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姑娘醉了,所以在下只好抱着你走了一里路,到这间客栈投宿。”那包容的神情与眼神,仿佛是把她当成因酒醉而胡言乱语的人。
水蕴曦娇颜陡然一沉,想不透自己怎么会任由一个陌生男子将她搂在怀里走了一里路,却没半点知觉
她握紧秀拳,气自己也气眼前男子。
“有什么问题吗”他迎向她“疑似”凝着薄霜的水眸,没错过她脸上瞬息万变的丰富神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决定要跟眼前这摆明要占人便宜的恶徒分道扬镳
水蕴曦正欲开口,夜绝影却突地喊了声:“小心”并反应极快、健臂一挥地将她拉下床掩在身后。
几乎是同一瞬间,火焰形状的暗器,如漫天飞雨般穿窗袭进。
水蕴曦瞪大了眸,表情有些惊讶。“你同人结了怨”
他高大的身形挡在她身前,宽阔的双肩、有力的双臂,仿佛为她遮挡了一切,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夜绝影敛眸,神情严肃,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快收到消息。
暗器攻势方歇,男人向来温和的面容凛着一股她所陌生的神情。“留在房里,不要出来。”
看着他格外谨慎的举动,水蕴曦心头蓦地涌上某种难以辨别的情绪。“你要做什么”
“让我先会会未来与咱们合作的对象。”撂下话,夜绝影瞥了她一眼后,俐落地穿门而出。
水蕴曦当场愣住,完全无法由他的话反应过来。
夜绝影出门没多久,原本寂静无声的外头便传来打斗声。
水蕴曦连忙轻贴在窗棂前,看着夜绝影与另一道身形俐落的颀长黑影在房外空地缠斗着。
她拧眉观看,因为两人同等神俊的身手而目不暇给。
两人交手十余招后,夜绝影俐落地拔地而起,迅疾的动作卷起一道冷厉劲风,他斜身出脚,准确踢去对方手中的利刃。
但在他踢掉利刃之前,来不及撤回的手已被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划伤。
两人各吃对方一记亏,此一时刻,不分轩轾。
黑衣人眸中透出激赏之光,没料到自己这回遇到不容小觑的对象。
“好身手,不愧为伊尔根觉罗家的人。”夜绝影扬唇赞道。
黑衣人因为对方说出家族的族名而微乎其微地震了震。“阁下是哪位”
“卜神算,夜绝影。”
黑衣人怔了下,挑起俐落俊眉。“相士算命的”
夜绝影冷应了声,看起来不是挺喜欢被人如此称呼。
“不管你是什么劳什子神算,我劝阁下就此打住,不要小觑一个族群部落的势力。”男子透过蒙面黑布,冷厉地开口。
自从前几年找到这颗珍稀灵珠让族里陵墓形成神龙吐珠的格局后,多少觊觎灵珠的江湖人士前仆后继地进入女真,于是严防任何心怀不诡之人进入部落、以及保护灵珠便成了他的使命。
“这是警告”夜绝影挑眉,俨然不把他的威胁当一回事。
黑衣男子沉脸僵道:“希望阁下不要以身试险。”
“是不是该就此打住,让我同你们盟长谈过再说也不迟。”夜绝影双手负于身后,不愠不火地平静从容回答。
“不可能。”
这攸关保全女真龙脉,成全万代江山的国祚运势,无论如何他们是决计不会让步的。
“天命不可违,在下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顺应天命取回灵珠。”夜绝影以着温和却坚定的语气说。
僵冷的气氛僵持不下,半晌黑衣人不悦地开口:“倘若阁下真不听劝,下次见面就休怪我无情。”
“天命不可违,咱们就且看天应之数如何异变吧。”夜绝影波澜不兴的眸底有着不容妥协的坚定。
高大的黑衣男子迎向夜绝影挑衅意味甚浓的眸光,蒙在黑面巾下的唇竟出其不意地浅勾。倏地,他迅疾跃出矮墙。
夜绝影静静看着黑衣人轻松来去,四周再一次陷入沉寂,只剩一地溶溶月色,洒落了满地银白光晕。
第三章
水蕴曦缓缓移开视线,呆愣地杵在原处。
她清楚地将夜绝影与黑衣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夜绝影说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顺应天命取回灵珠
