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目的,却很能够委屈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扮演别人希望看见的模样。
太卑鄙了特别是当她想到他和母亲用电话聊过天,另一波寒气更把她冷得连心都发颤了。
可恶拿她消遣她很好玩啊
这一方,余陈月满已被捧得眉开眼笑,热情道:“阿本仔老板讲话金甜真甜,我会不好意思。阿靖啊,人家千里远跑来找你玩,你怎么可以没时间理人家啊,对了阿本仔老板,你留下来一块呷晚顿吃晚餐,我们家阿靖手艺还不错说。”
“别喊我老板啦,叫我阿刚就可以了,我”
“妈,他已经吃饱了”余文靖赶紧截断他的话,被男人抓住的小手挣脱不开,感觉他的掌温好高,她被握得浑身不对劲。
一旁的余家爸爸略挑半边眉,问:“怎么这么早就呷霸吃饱”
火野刚看看两位长辈,叹气,非常具有诚实美德地回答:“余爸爸、余妈妈,刚才我肚子很饿,文靖煮了海鲜面,我才吃了一碗,她就要我走,我肚子其实还没饱,也很想留下来呷晚顿,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赶我走不可”
余文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他他他思绪冻结,脑袋瓜一片空白,竟挤不出用来骂他的佳句,因为没有一个字词能完整地形容他的恶劣与卑鄙
她耳鸣着,母亲高分贝的声嗓仍穿破那层嗡嗡乱响的杂音,开始碎碎念:“阿靖怎么可以这样子让客人饿肚子是多么不道德的事,这种夭寿短命的事都干得出来,会打坏我们山樱的金字招牌你知不知道恁阿爸和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远来是客,山樱以客为尊,你你你你没把人家喂饱,还要赶人家出去,厚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余陈月满这张脸要拿去哪里摆”
“妈”想不哀号都很难。“拜托帮帮忙,这里不是我们家的温泉旅馆好不好”
天理何在她才是受迫害的那一方啊
余文靖再一次彻底醒悟了。
这果然是个毫无天理的混乱世界。
天清日暖,海阔云高,七人座的休旅车里载着五个人和两大盒传统囍饼,另外尚有这次下山采买的一些民生用品和干货。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北部滨海公路上,打算从淡水绕到三芝、石门,然后回金山。
负责驾驶的是今早才结束飞行回到台北基地的余家老二余文丽,时差和欧洲太长班的工作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那张美艳脸蛋甚至精神抖擞到有些过于亢奋,原因就出在休旅车里除载着余家人外,还多了一位身分和意图颇耐人寻味的贵客。
“火野先生,车窗外就是著名的北海岸,大家都喜欢来这边看海、吹海风,晚上也常有辆车族尬掐。等一下我们会经过很有名的十八王公庙喔,你要是有疑问,可以随时叫你身边那位小姐帮你讲解。”亮眼像在咪咪笑,对映在后视镜里的贵客眨了眨。
坐在火野刚身边的余文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进行抗争了。
况且事实证明,做再多的抗争也一样没用。
她不要他昨晚留下吃晚饭,可在爸妈几近以死相逼的眼神下,她不得不妥协。
好不容易熬过晚餐,她急着想赶他出去,爸妈一听到他还没找到旅馆投宿,二话不说就强留他过夜。更可恶的是,他还一副真的很不愿意打扰他们的模样,拚命推辞,根本已抓准她家阿娘热心过度、见不得别人落难的脾气。
结果,今晨边吃早点边聊着天时,他随口说了句“我从来没参加过台湾式的婚礼,听说光迎娶就一大堆礼俗,好像很有趣。”
此话一出,再次点燃余家二老乐于帮人圆梦的心,不顾她的抗议,带着他就往办喜事的亲戚家冲去,还跟着车队前去新娘子家迎娶,中午在饭店席开三十几桌,他跟人家非亲非故的,竟也送上红包、吃起喜酒。
一道道精致佳肴送上桌,她简直食不知味,以她家爹娘在亲戚中旺到一个不行的人缘,一海票的叔伯婶婆见到她和火野刚,如同苍蝇见到蜜,过来敬酒兼摸清底细的人潮一波接一波,都快把婚礼的正主儿给比下去了。
