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之鬼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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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之鬼道长
1第一章 回魂上
半夜里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这雨来的又急又凶。狂风在孤零零、人烟稀少的村庄里呼啸着,几座矮小的平房门前有几颗槐树,光秃秃的树枝被狂风袭击,呈现出极其扭曲的姿势。
月光将槐树的影子拉长照在地上、墙壁上,漆黑的阴影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鬼怪般,令人不禁害怕、毛骨悚然。
虽然天气恶劣,但因为是在半夜里才下起的大雨,所以村子里个个门庭紧闭,老实憨厚的庄稼人们早就躺在热炕头呼呼大睡,毫不受影响。
而此时村西头老常家,一位老太太和三男两女面色凝重的围坐在炕头上。最右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的姑娘,她怀里正抱着一个用红布头包着的沉睡婴儿,她时不时偷偷瞄两眼右边穿绿军服的男人,然后又羞涩的收回视线。
在昏暗的灯光下,这间几平米的小屋子显得幽暗、静谧。六个大人挤在屋子里,让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加拥挤,屋子里的气氛更是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屋子中间摆放这一个小火盆,干柴在火苗的吞噬下偶尔发出啪啪的声响。这声音就像是稚嫩的猫爪,一下又一下挠着每个人的心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三十几岁长相魁梧的汉子不耐烦的站起身,将只抽了半截的旱烟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用崭新的军用胶皮鞋狠狠地踩在上面,用力捻灭。
“总之这孩子我是不会养的。”男人一脸坚决的说。
此话一出,顿时就惹怒了屋子里面的男男女女,自己的孩子居然说不要就不要,而且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任谁都回觉得这种人忒不是玩意。
三个男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满脸的怒容昭示着,他们随时准备撸袖子揍人。
男人用余光轻轻扫了眼眼前的几个人,然后像是有些疲倦的叹了一口气,一脸庄严肃静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绿色的军衣,然后掸了掸军裤上的褶皱。接着男子高扬起下巴将屋子里的老老少少扫视一圈,就像是在看屋里面是不是有走资派一样。
屋里的两男两女面色一僵,在男人的扫视下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他们谁都没想到田建国会真的这么六亲不认,竟然拿出了他是造反派的名头来威胁他们。这个年代造反派和红卫兵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喊着造反有理的口号,横行街里。
当下原本想帮老太太说上几句话的人,也都垂下头不敢自应一声,生怕惹了田建国不痛快叫来红卫兵和造反派,到时候恐怕又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狂轰乱炸的批斗。想到那种场景三个大老爷们不经阵阵发抖,到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造反派那残忍的手段他们真真实实的体验过,而且不止一次,那种痛不欲生,精神和肉体上同时的折磨不是言语能形容出来的。
田建国看着眼前垂头耷脑的几个人,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优越、自豪感。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孩子就拜托各位同志们照顾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屋里几个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不由暗骂道田家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一个白眼狼,冷血的畜生,媳妇难产刚死三个多月,这个畜生尽然就要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抛下不管不顾。最可恶的是,这个不人揍得,居然打着一切都是为了革命的口号。怪不得他从小就是孤儿,活该
坐在炕上一直一言不发的老太太,突然出声说:“田同志别走”
田建国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看坐在屋里的几个亲戚,说:“真的没有办法吗”
其实田建国为什么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屋子里面的人个个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怕以后再娶老婆有拖累。想到这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个刚刚过百日的婴儿,心里感叹这个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不是玩意的爸。