他真的要帮她拿回灵珠她的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夜绝影推门而入,便见水蕴曦倚墙而立的傻愣模样。
“怎么了”
水蕴曦略显不安地问:“那人是谁”
她由他们的对话中判断,夜绝影应该是认得那黑衣男子的,今晚的突袭也应该与灵珠有关。
夜绝影耸肩摊手。“不知道。”
“不知道”水蕴曦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眼底的怀疑更深。
被她那双灵动有神、冷凝若星的美眸一瞅,夜绝影淡淡地解释:“在女真,护珠者是伊尔根觉罗家族的事并不是秘密。”
“伊尔根觉罗家他们所守护的珠是灵珠吗”
他微颔首,像个极有耐心的夫子,缓语解开她的疑惑。“伊尔根觉罗是建州女真贵族的旁支族系,职务是维持族内陵墓的安全。”
水眸闪过一丝讶色,她不确定地问:“所以灵珠是在陵墓之内”
薄唇勾起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夜绝影娓娓道来:“他们千辛万苦得到灵珠,让女真陵墓形成气势万钧的龙岤之气,助长了他们达到国祚绵长的气势,因此我们这次要取回灵珠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水蕴曦脑中一片茫然,俏脸陡然转为惨白。“这么说来,女真已将灵珠视为己物”
她也曾想过寻珠之行不会太简单,但根本没想过,灵珠离开灵珠岛之后,竟成了他族的宝物
“别担心,你此行目地不就是要将灵珠带回灵珠岛吗”看透她眸中的忧心,他撩袍坐下,不疾不徐地倒了杯热茶。
水蕴曦瞅着他,竟在他心平气和的儒雅俊脸下窥得一丝兴味盎然
“你似乎挺开心的”
他挑眉轻笑,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要做的是替你取回灵珠,破坏女真的龙岤之气,相信未来几天会过得很精采。”
过得很精采水蕴曦顿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口霍地压上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她不敢想象,他们面临的是整个女真族的势力,女真人会轻易将到手的宝物拱手让人吗
突如其来的不安,轻而易举地动摇了她出岛前的雄心壮志。她攒眉细思,开始怀疑,单凭他们二人之力,真的可以取回灵珠吗
“不错”夜绝影突地扬唇赞道。
水蕴曦乍然回神,澈眸不解地看向他。
“想不到这逢远客栈会备如此佳茗,清润不涩,入口甘美。”他举杯回味,不忘为姑娘倒杯热茶。
她明眸圆瞠,为他悠然品茗的闲适大感不解。
他们此刻该是讨论如何深入女真、寻找灵珠之事,不是吗
“天命不可违,该面临的是躲不掉的。”夜绝影示意她坐下,挺拔沉定地有如黄山傲松。
水蕴曦轻眨水眸,几乎要以为眼前之人是高深莫测的道然大师,不是夜绝影。
在他处之泰然的神态下,是否真蕴藏着一股深不可探的力量又或者这仅是他给她的错觉
“你究竟有何打算”无法像他永远轻松自若的态度,水蕴曦再也隐忍不住地嚷着,澄如秋水的眸子里,尽是怒意。
“曦姑娘莫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自有定数,急不来的。”
水蕴曦握紧粉拳,隐下一拳想朝他挥去的冲动。
为她换去凉透的茶,他再倒了一杯,语气略显无奈。“曦姑娘不累吗坐下来喝口茶暖暖身。”
这逢远客栈除了大方外也挺细心周到,为防天候冷寒让茶给凉了,特地还在壶外罩了不透风的厚布,因此掀罩至今,倒出的茶仍冒着热气。
水蕴曦额际泛疼,无法看透他神神秘秘的言行举止,只得依言与他相对而坐。
她甫落座,便瞥见夜绝影手背上那道已半凝的殷红伤口。“你受伤了”
随着她的目光,夜绝影不以为杵道:“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得处理。”既已确定此行得仰赖他,她也不好对他视而不理。