而最惨的还在后头
她不晓得,原来爸妈私底下已邀他到“山樱”作客
就这样,吃完喜宴,二姐余文丽开车来接他们,采买好一些东西后,车子不直接走阳金公路回金山,却绕着北海岸跑,为的又是想让他这位日本来的贵客可以沿途欣赏一下美丽的海天景致。
此时此刻,余文靖不禁想唱
别人系命是控金搁包银,阮系命不值钱
别人啊哪开口,系金言玉语,阮哪是多讲话,捏咪得出代志
好想哭,可是欲哭无泪。她被整得浑身虚脱了。
得来不易的一个假期全毁了,气闷地撇开心脸,窗外景物飞掠,她看不真切,却毫无预警地与一双深幽的黑瞳对上。
他正觑着她,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的淡淡峻颜,似笑非笑的。
她心微震,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那似笑非笑的瞳底低调地透露出某种情愫,害她呼吸渐渐窘迫起来。
爸妈和二姐就坐在前头,而这男人连根手指也没碰着她,却用那种隐晦又露骨的眼神静凝着她,她再迟钝,也懂得那辉芒中浓浓的勾引意味。
气自己随随便便就心跳加速,气自己青青菜菜就耳根发烫,她气自己这么、这么的没定力,糟糕透顶啊
赌着气,她抿唇不语,反正一开口准没好话,到时候被念、被骂的又是她。
她也不回眸,就这么瞠大眼睛瞪着车窗玻璃上的他,一瞬也不瞬。
“来来来吃西瓜、吃芭乐啦很甜很好吃,不要客气,尽量吃呀”坐在前面的余陈月满忽然转过身,伸长手,把装满水果的保鲜盒递到火野刚面前,殷勤招呼。
她丹田有力的嗓音清亮有劲,一扫后头有点怪又说不上哪里怪的气氛,接着听见她怪奇地又嚷:“阿靖你脸怎么啦比猴子屁股还红耶”
她一手巴过来,直接贴上女儿红通通的额头,不得了地大叫:“哎啊很烫说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夭寿喔身体不舒服都不会哼一下吗要阿母担心死喔”
“妈我没事啦只是车里有点闷。”正确说来,是心里非常闷,尤其当她瞥见身旁的始作俑者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嘴角却在偷笑的样子时,她简直是太、太、太闷了
余家的“山樱温泉小馆”离金山乡最热闹的金包里街有一段路程。
它靠近东侧的磺港和狮头山一带,可以眺望到极美的海景,特别是入夜后,港区渔火点点,月照渔船灯火,水天相映,美得超梦幻。
休旅车边开边玩,还停下来在金包里街叱咤多年的“金山鸭肉店”大啖了美味鸭肉。
这么东逛逛、西晃晃,当车子驶回“山樱”时,夕阳已沉,火野刚在一片美好的静阑中见到那栋三层楼高的原木建筑,朴实无华却处处温馨,他的心被撞了一下。
直觉地,他将会爱上这个地方。
复古风的路灯洒落一地鹅黄光,装潢着干燥小花束的大门被静静推开,一抹朦胧的影走下阶梯。
“是火野先生吗”女人微笑如花,双眸清而恬静。“我是余文音,阿靖的大姐。欢迎你来山樱度假。”她伸出一手。
他回以微笑,伸手和她握了握。
“大姐”余文靖走近,一路少言让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沙哑。
“阿靖咦怎么无精打采的没睡饱吗”余文音抽回与男人相握的手,温柔地揉了揉么妹的发。
“我没事,等一下泡泡温泉又是一条活龙了。”余文靖勉强扯出笑容。
瞧见火野刚握住大姐的小手,明明只是礼貌上的举止,她心底竟可笑地窜出某种莫名的情绪,微酸,带着点近乎苦郁的气味,那味道奔至喉头,占领她的一切味觉。
她发神经吗
余文音又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柔声道:“身体感到疲倦就不要泡在温泉里太久,会适得其反的。”
“我知道啦,大姐你又当我是小孩子了”为抹掉心里那份诡异至极的酸意,她故意笑咧嘴,朗着声。
余文音仍柔柔笑道:“好啦,既然不用我操心,那就请你帮我招待火野先生,今晚请贵宾住三楼的那间碧泉。你先带火野先生上楼去,我帮爸妈卸货。”
“要上去,那也得先帮大家搬完东西再说”轻哼,余文靖斜睨身边的男人。