一个头发谢顶的庄稼汉,突然张嘴说:“婶子,我看要不你就把老三嫁给他吧老三好歹是孩子的亲三姨,怎么也不会亏待了这孩子,总比没了爹娘强。”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道。
老太太垂眸皱眉,眉间那深深的沟壑说明了老太太内心此时的纠结、斗争。
一个是外孙子,一个是老闺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三常玉萍又惊又喜,这年头那个女人不想嫁给个当兵的那可是个好归宿的代名词,随即她又不愿意起来,她是喜欢大姐夫田建国,可是大姐这才刚死,常玉萍顿时心情复杂的看着老母亲,等着老母亲的答案。
田建国一听,将注意力转向小姨子身上,细细的打量起来。他借着挂在屋顶上昏暗的微弱灯光去看常玉萍动人、清秀的瓜子脸,弯弯细细的眉毛微微皱起夹杂着一丝愁云,灵动的眼眸中却含着激动、期盼又有些挣扎的情绪。
这样一幅少女情窦初开的画面,田建国顿时一阵悸动,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回到二十多岁的感觉。悸动过后田建国不自觉的将小姨子和自己死了的妻子比较起来,最后的结果是小姨子虽然没有妻子漂亮,可是却比妻子年轻,而且死人和活人又怎么能比呢
田建国带着与正直阳刚面孔相反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少女,看的常玉萍一阵脸红心跳。
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看向不远处的三闺女萍儿,目光随即又移到她怀里的男婴时目光暗了暗,最后一咬牙说:“你看你每天都在为了党为了人民做贡献,英子刚死,家里也总不能缺少个女人打理我这三闺女就嫁给你,你们一起组建一个革命家庭也算是我们为革命做了点贡献。”
这话刚一说完,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隆隆清脆的响雷,那雷声大的吓人,就像是活生生要把人劈开一般。
不知道是出于听到雷声后心虚害怕的心理,还是刚才听到母亲答案后害羞的心理,常玉萍一时心急,腾地一下站起身,全然忘了怀里刚过百日的男婴。
噗通一声闷响,屋子内的大人瞠目结舌的盯着地上一声不出的婴儿。
坐在床上的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下地,颤颤巍巍的将地上的孩子抱紧怀里,粗糙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向婴儿的鼻下探去,原本精明的眼眸瞬间变得无神、茫然,老太太如同是被人抽取了灵魂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两串水渍顺着粗糙的脸颊滑落下来,赫莲喃喃自语道:“没事的,没事的”
反反复复就这么两句,令所有的人心都提了起来,这孩子不会就这么没了吧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常玉萍呆愣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田建国在震惊中缓过神来,皱眉连忙跑过去,他的嘴唇狠狠的抿成一条线,看着像是熟睡了一般的婴孩,他本想将孩子抱过来仔细看看,可是奈何赫莲抱的太紧,怎么也不肯放手。
田建国最终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他将手指小心翼翼的放在婴孩鼻下,脸色顿时一变
2第二章 回魂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我们的主角终于要出场了鼓掌,撒花欢迎包养
话说,本文有些慢热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力度越来越强,仿佛要将所有东西都连根拔起。
破旧的木门痛苦的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数年的风霜雨雪在窄小的木门上留下了斑斑驳驳的痕迹。而今夜就是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小木门,为屋子里面的人遮挡着狂风暴雨。
“呜呜”回过神来的常玉萍,吓的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面子,只表现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应该有的脆弱、无助、懊悔。
“你还有脸哭”老太太用手擦了把眼泪,对着三女儿呵斥道。
在乡下有个规矩,那就是人刚死的时候不能哭,免得把鬼差招来,因为有的人没死透随时有可能活过来,死了的人又活过来这种事情在乡下很发生的比较多。
常玉萍委屈的咬着下嘴唇,使劲吸了两下鼻子,然后用纤细的手指将脸上的眼泪抹掉,还没等她这个动作做完,就听嘭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再也支撑不住,歪歪扭扭的掉在地上。呼啸的狂风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疯狂的涌了进来,将屋子里的东西吹得七零八落。
正在所有人诧异的时候,屋顶上用细绳吊着的灯泡突然开始忽明忽暗,一闪一闪起来。吹进来的冷风中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可是现在没有人关注这些,他们看着屋里唯一的火盆,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的在原地咕噜咕噜的转着。