水蕴曦起身走到妆台前,发现盆架上的水盆已盛着半满的水,她探了探盆中微温的清水,心里起了些许涟漪。
这是夜绝影为醉酒的她所备的吗虽然他总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但至少不是冷然无情。
她垂眸拧了条帕子,由腰间取出罐小瓶说:“这是灵珠岛特有的膏药,以前下海采珠,手脚不免会被海里的礁石给弄伤,擦了之后,绝不会留下丑疤。”
水蕴曦替他撩高袖口,纤指柔嫩白皙得像黄山初雪,以着极轻、极缓的动作在他健硕的手臂上穿梭游移。
夜绝影挑眉,感觉心口有股陌生的马蚤动,随着她反复流连的温柔抚触,一点一滴缓缓沁入。
圆木桌上烛火荧荧浅映,他的目光不由得顺着她纤葱玉指,往上滑至她那张雪般晶莹的娇颜之上。
夜绝影眸光深处缓缓掠过些许炽苗,莫名的渴望迫得他不由得一震。
“怎么,很疼吗”水蕴曦停止上药的动作,美颜凝上一抹歉意。
他暗深吸了口气,顺了顺紊乱的吐息,因姑娘而起的马蚤动捣乱了向来的自制。“不会。”
水蕴曦努了努唇,不自觉攒眉低语:“以前姐妹们总笑我粗手粗脚,才会把自己搞得全身是伤”
“留疤也无妨。”
是安慰吗水蕴曦没料到一直没说话的男子会迸出这样一句话。
她粉颊透着微热,连忙转移视线,加快手中的速度。“好了。”
夜绝影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心头的暧昧随着她略显粗鲁的动作,在瞬间消逝无踪。“有劳姑娘了。”
“没什么。”她微微颔首,赧然地拉开两人因为擦药而拉近的距离。
夜绝影拉下袖袍,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语气温和沉定地再道:“客栈只剩一间房,曦姑娘应该不会狠心将我赶出门吧”
夜已深,他不希望自己会落得如此悲凄的下场
水蕴曦瞬间僵住,浑然忘了这极为重要的一点。
室内陷入沉默,就在夜绝影要认命苦思去处时,水蕴曦开口了。“待着吧。”既然已经决定要一起上路,她也不想处处拘泥于小节。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杀黄大娘的凶手吗”
她愣了愣,垂眸低道:“黄大娘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再加上我看到你匆匆离开大娘家里”
“不是我。”他言简意赅地开口,颇有信与不信皆在于她的率然。
水蕴曦迎向他温和直率的眸光,心想,有着如此正派澄净眼神的人应该不会是杀人凶手。
“信与不信在于你,我再次重提只是想让曦姑娘安心些。”他侧头浅笑,不待她回答,他收回视线后便凝定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合眼就地盘腿而坐后,便不再开口同她说话。
水蕴曦视线直直望着他,这寒冻的天候,她原本想问他需不需要张被子,岂料他话一说完,就这么结束了话题。
又瞧了他一眼,她轻叹口气,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思绪还是在困惑浑沌当中。
到底这个夜绝影是怎样一个人
她想不透呐
翌日,两人天一亮便启程离开杏花村。
快马北行,两人至抚顺进入女真部落已约莫一个月之久,沿途景致渐转为萧瑟孤寂的雪白天地。
天朗雪霁,晚霞将天空缀得一片无止尽的橘红。
“方圆百里皆是荒林野地,假若再往前行几里,真没店家,咱们今日就得夜宿郊野了。”拉紧缰绳,夜绝影缓下马速,轻徐道。
水蕴曦微颔首,放眼望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景缓道:“也只能如此了。”
语落两人策马快行,为天将黑前找到落脚过夜之处,争取一丝希望。
不过半刻,一栋看似废弃许久的林中瓦屋落入眼底,夜绝影矫健地翻身下马查看。
水蕴曦勒马止步,草草将马拴在枯木上,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这破屋子显然很久没住人了,不过稍微整理一下勉强能凑和着,至少比夜宿郊野强。”幽眸对上姑娘清澈若水的眸子,他温沉道。