大老板很受教的,贴身秘书此话一出,二话不说立即撩起两袖,走回休旅车后头化身台湾搬运卫,把余台生正要抬下车的十五台斤重有机池上米拉了过来,直接顶上肩,又把余陈月满手里的两大盒囍饼拎走。
“这个再给你谢啦”余文丽见他挺好用,空降了一大袋香菇到他怀里,虽然不太重,但蓬松的包装差点遮得他看不见路。
“不可以不可以哎呀快放下来,阿刚,你不要搬,哪有叫客人做事的道理”
“余妈妈,这些不重,真的。”只是香菇会遮眼。
“妈,别担心,他很耐操的。”这家伙接下来要在她家白吃白住,当然要乘机从他身上榨点好处,以补她内心之不平衡是也。
余文靖唇角悄悄勾扬,不知为何,瞥见他有些狼狈又坚决到底的矬样,从昨日累积至今的“怨念”似乎没那么深了,特别是“山樱”阶前的那盏鹅黄路灯,将他整个人浸润在温暖中,她的感情变得柔软,隐隐被挑动着。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来到她出生的故里,与她的家人在一起。
这感觉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甩甩头,她追上他。
“给我啦”
“咦”
火野刚扛着货刚跨上木造阶梯,一只细白手臂突然从旁探出,把那袋碍事的香菇抽走了。
这会儿换他斜睨着她,半边朗眉挑了挑,他嘴角浮出意味深浓的浅弧。
“看什么看”她低声丢出一句,微微挑衅地抬高下巴,皱皱鼻头。“别偷懒,快给我搬,还有一大袋的甘藷等着你”甘藷是刚才回金山时,在金包里那一区跟相熟的店家买的。
“想在我的地盘打压我,还早呢”冲着他吐舌头、扮鬼脸后,余文靖的头立即回正,一马当先地跑上木造台阶。
“火野先生,怎么了是东西太重了吗”余文音提着东西从后头走近,见他杵在原地不动,一脚还跨在第一阶台阶上,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火野刚蓦地回过神,微笑摇头。
“没事。”再次迈开步伐。
他只是突然间窜起被“电”到的颤栗感。
他这个余秘书啊原来回到她所生长的温泉乡后,她会变成小女孩儿,会皱鼻、会吐舌、会扮鬼脸,还会对他撂下可笑又可爱的狠话。她八成不知,她越是“反常”,他就越是决乐。
他想,也许,他有点小变态也说不定。
虽是夏天,但入夜后,金山这儿的气温偏低,挺适合泡温泉。
“山樱”所接蓄过来的温泉为弱酸性温泉,清澈透明,略带着苦味。
泡汤的地方分成男女池,全是露天风吕,整体的布置带着淡淡的东洋风,以深褐色的竹篱笆、淡褐色的细竹帘,以及原木作为建材,并错落且具巧思地搭配着山茶花、非洲凤仙花、绿竹等等的植栽,勾勒出恬静、朴素的禅境。
非休假日,今夜投宿“山樱”的客人并不多。
晚上十一点整,余家三姐妹确定男女汤都已清场后,将“清扫中”的立牌各摆在两边入口处,动作俐落地整理场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这样劳动过,等做完所有的例行工作后,余文靖腰酸背也酸,都过了半夜十二点了,一个人竟又摸进女汤泡温泉。
浸在池子里,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她满足地叹气,直到微微感到晕眩,才心甘情愿地跨出那池温暖,用冷水泼了泼脸。
穿好衣裤,她用设置在化妆室里的吹风机将长发吹干,涂了点保湿孚仭揭汉屠袈逗螅獠疟e抛约鹤舻蔫砟拘v枳叱雠馈br >
刚撩开入口的两片式垂帘,她猛地一顿,瞪着半夜也晃到这里来的火野刚。
“你你你干什么”
他穿着余台生借给他的宽大休闲服,一手拿着同款的小浴盆,另一手则抓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湿发。
“放心,我是来泡澡,没打算偷窥,有必要这么吃惊吗”他戏谑牵唇。
她的家人真诚而热心地款待他,让他今晚一直没机会和她独处,此时见到她,他心里真是挺愉快的。
余文靖被他抢白了去,原就红润的颊更热了。
气氛有些暧昧,搞得她心跳快三拍,又恼起自己不堪一击的定性。
“明明有吹风机,为什么不同你这人你、你你真是的。”下意识关心起他,有些事不是她想克制就能得逞的。
下一秒,她扯住他的右上臂,竟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进女汤的那处化妆室。