灯泡再也受不了一闪一闪的摧残,嘶啦的一声伴随着电花出现彻底的烧了。静谧的屋子里透漏着诡异,没有了光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火盆突然诡异的在地上一蹦一跳起来,就好像是有人用脚扒拉着它一样,刺骨的凉意从每个人的后背冒出直冲头顶。
胆小的女人甚至害怕的叫出声来,如同鬼魅般凄厉尖锐的喊叫声划破寂静的屋子,吓的所有人浑身一颤。随后就听见有人暗骂了一句,败家娘们。恐惧的气氛,一下一下敲打着每个人的内心,他们紧张的连咽口水都不会了,他们现在就仿佛是等着被刀宰的羔羊一般,无助、痛苦。
几个青年人甚至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屋子,他们悄悄的向窗外望去,漆黑一片、树影摇曳,谁知到外面是不是有更多的妖魔鬼怪屋里的诡异与外面的恐怖相比,他们宁愿选择在屋里,毕竟这么多人在一起好歹能壮个胆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田建国觉得肩上一沉,有些直不起腰来,那感觉就像像是有人趴在自己的背上一般。田建国顿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的一激灵,脊梁骨到头顶阵阵发麻,五大三粗的汉子额头上生出一层冷汗来。
他终究是理亏的,他知道自己在英子刚死百天就要将他们俩的孩子抛弃,这种做法确实是令人发指,其实就连他自己的良心也是受着谴责的。
难道这是英子死不瞑目,她的亡魂回来了田建国一想到这,顿时觉得就连双腿都开始发软打起颤来。田建国吓的面如土灰,仿佛死了一般。他随后自我安慰、呢呢喃喃的对着空气解释起来。
田建国无非就是怕再拖下去以后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得带着个小的,到时候恐怕找老婆都不好找,虽然在妻子刚死没多久这种时候就考虑这种事情对死者不敬,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无情,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他田建国压根就不是圣人,想到这里田建国觉得心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害怕了。
这时候地上的火盆突然拼命的蹦跳、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但奇怪的是盆里面的火星和柴火没有丝毫洒出。
艳丽的火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散发出令人发寒却又绚丽的光芒,但是此时没有人觉得这火好看,在他们看来火盆里的火苗分明就是鬼火,是鬼差老爷取人性命的鬼火。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死死的,不敢松懈半分。因为没有了灯光,所以屋子漆黑一盘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听到噗通一声,刚听到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让人毛骨悚然心生惧意。
随后他们就听到老太太嘶哑着声音,虔诚的说道:“鬼差大人,您老行行好,就放过这小孩子吧我这小外孙子命薄福浅,刚出生就没了娘,他爹也嫌他是个累赘不愿意要他,求鬼差大人行行好饶了他吧我老婆子愿意要他,我养他这小孩子还没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鬼差大人啊,你就让他留下来吧”
颤抖的声线,仿佛每说的一句话都是用血说出的,语气满满的恳求,这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卑微、无助想要让外孙子活过来的老太婆而已。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老太太下跪的声,再加上听了老太太说的话,所有人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心酸,都同情起这个可怜孩子,于是几个人壮着胆子纷纷跪在地上,向那个看不见的鬼差大人磕起头来。
人类面对着未知的东西都会变得异常脆弱,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到底隐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但是那种恐惧感如同麻绳一般套在他们的脆弱的脖颈上,勒的他们传不上起来,说不出话来。头皮阵阵发麻,全身不自觉的打颤,冷汗不要钱的从手心、额头、脖颈上流出来,眼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在下一刻消失不见,让人觉得诧异、惋惜。
但是等待鬼魅的答案,那才会让人心惊肉跳、胆战心寒,每一秒中的流失都变得异常缓慢,他们好奇鬼差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恐惧感远远超过那微弱的好奇心。
屋子内六个人压低头颅,不敢抬起半分,他们也许是怕看到恐怖的场景,也许是怕鬼差将自己也带走。
“鬼差大人行行好”赫莲毕竟上了年纪,加上这几日先是女儿难产死后是小外孙要一命呜呼的打击,让本来就羸弱的身体不堪重负,她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只是因为想将外孙子保住,但是身体的极限已经接近零点,岁时都会倒下、崩溃。
赫莲的恳求声已经越老越小,呼哧呼哧如同破旧的拉风匣子的刺耳声音,从老太太的喉咙中传了出来,听着老太太似乎是喘不上气来的声音,几个晚辈不禁捏了把冷汗。