北方天气严寒,这一路来他们不断赶路,不时得夜宿郊野,入夜后骤降的气温着实让人不好受。
虽然水蕴曦一句抱怨都没,但他看得出来她真的累了。
水蕴曦暗松了口气。“嗯,我们的运气似乎不差。”
天太寒,由口鼻呼出的气息在瞬间化作团团白雾,柔和了她清冷的轮廓,让他心头扬升起一股心疼的怜惜意味。
“你在这候着,我先到附近捡些柴火,等会再入屋清个地方出来。”他缓声交代,言行举止间有着对她掩不住的关怀。
水蕴曦岂会不明白他的体贴入微,一股暖意漫过心间。
这一路走来他话虽少,处事却沉稳、内敛,是个值得令人全心信赖的男子。
大半个月相处下来,对他,她已不若当日那般厌恶。
“既然确定今夜在此落脚,我先将里头的蜘蛛网清掉。”两人同行,没理由让他一肩揽下各种大小事务。
夜绝影略微颔首,薄唇浮现笑意。“那待你忙完,记得将鞍袋内的厚裘,拿进屋里。”
“好,我知道了。”
水蕴曦随手捡了枯枝,正准备进屋,夜绝影却又不放心地出声喊住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柔和的目光教水蕴曦胸口一窒,她不甘示弱地仰高秀脸。“当然,你顾好自己便成了。”
看着姑娘倔强的神情,夜绝影笑了,微微颔首后,转身往林子走去。
半个时辰后,夜绝影走进已理出一方天地的破屋,丢下整捆枯枝,手中还用枯藤揣挂着只野鸡与一尾活鱼。“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
水蕴曦有些讶异,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他有如此本事。“天寒地冻,你上哪打这些猎物”
“野鸡倒楣遇上我,这鱼则是从一头熊嘴中抢下,你瞧”他将鱼翻面,让她看清鱼身体侧边被锐牙齿痕贯穿的痕迹。
水蕴曦圆瞠澈眸,好半晌挤不出声音,不知该说什么。
将挂着鸡鱼的枯木递给水蕴曦,他拿出打火石起火,片刻便起好火堆,驱走了破屋里的寒意。
“可惜少了酒,要不今晚堪称完美。”他扬唇轻笑,一脸惋惜。
“比起前些日子啃干粮要好太多了。”水蕴曦打了个冷颤,连忙靠近火堆取暖。
接过水蕴曦手中的食物,他动作俐落地处理过鸡与鱼后,将其架在火堆上烤。
看着夜绝影熟稔的动作,她好奇地问:“你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在黄山是我伺候师父的生活起居。”他边说边取出鞍袋内的一只小瓶,倒出些许,迅速均匀地洒在鸡与鱼上头。
“那是什么”
“天然海盐与香草,可增添食物的美味。”他轻描淡写的说,仔细翻转着逐渐烤得金黄的食物。
其实这些是在海上学来的,这调味料便是船上大厨慷慨相赠的食材。不过若让水蕴曦知道他为了帮助师父的友人,而曾与海盗在船上厮混过半载,她对他的印象会不会又更差了
水蕴曦头一回见他如此考究,暗暗观察他认真的神情,对他这个人又有一番新认识。
枯木在火中燃得剥剥作响,随着渐熟的食物,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充斥在破屋当中。
“你的手与我那擅厨艺的三妹一样灵巧。”她由衷地开口,水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揉着五味杂陈的情绪。
烤鸡不见半点焦黑,泛着均匀的金黄油光与冒着滋滋声响的香鱼,引得人嘴中津唾泛滥。
夜绝影的眸底闪着笑意。“曦姑娘这是褒或贬呢”
“当然是称赞啊,你听不出来”当她窥见他眸底促狭的黠光,这才发现眼前狡狯的家伙是摆明了想听好话。
他唇角微勾,心里泛过一丝得意。“别直瞪着我瞧,等会就可以吃了。”
“我”见他曲解她的意思,水蕴曦隐下挥拳打掉他俊脸上得意的冲动,撇开脸不再看他。
唇边笑意不减,他确认鸡鱼皆已熟透才道:“别恼了,我把鸡腿让给你吧,尝尝味道。”夜绝影撕下烤得金黄香脆的鸡腿,递给她哄道:“快吃吧,要不天气这么冷,很快就成了冻鸡腿。”
“哪这么离谱。”她觑了他一眼,气归气,她才不会傻得与肚皮作对呢