“唔我似乎不太应该在这里耶”他黝瞳中的笑谑微浓,故意四下张望。
“坐下。”
她要他坐在镜前,站在他身后,她突然巴住他的头,小脸严肃道:“别乱看,里边还有漂亮小姐在泡温泉。”
“真的”他作势欲起,双肩被两只小手重新压下。
他瞥见镜中的她在偷笑。
“你急着起身,是想跑掉,还是准备要冲进去大饱眼福”打开吹风机,她的手拨弄着他的湿发,呼呼的热风往他头顶吹。
他不语,目光深幽幽地盯着镜中的她。
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态,又是那种隐晦却露骨的凝望。
余文靖忙将注意力放到他的发上,脸红心热,她有些胆怯地不敢再接触他的眼,怕看得太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知道自己内心的矛盾。
她渴望他的体热、想念他的拥抱,欲念在心深处蠢动,他轻微的碰触具有烈焰般的力量,能将她的神魂融化。
但不能的
不能在“山樱”。
这里是她最后、最后的防线,有她的亲人,有她生长的记忆,有着她人生中最澄净的一段,若允许他深入、彻底地深入,那么从此以后,她记忆深处便会多出一个他,如何也抹不掉的。
而若然有一天,她必须放开那份工作、离开他,那会很痛、很痛,像烙铁烧印心头那样的疼痛,她会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她的心将无法承受。
手中的发丝已干,她沉默地关掉吹风机。
“很晚了,该上床睡觉了。”她低语,刚要抱起小浴盆,男人温热的大掌忽然突袭而来,握住她的腰,猛地施力。
“啊”轻呼了声,小圆臀坐上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不唔”她扬睫回瞪,小嘴瞬间被捕捉了,男性气息侵略她的呼吸。
火野刚没想干么,只是“饿”得太久了,再难忍耐。
第五章
热力如野火燎原。
他搂着她腰身的力量几近蛮横,吮吻她软唇的方式却格外温柔。
她的小手不自觉地攀上他宽厚的肩膀,十指收拢,抓拧了他的上衣。
心很乱、很热,仿佛磺港边随波飘浮的渔家灯火,烁动着、游移着,忽明忽灭,每一次皆美,却失去方向。
“文靖文靖”他的薄唇如她一样柔软,温舌似春风慵懒地撩弄着她,低哑的轻唤在她柔嫩的芳腔中荡漾。
为什么要这么唤她
那嗓音像是揉进无数的爱恋,一遍逼回响,她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别这么唤她呵
他笑了,抵着她的唇,手探进她样式保守的睡衣里,覆住一只浑圆的蓓蕾,或重或轻地抚弄。
她细喘着,浑身颤栗,感觉心脏就在他掌握中。
“你那里还是我那里”他气息不稳,胸膛起伏渐渐加剧,下腹的亢奋隔着几层布料仍明显地抵着她的臀。
余文靖迷蒙地眨动眼睫。“什么”
他拥紧她柔嫩的身躯,峻脸埋进她丰软发中,贪恋地嗅着她淡雅的气味。
“今晚我不想一个人睡。”在她细白的颈子烙下一朵朵嫣红,蠕动腰臀,让她再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力量。“我无所谓的,但你不希望就在这里吧”
啪
一道锐光直击而来,把她混沌发胀的脑袋瓜狠狠震醒。
“不要”老天她就是抵挡不住他的诱惑吗“不要”她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推拒,扭开脸闪避他那灼烫的亲吻。
“文靖”
“放开我”
她有些些失控了,顾不得是否会吵醒投宿的旅客,或引来家人的关切,只明白不能再任由他拥抱。
火野刚未再为难她,锁困她的双臂一放松,怀中的人儿立即跳开,仿佛他全身沾染毒液,教她避之唯恐不及。
“为什么”他缓缓立起,没进一步逼近已退至三大步外的余文靖,但那双锐眼阴郁满布,尚残留着被她唤起的欲望,那神态格外凌厉。
没得到回应,他刚颚绷了绷,深吸口气又问:“你说过,我有一副黄金比例的诱人体魄,你喜欢我的身体,不是吗为什么不要”
以往对她求欢,也不是没有被拒绝过,但全然不像这一次,她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该死她竟然在发抖他他有这么可怕吗