也许是赫莲的恳切打动了鬼差,就在老太太要晕倒的时候,屋中的狂风骤停,原本飞速旋转的火盆也啪的一声停了下来。与门框分家的破木门,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自己立起来,然后跳回门框。嘶嘶,屋顶上那个少了的灯泡,居然奇迹般又亮了。
重新获得的光芒让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保住了,但鬼差地走让他们放下心中的一块磐石。
在乡下这种怪异的事情发生的比较多,但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的几个人,哪怕他们成年人,他们也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和后怕。
如同重获新生的几个人差点激动高呼,感谢老天爷,自己这条小命总算保住了。
赫莲颤颤巍巍在两个闺女的搀扶下,如同喝醉的酒鬼打着晃缓缓站起身。老太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如同珍宝般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温热的身体,又探了探鼻下的呼吸,感受到那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老太太顿时大松一口气,疲倦劳累的眼眸中再次流出泪花,这一次是喜悦的泪花。
所有将老太太这一番表情顿时又紧张起来,难道这小家伙还是没救活
面对着询问的目光,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声音打颤这说:“活了,活了。”
众人一阵激动,然后满脸喜悦的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想去摸摸这个大难不死,从鬼差手下逃脱的男婴。
“刚才可真吓死我了,原来真的有鬼差”徐长树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田建国批判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牛鬼蛇神的,我说你们这些人的思想需要端正,要与这种腐朽、反动的旧思想彻底决裂,清除干净。再有下一次我们红卫兵就要批判你们这群分子”说完田建国得意洋洋的长舒一口气。
然后从怀里掏出烟盒子和一张薄纸,手不太利索的卷了一只旱烟叼在嘴上,虽然刚才的经历历历在目,可是他还是自我欺骗不愿意承认这些怪力乱神的存在,他现在需要一点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而这个旱烟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田建国从兜里拿出一盒火柴,然后双手不受控制的没出息的哆嗦起来,连划了四五根都没将火柴点着,刚好一点的心情顿时又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娘的”田建国咒骂一声,然后狠狠的一划,这次终于点着了,他终于如偿所愿的抽上了一口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草香顿时在胸腔里打了个来回,田建国神情满足的吐出了两个灰色的烟圈,终于平静下来的田建国,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有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降雨已经停了天空变成墨蓝色,才放下心来淡淡的说:“行了都散了吧赫同志都说她来抚养孩子,没什么讨论的了。”
说完就向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他满两笑容的转过身说:“我和常玉萍女同志组建革命家庭的事,这几天争取完成吧”
屋子里的人看着得意洋洋的田建国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恨得牙更痒痒,纷纷吐了口口水,骂了句:“这个狗娘养的”
3第三章 回家上
“砸了,砸了”
“向四旧发起猛烈进攻,杜绝一切牛鬼蛇神”
一群穿着白汗衫蓝裤子的男男女女,将娘娘庙围了个水泄不通。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排穿着绿色军装,胳膊戴着红色袖标的红卫兵。在红卫兵两边有四个人一脸神圣、严肃的中年男子,他们高举着用浅蓝色旧布头做成的标语幡子,上面用红色油漆歪歪斜斜的写着向四旧发起猛烈炮火。
明明只有三四十个人的队伍因为举着各种各样的标语、千奇百怪的武器,所以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队伍两侧有一群小孩,他们小步快跑才勉强能跟上游行的队伍,这群心思单纯的孩子明显是去看热闹的。可是他们还没跑几步就被眼明手快的大人,紧张兮兮的抓了回去,大人们没好气却又估计有红卫兵在场,所以没有当场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来,只是偷偷地暗下黑手。
大人们心里却不由的庆幸,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不然这要是一个帽子扣下来,可够他们这些倒霉的农民受得了。
这绝不是他们杞人忧天,红卫兵乱批斗、乱扣帽子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