接过烤鸡腿,她咬了一口,味蕾瞬即被带着淡淡草香味,烤得外脆内嫩的美味鸡肉给征服。
“好吃吗”
水蕴曦吞下美味的鸡肉,诚实地道:“把我的嘴养刁了,你天天都得打野味给我吃。”
“只要猎得到,就做给你吃。”夜绝影大方地说,撕下另一只鸡腿开始享用。
待两人大快朵颐之后,入夜的风雪渐狂。
夜绝影瞧着她单薄的身形,酌量了半晌才道:“你睡里边,暖和些。”
“我强壮得很,没那么脆弱。”
天候是冷,但此寒实在不足与潜入深海采珍珠的水温相比。
就在此刻,屋外传来踏雪而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个男人进入破屋里避寒。
两个汉子揩去肩上的雪,无礼地高谈阔论。“哈不错、不错,已有人早一步替咱们升火暖了屋子。”
夜绝影闻声抬眸,微微打量着两人。
出门在外,任何人皆可进破屋避寒,但这两人的面相,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戒、提高警觉。
瘦高那人颧骨肉薄,见骨高且隆,看来就是性刚霸道之相,另一人鼻头垂肉,看来便是性好渔色之徒。
夜绝影蹙眉,不动声色地挡在水蕴曦身前,侧首低语道:“夜里冷,把软裘披着。”
他一说完,顺道把自己的软裘也覆在她身上。
水蕴曦感觉自己被掩在一片温暖当中,属于他干爽而好闻的气息蓦地闯进她的鼻息。
“怎么了你这样会冷”察觉到夜绝影紧绷的情绪,她微仰下颚,水澈的眸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伸手制止她继续开口,瞅着她的黑眸跃着异常明亮的眸光。
水蕴曦聪明地噤声不语,柔顺地顺从他的决定。
坐在破屋另一角的外来者,无视两人细微的互动,丝毫不忌讳地大放厥词,大口饮酒。
“我管他什么劳什子女真人,我方天霸要的东西至今没有拿不到手的”
“方大侠,小声点,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干啥坏勾当是吧”另一头的男子低啐了声,行事要比他谨慎许多。
方天霸扬袖抹去唇边的酒,显然将同伴的话当耳边风。“想干这坏勾当不只咱们,只要几天后灵珠到手,喊个高价,黄澄澄的金子可叫咱们下辈子不愁吃穿,哈哈哈”
灵珠
水蕴曦猛地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此时,男子说完竟兴致勃勃地耍起长鞭,破空而出的长鞭先是一挥扑地,气势万钧地引起一阵尘土飞扬。
“瞧见没这便是我方天霸的天龙鞭”方天霸扬扬得意,贼眼不经意一瞥,视线竟与藏在斯文男子身后、正觑着他的姑娘对个正着。
方天霸见那姑娘澄眸如水,眉如柳,瑕白雪颜似吹弹可破,立刻见色心喜地出声道:“喝,想不到这蛮荒之地,竟藏着个水当当的美人儿”
“美人儿”他身旁的男子精神陡振,无视她身旁的护花男子,猴急地揣出怀中的银弹,倏地扬指往水蕴曦弹去。
两人本来就非善类,以下流手段在大江南北做尽了坏事。
那银弹中含有些微m药成分,将姑娘迷晕后,再逞兽欲正是是他惯用的伎俩。
他滛笑,打算届时再踹开那弱不禁风的斯文男子,好好享用美人儿。
“呃”水蕴曦闪避不及,银弹打中她的足踝,令她发出吃痛的浅呼。
“曦姑娘”夜绝影话方落,便见方天霸长鞭霍扬,直朝水蕴曦袭去。
夜绝影反应极快,再次将她护在身后,左臂疾探,直接握住方天霸的长鞭。
“你竟敢伤害她”夜绝影蹙眉,气劲顺鞭震出,点了对方的岤道。
方天霸一惊,没料到这斯文男子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你这小王八羔子,解开老子的岤道”持鞭的手被一股柔劲牵制住,顿时灵活长鞭竟犹如千斤重,教他提不起、挥不出,陷入任人宰割之境。
一旁的王三满脸狐疑,见斯文男子出手虽极快,却没再使招,怎么这方天霸不动如山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这情况忒是诡异。
“王三,你眼睛瞎了吗这人会施妖法,快上啊”见他文风不动,方天霸情急之下只得扯喉急嚷。
