心如意。”梁靖蕙不想掩饰私心。
韦拾儿她要把这个名字给记牢,若有机会,她倒要亲眼瞧瞧那韦拾儿生成啥模样,能让盘云飞魂牵梦萦的女子,肯定不是普通人。
“能否当选也得靠三分运气的,我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你瞧天上飘忽的白云。”她指了指天际。
梁靖蕙仰首看着,“很普通的云朵啊,如何”
“变化可快了,就像选美的事,结果往往出人意表。”丑小篆就是不愿奢求。
“我懂了,其实你并不是不在乎,只是怕结果是让人失望的。”
丑小篆不置可否,扇了两下绢扇,慢慢地道:“我那两个堂妹是不是想丈夫想疯了”
“怎么说”
“天天往街上跑,不会太引人侧目吗我虽没有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古板思想,可也担心她们过分招蜂引蝶,反而失去神秘感,身价会大跌。”
对啊她怎会没想到,小篆就是比多数人细心。
“她们劝不醒啦,你是明白人,少琳比吟诗更嚣张,不只茶楼一间间窝,还主动同男子说话,举止轻浮。”
丑小篆站起身,往回廊的另一端走去。
“少琳举止轻不轻浮我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她要的是金龟婿,若不主动些怎么抢得过本地姑娘。”
“过分主动容易惹人嫌耶。”
丑小篆唇畔漾着无限深意,“女子嫌弃不要紧。”
“男子就不会嫌吗”
“只有少部分的男人才会不习惯吧大部分的男人对于送上门的艳福通常不会排斥。”
“是吗那为何盘大人对两位女客人那么冷淡”
“那是因为盘云飞对任何女子一概热烈不起来,并非因为少琳或吟诗过分招摇。”这是她观察的结果。
“是这样吗难道盘大人对韦拾儿姑娘仍旧不能忘情一定是这样。”梁靖蕙自问自答。
没来由的,丑小篆心绪紊乱了下。
丑小篆打听了韦拾儿的住处。
她好奇地走进韦拾儿住的院落,正猜想着韦拾儿和鲁尚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能得到鲁家人的庇护
她看见一名美得令人羡慕的女子静静地坐在闺阁里绣花,像是心不在焉似的。
“哎哟”屋里的韦拾儿叫了声,搁下绣花针。
韦拾儿被绣花针扎伤了手指,以唇吮了下手指,她放下绣布和绣篮,抬眼望了下纸窗的方向,没料到窗外会站着人。
她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
第6章2
丑小篆由门进屋。
“你就是韦拾儿”
“我是韦拾儿,你是谁”
丑小篆赞叹着,原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比百灵鸟的声音更悦耳。
“丑小篆。”
韦拾儿皱了下眉,偏头想了下,“我不认得你啊。”
“我知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告诉守门的家丁,说我是你昨儿个在街上请来教你梳头的师傅。”她没想到门房这么好骗。
“你说谎”韦拾儿霍地站起身。
“不说谎怎么进来放心,我没有恶意,也非坏人,不过想亲眼瞧瞧姑娘的美颜罢了。”
韦拾儿戒心更重,“你到底想怎样”
她拿起绣篮里的剪子,防卫地盯住丑小篆,一副最后关头置对方于死地的决绝。
“你是不是也对太子妃的位置有兴趣”丑小篆开门见山地道。
韦拾儿外表柔弱,内心坚强。“不干你的事。”
“同是佳丽,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怎么,你想除掉我”韦拾儿瞪着丑小篆,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不,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和你不一样,除掉你对我百害无一利,相反地,我希望你顺利当选。”
韦拾儿放下剪子,“什么意思”
“意思是,唯有你当选,才是最实至名归的事,你真的很漂亮,连针线活都能做得这么优雅。”她自叹不如。
韦拾儿禁不住要怀疑,“你没理由这么礼让、大方。”
“你别管我为何如此礼让、大方,我只想知道你和盘大人有没有可能复合”她问得直接。
听到盘大人三个字,韦拾儿明显的瑟缩了下。“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你也别管,我只要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复合的可能性”
“你是希望我们复合或是不希望”
“当然是希望才这么问。”
她心里自有盘算,欠盘云飞的二百两,就当是撮合韦拾儿回到他身边的代价。
韦拾儿闭上双眼,咬了咬下唇,扯开一抹想哭的微笑,然后张开眼说道:“我试过,可是力有未逮。”
韦拾儿说得含蓄,丑小篆听得模糊。“是盘大人不愿意”
韦拾儿缓缓地点头,“是的,盘大人云飞恨我。”
“是你背叛他的”
“一言难尽。”
丑小篆意味深长地说:“有花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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