曾经红卫兵批斗一个初中老师,人家老师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扣上了臭老九的帽子,然后被带去游街。当是跑去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人起哄幸灾乐祸的笑出声,就立刻被红卫兵抓了起来,说是思想不端正,然后就被带去改造了好几个月,还差点被莫名其妙的打上黑帮的帽子。
在人群外围,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她的脸上布满了艰苦岁月留下的痕迹。一件宽大已经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蓝色上衣,套在她那干枯瘦弱的身上。老妇人深黄色的脸上一却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艰苦的生活没有磨灭妇人眼中的神采。
此时老妇人正看着不远处轰轰烈烈的革命,她出神的看着那座历经百年的娘娘庙被革命者,用斧子、锄头东一棍西一棍的给拆毁。看着那带有镂花的柱子,精致的壁画,老妇人陷入了回忆当中,完全忘记了旁边刚满六岁的男孩。
“姥姥姥姥”稚嫩的声音,将赫莲的思绪呼唤回来。她看着因为营养不良才刚到自己腰间的外孙子,疑惑问道:“彭彭怎么了”
田彭费力的踮起脚尖,想要趴在赫莲的耳边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道的悄悄话。赫莲笑容和蔼的弯下腰,低下头。
“姥姥,你看那个娘娘在瞪把她从神庙里搬出来的人呢”田彭皱着眉,一脸神秘的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赫莲当场大惊,亏得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外孙子从小就不平凡,不然恐怕只当是小孩子随口胡说的谎话。
赫莲定了定心神,然后双眸明亮的看向那座刚刚被红卫兵抬出来的神像,接着虔诚却又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拜了一拜。
感觉到袖口被人轻轻扯拽,赫莲以为是小孩子在这里呆的无聊,想要去玩。她低下头的看着田彭,小声的说:“彭彭,在等一下,待会再去玩。姥姥在求观音娘娘保佑咱们全家平安。”
田彭皱起细细的眉毛,撅起嘴,微微摇了摇头,说:“可是姥姥观音娘娘已经从那个神像里离开了”
赫莲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向那个泥土做的神像,接着叹了口气,用皮包骨的粗糙的手,在田彭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
“走了彭彭,回家了。”
田彭乖巧的跟在姥姥身后,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当中。
一座用黄泥和青花石堆建起来的小平房里,此时正冒出阵阵饭香。
田彭穿着打着补丁的上衣和同样满是补丁的裤子,满脸脏兮兮的蹲在灶台旁边,往里面添着柴火。咕咕,一阵阵怪声从田彭干瘪的肚皮中传了出来,他用手揉了揉肚子,然后悄悄向旁边的姥姥看去,见姥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田彭面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抓了抓乱草般的头发。
田彭抬头看了看锅里煮着的玉米面粥,狠狠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又向门外望去,见没有一个人,于是又失望的蹲下。
“姥姥,你说爹和娘不会又不来了吧”田彭撅着嘴不高兴的嘟囔道。
“来,他们肯定来。”赫莲满脸笑容的安慰着小外孙,只是眼中却有着一丝闪烁。
有了姥姥的安慰,小田彭心情像是好多了,他抬头接着问道:“那妹妹也来吗”
“来,他们都来。”赫莲耐心的说着。
六年前那个不平凡的夜晚是老常家所有人的秘密。都说人的命,天注定,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当年鬼差来索魂的那一幕,那些老少爷们至今记忆犹新,仿佛昨日。
神奇的是那个孩子没有死,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注定不平凡,但是在他们心中也觉得那个孩子是个异类,所以多年来这些婶子大伯都与田彭不是很亲。
至于田彭的爹田建国,则做得更绝。经过这场劫难的田彭,从小就有了一双阴阳眼,总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他的眼睛黑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乍眼一看会觉得这孩子挺可爱,可是当你仔细看是就会不自觉的浑身发冷,越看越觉得那像是双死人的眼睛。
田建国刚开始几天还是又把孩子接回家养的,只是奈何这孩子每天不哭不闹,一双眼睛总是充满好奇的盯着窗外的槐树看,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一般就是没什么东西,可是总这么盯着,别人慢慢也就会觉得那里有脏东西。再加上田建国本来亏心事做多了心里就有鬼,这一下子可受不了了。小姨子常玉萍刚娶到手,他立刻就把田彭甩给赫莲,从此不闻不问,顶多一年来看个一两回。
小木桌边上围坐着祖孙两人,桌子上摆放着已经冷却的玉米面粥和看起来清脆可口的凉拌野菜。
面黄肌瘦的脸上涂满了厚重的失望,眼睛里的雾气也越来越浓重,最后田彭一句话不说,从板凳上跳下来,低着头跑进了屋里。
没一会屋子中就传来阵阵的哭腔
赫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眉之间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良久老人家使劲一拍大腿,气愤的摇了摇头说:“造孽呀”