“妖、妖、妖、妖法”王三闻言吓得魂不附体,双腿颤若秋风残叶,打心里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他,更遑论要上前与年轻男子较量。
方天霸挤眉弄眼地将希望寄托在同伴身上,额上冒出冷汗,大叫:“你不是说你王家剑法名震南北吗还不快上”
“我、我不是让你嘴巴紧一些吗这人铁定是传说中的灵珠守护者”
现下哪管什么王家剑法,王三勉强移动脚步,顾不得外头风雪更炽,连滚带爬地急忙开溜。
夜绝影利眸往屋外一扫,明白那人有色无胆、不足为患。
该解决的是眼前的恶徒,他扬掌气劲震出,俐落翻手一扯,轻而易举控制住长鞭。
眨眼瞬间,长鞭已将方天霸由肩到脚,紧紧地旋绕捆绑。
方天霸瞠目结舌,看着自身武器似着了魔似地将自己钳制,倏地扬声求饶:“大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知、知错了。”
夜绝影向来温和的表情不再,厉声警告:“不准再打灵珠的主意”
他点头如捣蒜,迭声开口:“是、是,小的不敢小、小的不会再打灵珠的主意”
“滚”
夜绝影朝他发出一掌,硕大的身子就这么飞出,适巧压住在雪地里匍匐前进的身影。
紧接着是呼天抢地的鬼哭神号。“走啊快走啊”
两道身影头也不回,用尽气力跑离破屋,深怕再被逮到小命恐怕不保。
飞雪纷落,缓缓掩去两人的足迹,未多时屋外沉寂地只剩冷风呼啸的声音。
第四章
夜绝影冷眼看着两人离开,便迅速朝水蕴曦走去。“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瞧他轻而易举解决那两个恶霸,水蕴曦紧绷的思绪陡然松懈,伴随而来的晕眩让她虚弱地将身子倚在墙边,低喃:“我没事。”
“你脸色不太好,让我瞧瞧。”他蹙眉瞅着水蕴曦略显苍白的脸色。
“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一想到要在他面前脱靴露足,她苍白的粉颊便因为困窘与不安,不争气地浮现淡淡的晕红。
“让我瞧瞧。”夜绝影低沉醇厚的嗓音里有不容拒绝的坚定,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拗。
“我自己可以”她坚持,双手撑着身子却苦无后路可退,不断抗拒。
夜绝影置若罔闻,只把她当成闹脾气的孩子。
眼见他伸手朝自己脚下探去,水蕴曦未受伤的秀足一扬,直接踢中他的胸口。
未料到她出脚力道如此惊人,夜绝影向来温雅的脸庞顿时僵冷。
“对不起,我”瞧他变了脸色,水蕴曦懊恼地气自己怎么会下这么重的脚力。
身为海女,长年泅泳在深海当中,长期锻炼下来,她有一双比一般闺女更加修长结实的美腿。
这一踢,若是一般人非得被踹个人仰马翻不可。
“你不想留命拿回灵珠了是不是”夜绝影徐缓开口,口吻虽轻柔,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她委屈地瘪着嘴,头一回露出如此心虚的表情。“我说我自己可以处理。”
“待我看过再说。”那暗器出自滛贼之手。他深怕一个闪失便会酿成大错,不敢大意。
看着他的大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她的足踝探去,水蕴曦几乎是同一时间,秀腿直觉地踢出,惊叫出声:“不要”
这回水蕴曦的秀腿尚未踢中目标,便被夜绝影单掌握住她未受伤的腿。
他力道适中地钳制住她,温柔脱去她的靴及罗袜,神态自若地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她的伤口四周既没发黑也没肿胀,只有一点红痕小伤口烙在她如雪般瑕白的肌肤上。
见他仔细谨慎的望着她的足踝,让水蕴曦只能一个劲地脸红。
她全身上下都因为强烈感受到他粗糙厚掌贴在她纤白裸足上的触感,而沸着滚烫的热意。
夜绝影见她久久未回话,不解地抬眼瞅着她。“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吗”
他探向她的额,俊眉蹙着忧心的深折。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很想睡觉。”水蕴曦提不起半点气力,再也无力挣扎地任由他摆布着。
“想睡觉”夜绝影在她伤口周围发现了些细微粉末,捻了些嗅闻,惊觉里头掺有m药的成分。
莫怪她会突然之间想睡觉。
水蕴曦有些迷迷糊糊,澈眸半眯,没心思管夜绝影想什么、做什么,似乎转眼就要酣然入梦。
夜绝影轻轻放下她的脚,本要起身到鞍袋内拿去瘀的膏药,却突然想起姑娘家怕伤口留疤,还是让她用自家的膏药妥当些。
怎知,他一回头却瞥见她已神态迷蒙地频打盹。“先别睡,把你家的药给我,擦完药再睡。”
水蕴曦模模糊糊地拿出药递给他,动作晃晃颠颠地像喝了酒,娇软的身子更是歪歪斜斜地险些撞上墙。
夜绝影大掌一伸,适时解救了她极有可能撞上墙的美丽小脑袋瓜。
为了让她尽快躺好休息,夜绝影加快速度替她处理好伤口。
他扶着她的肩准备让她睡下,她却顺势倒入他怀里,直接将他当成睡枕抱着。
夜绝影的幽瞳转沉,全身的肌肉全因为姑娘柔软的触感而紧绷。“曦姑娘”
水蕴曦隐约听见有人在她的耳畔唤着,她轻唔了声,思绪昏昏沉沉地潜往无止尽的幽暗深处。
“曦姑娘”
“唔”她无意识地回应。
“我不是你的睡枕”
他语落,姑娘藕臂反而加重了圈抱住他的力量。
她徐缓的吐息落在胸口,娇软的身躯密不可分地紧贴着他,那模样娇憨柔顺地似只慵懒的猫儿,马蚤动着他岌岌可危的脆弱自制力。
这引人犯罪的姿态,完全不合礼教,彼此紧贴的身躯没有一丁点足已让他喘息的空间。
夜绝影叹口气,只得拉开她紧圈在自己腰后的手,不死心地继续唤道:“曦姑娘”
“唔别别吵”
耳边嗡嗡轻唤,似扰人的蚊蚋,她扬了扬手,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直到在他的怀里寻找到最舒服的位子,她才不再扭动身躯,安心地沉沉睡去。
夜绝影哭笑不得地愣了愣,心头莫名一动,努力压下胸口暗涌的情潮。
这一夜,软玉馨香在抱,他只得再定心神、摒除杂念,眼观鼻、鼻观心地让自己进入冥想的调息当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瓦,射入暖意。
雪停了,曙光映照在皓白洁雪上,折射出千百道银灿光芒,刺眼地教人几乎睁不开眼。
水蕴曦贪婪地享受被暖意包围的感觉,夜绝影的厚毯实在温暖,让她几乎就相这么赖着一辈子别醒来。
一辈子她可不能睡一辈子,她得赶快取回灵珠,回家与家人们团聚
一思及此,水蕴曦陡地一震,连忙睁开眼睛。
夜绝影发现赖在他身上的姑娘醒来,低嗄的嗓音透着玩味。“你醒了”
水蕴曦茫然地眨了眨眼,思绪还有些模糊。她视线与他相接,眼底映入他幽眸下的暗影与错落在俊逸脸庞上的初生胡髭
她瞪大眼,倏地清醒,发现自己竟像八爪章鱼般,不留一丝空隙地将他紧紧黏抱住。
难怪她会觉得温暖,因为她是如此胆大妄为地将他当睡枕、当暖炉。
而那让她莫名安定,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的气息,则来自他身上带着淡檀清冽的舒爽。
她窘得无地自容,连忙松开自己放肆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岂料一拉开两人的距离,温暖霍地撤离,令她突地打了个冷颤。
“披着,受了风寒可不好。”
瞧见她难得羞窘的模样,夜绝影嘴角噙着莞尔的笑,神色自若地拿起她那件月牙白的软裘为她披上,并将软裘上的黑绒带绑系妥当。
“谢谢”他贴心的一举一动,让水蕴曦俏脸染红,心里掠过一丝暖意。
他薄唇勾出笑弧。“今天天气极好,我们或许可以早些进入抚顺市集,你要谢我,不如请我喝杯好酒。”
抚顺是当朝控制建州女真的前哨,更是建州女真出入辽东的门户,不少女真人会在此处以山货跟汉人交换铁器、粮食、盐,或者是纺织品等民生用品,因此让抚顺成为热闹非凡之地。
“好。”水蕴曦顺着他转移话题,爽快地颔首应允。
虽然想不透自己怎么成了八爪章鱼般将他缚得紧紧,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是个正人君子。