田彭又一次失望了,田建国和常玉萍没有来
在昏暗的走廊里,坐着一男一女。女人此时正头发凌乱,嚎啕大哭着,她嘴唇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双眼红肿却仍有流不完的眼泪从眼角向外渗出。
男人则是皱着眉苦着一张脸,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一口又一口不停歇的抽着,然后烦躁的弹去了香烟上的一段惨白色的烟灰,接着有些疲倦、心烦意乱的靠在椅子背上,不再说话。
“建国,你说田欣会不会”常玉萍哽咽着还没说完,就被田建国暴戾的打断。
“什么会不会你别在这乌鸦嘴,小心我抽你”田建国皱眉怒喝道。
这样是平常,常玉萍绝对会用刻薄的语言,将自己的丈夫骂个狗血淋头,可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女人。当然这要是平常田建国也绝对不敢这么做,他可是出了名的喜欢媳妇,俗称的惧内。
现在两个人谁也顾不上那么多,他们结婚两年多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今年刚满四岁的女儿田欣此时正在急诊室里抢救。
抢救室的大门从内打开,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她看了看田建国和常玉萍,扬了扬下巴说:“过来签一下字。”
“哦,哦”常玉萍最先做出反应,连忙跑过去,几笔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问道:“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
“做好心理准备,患者岁数太小,而且现在病情加重了,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被无限扩大,然后消失。
常玉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冒出无数的白色的星花,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田建国心情烦躁的走出医院来到一家小的食品商店门口,正准备进去买一包大前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施主家里可是有人生病了”
4第四章 回家中
田建国不耐烦的回过头来,他现在的心情很烦躁,看什么都觉得厌烦。于是田建国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看清老者容貌的时候,他着实被惊了一下。
眼前这位老人,个子不高,身材十分精瘦,一头被剪的参差不齐的短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老人身穿破旧衣衫,可是全身散发出来的柔和气息,可不是一般小老百姓所有的。再看老者悠然的神态,上看下看都觉得这老头不简单,甚至有几分老仙翁的感觉,阅人无数的田建国心里顿时突突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按理说他是红卫兵,而眼前的人一看不是臭老九就是搞封建迷信的反动派,他怎么也该管一管,可是再一想到这老头刚才说的话,这老头一语道破他所心烦的事,没准这人能救他家闺女的命呢想到这里,田建国又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中国是一个神秘的国度,几千年来出过很多的奇闻异事,当然神鬼之说更是从亘古就有,而神鬼救人性命的事也是屡见不鲜,虽然现在这一切都被推翻可是封建之说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想到这田建国的瞳眸暗了暗,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决定先吓一下这老头,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反动派,老同志你要好好端着一下你的思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封建的东西,我告诉你我们红卫兵就是专门批判你们这些封建迷信反动派的。”田建国竖眉怒喝道。
老人家却一脸笑意,毫不畏惧。
田建国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前的人一副看不出深浅的样子让田建国又惊又喜,他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剩下的是深深的不解:“你笑什么”
老头笑着说:“别的红卫兵也许真的会把我抓起来,可是你不会”
老人家笃定的态度,让田建国更加确定眼前的人不一般,追问道:“为什么”
老人家冷笑一声,然后缓缓的说:“你眉间命门发黑,家中定是有病人。再看你头部,左若飞龙,右若磐石。左为男,右为女,你家中得病的定时你的女儿。我好心告诉你,千金此时命悬一线,若是没有我的提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不会抓我,你说我说的对吗”
听完老头的话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田建国只觉得浑身冒出冷汗,背后的衣服更是湿透了。他立刻态度恭敬的回答道:“这位同志真是神了我家闺女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听到回答老头一脸了然的笑容,然后想用手缕一缕胡须,结果却摸到一个光洁的下巴,老人动作一顿,眼中的笑意也去了大半。