于是他们之间,因为那一夜起了些微的变化。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自己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每当眸光不经意与夜绝影交会时,她总不自在地心慌。看着他温和谦淡的斯文脸庞,她的脸也会不自觉地发热,心则咚、咚、咚、咚地奏着不规则的音律。
难道她像三妹遇到负心汉柏永韬一样,在不自觉中,已经把心偷偷遗落在男子身上
她是来找灵珠,怎么可以管不住自己的心呢
天哪水蕴曦愈来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进入抚顺之后,仅稍事休息并没有多作停留,夜绝影领着她直接进入女真部落。
冬意甚浓,枯林索立、人烟罕至的野径早被大雪掩盖,水蕴曦怎么也无法想象会有人将陵寝建在如此荒凉之处。
放眼望着眼前荒林连天的景致,她不解地问:“夜大哥如何确定女真人陵墓的位置”
“女真人刻意追求龙岤,必会结合陵寝建筑与山川形势来达到天人合一的意象,再加上灵珠画龙点睛之效,其气势很难忽略。”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双目透着睿光地开口。
听他这么一说,水蕴曦清冷的脸庞浮起笑意。
打从他们离开杏花村后,她便渐渐发现,夜绝影话虽少,但只要遇上风水相术之事,他自能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莫怪她总在他身上,见到道然大师的影子。
瞧她的神情,夜绝影自是明白她心里想些什么。
这一路上虽然水蕴曦没说,但他总会在为她细心解释风水玄学时,发现她脸上出现如此莞尔的神情,屡试不爽。
不说破他在她身上窥得的秘密,他柔声问:“累吗要不要休息”
“我不累。”水蕴曦晃了晃头,一想到灵珠离她愈来愈近,她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淡淡兴奋与惆怅。
唉即使灵珠近在眼前,拿不拿得到还是问题呐
她暗叹了声,想起道然大师说过他们此行必定困难重重,由杏花村一路过来,果真应验了他老人家的话。
夜绝影感觉到她浮动的情绪,微挑眉道:“咱们先探勘附近地形,入夜后再夜探陵墓。”
随着山势,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群山环抱,染上白雪的山峦叠嶂甚是壮观,狂风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就在此刻,水蕴曦突然听到某种窸窣声响,她定住脚步。“夜大哥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夜绝影方定神,便听见尖锐的鹰嗥声惊破晴空。
两人寻声抬头,见一只白鹰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留连。
“它在做什么”夜绝影轻抿薄唇,黑眸闪过一丝不解。
水蕴曦头一回见到身形如此清俊矫健的鹰种,讶然轻喃:“是白鹰耶”
在她心生赞叹时,白鹰却倏地挟着强劲势道,展翅朝她俯冲而来。
“趴下。”在电光石火之际,夜绝影一把将她揽护在怀里。
岂料坡地上雪地太滑,夜绝影止不住往后退的冲劲,转了个势,他护着水蕴曦让自己的身体承受撞上枯木的冲击。
冲劲太大,砰的一声,枯木上的积雪陡地被震落,两人身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透冷意。
“好冷”她坐起身,揩掉肩上的雪,顺道替夜绝影“清理”脸上的积雪。
他攒眉,发出沉痛的轻吟。
水蕴曦凝着他的脸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他唇色泛白,笑意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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