田建国看了看老头的表情,只以为是自己向前的态度惹恼了眼前的老头,于是更加恭顺的道歉道:“老人家别怪我,我刚才也是应为闺女的病心里着急,所以”
田建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老人家摆了摆手,感慨的说:“我来到这里是有我的劫,你我碰到是你的命,更是你女儿的命。今天我本来就是要帮你的,你也别怕。”
老人家一大串话,说实话田建国一个字都没听懂,但是他明白老人大概的意思是他会帮他。虽然他很好奇老头的来历,可是此时此刻田建国一个字都不敢问,这个时候破四旧这是汹涌的时候,许多庙宇道观都被拆了砸了,那些和尚、道士也大多都被遣散回家,被逼还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红卫兵。于是田建国低头哈腰,不敢有半点亵慢。
老人家仔细看了看田建国的面相,又用手在他的头骨处按了按,老者的神情越发的沉重,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田建国一下子慌了,担忧的问道:“老人家我女儿没事吧”
老人不言语,皱着两抹泛白的粗眉,掐着手指算了起来,良久才开怀大笑道:“奇哉,奇哉,这死而复生之事我还是还是头次见到,真是妙啊”随后又一脸遗憾的说:“可惜时机未到,天龙被困,可惜可惜”
一听死而复生这四个字,田建国的神经立刻绷得紧紧的,他颇为紧张的看着这么神秘诡异的老人。
老人大笑过后,缓缓说道:“你可真是有福气,儿女双全。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你女儿的命天救不了,地府也救不了,而我更加救不了。”
听完这话田建国更加疑惑、迷茫,不明白老头话里的深意,什么意思谁都救不了自己女儿,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里田建国全身僵硬的立在原地,心急如焚。
老人见田建国吓的三魂不见了七魄,这才接着说:“任何人都救不了你女儿的命,但是除了你的儿子。”
老人眼中迸发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光芒,慑人心魄。一下子老人好像容光焕发了般,在道家里能够偷窥天机的道士都是修为不一般的人,而老道士知道自己的修为,今天有幸无意中偷晓天机已属不易,于是心情激动更是无法表达。
老人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此子非常人,有他在定能保佑你全家平安把他养在身边你女儿就会性命无忧。”
说完老道长就转身,大步向前走。田建国两忙向前追,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老道长,老人家走的极快,快的甚至不像常人,如同风一般,一会的功夫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田建国诧异地看着前方,随后想起老人的话,要把田彭接回家里住,一想到这里田建国顿时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很是堵得慌。毕竟当初是他自己不要这个鬼儿子,现在又要厚着脸皮将他接回来,估计老田家会彻底成为亲戚街坊饭后的笑料。但是随后又想起,有田彭在田家就会平安无忧,女儿自然也不会早早夭折,田建国简单的衡量了一下就有了取舍。
5第五章 回家下
乡下半晚的风总是很硬,打在人脸上生疼。
田彭背着竹编的小筐,手上拿着一根生满铁锈的铁钩子混在捡煤核挖野菜的人群中。他走得很慢,脏兮兮的小脸上的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苦涩的眼泪刚要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田彭就连忙用黑乎乎的小手倔强的擦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小伙伴都不愿意和自己玩,大伯他们也都不喜欢自己,就连爹和娘也不愿意来看他。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站住”一个尖细的小孩声穿过空气传入田彭的耳朵里。吓的田彭连忙抬起头,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个人闯进了孩子王大牛的领域中,他惊恐地看着站在小土丘上的大牛的爪牙。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跑。跑,要快跑,不能被他们抓到,不然就惨了。
这么想着,田彭的身体立刻做出反应,他转过身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的逃窜着。田彭的这一举动逗坏了站在土丘上的孩子们。
“嘿嘿,你们快看他那怂样儿”站在最高的土丘上的扁鼻子的男孩大笑着问,周围的孩子连忙随声附和道“怂真怂”
突然扁鼻子男孩脸色一怔,颇为严肃的对周围的孩子们说:“各位战士们,鬼子现在就在前方慌忙逃窜,我要彻底剿灭小鬼子,现在都拿着武器跟我冲呀”
随着一声号令,在山丘上的小战士们纷纷拿起树枝,跟着大牛一窝蜂的从土堆上冲了下去。没一会在前面打头阵的孩子几步就追上了田彭,他们几个人伸手抓着田彭的后衣领,压着他的手脚,然后兴奋的吼道:“团长快看,我们抓到了鬼子,抓到了鬼子”
田彭焦急的扭动挣扎着,听到后面传来哗啦哗啦的脚步声,他的心里一凉,放弃了挣扎。他明白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一顿毒打。
扁鼻子男孩走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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