心脏因她反常的模样绷得难受,他注视着她,却不敢上前拥她入怀,因他诡异地察觉到,他似乎是造成她惊慌失措的罪魁祸首。
这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要余文靖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细瘦的臂膀环抱住自己,她试了几次,终于对他挤出一抹难看又脆弱的笑。
“只是只是没兴致,不为什么。”她打直身子,淡声道:“很晚了,该睡觉了。晚安。”
他的眼神像要望进她灵魂深处,她不敢再看,转身匆匆离开。
一口气跑回房里,她将门反锁,背靠着房门低低喘息。
眼眶发热,刺疼刺疼的,她下意识眨了眨,泪就这么涌出。
流着泪,她却笑了,笑声破碎沙哑,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原来,她垂涎的不再只是他的身体,更有他的心。
原来,她的心不见了,不知何时遗落在他身上,才会让她对他牵牵挂挂、无法割舍,不在乎他的任性和暴躁,想照顾他、陪伴他,到很久很久。
“原来啊原来”背贴着门滑坐下来,微扬的唇不断渗进咸泪,止不住,也就任由着奔流。
原来,她这么糟,又痴又笨、又呆又傻。
摇摇头,豆大的泪珠滚落,她喃喃笑语:“他有什么好笨啊为什么要爱上他呢”
她美丽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火野刚沉默不语,左胸那份揪得发痛的感觉从昨晚开始一直没停过,今早更有加剧的现象,像是血液全作对地堵在一处,害得他又闷又痛,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因心肌梗塞而英年早逝。
相处许久,他以为自己多少猜得出她的心思,但事实似乎与他的认知有所出入,害他昨晚失眠一整夜,翻来覆去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不做就不做,没“性”致就没“性”致,他也不会没品到用强的地步,她哭什么哭她狠心把他热硬的身体推开,他都没哭了
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举起咖啡啜了一大口,很烫,不过仍勉强咽下。
“靖,眼睛肿肿的,怎么了”余文丽咬着烤得香酥的厚片吐司,美眸打量着没什么元气的么妹。
此时墙上的可爱咕咕钟指在十点二十分的位置,余家人通常在清晨五点半就用完早餐,先把自己喂饱,才有力气准备给投宿旅客们享用的自助式早点,直到十点一过,早点供应结束,余家人就会开始享受他们的早午餐时间。适时补充体力才是长久经营温泉民宿的王道。
被突然问及,余文靖的心脸微赭,但仍镇静地扬了扬软唇。
“可能是昨晚睡前喝了太多水,没事的,等一下就会消肿。”十二万分地庆幸今天一大早老妈就跟着阿爸去里长伯那儿商讨有关温泉祭的活动,要不然见到她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肯定会追问到底。
坐在对面的男人正在看她。她心脏咚咚跳,纵然坚持不抬头,每颗细胞仍深刻地感受到那两道探究意味深浓的目光。
双手捧着鲜榨柳橙汁,凑近唇,她专注地喝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啜饮,仿佛杯中的果汁是多么的珍贵、千金难买。
没办法避开他啊,至少,不能躲得太明显。她不希望与他之间的事闹得家人尽知,毕竟她的感情只能自己处理,又有谁能插得上手
“火野先生,再来一个荷包蛋好吗”余文音关掉瓦斯炉,将热腾腾的一盘煎蛋端上,殷勤询问。
“不用了,谢谢。”火野刚先是一怔,立即回神。
余文音笑了笑,落坐,问也没问,直接把煎得漂亮完美的荷包蛋各挟了一个放进妹妹们的盘子里。
余文丽笑咪咪地眨眼,她最爱半熟的煎蛋了,大姐的手艺更是好得没话说,她埋头吃得唏哩呼噜,空服员该有的优雅端庄全都是上班时装出来欺骗世人的把戏。
“姐,我吃不下。”心里不舒服,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余文靖勉强微笑。
“你太瘦了,要吃胖一点才漂亮。胃有进帐,心情会跟着变好,心情一好,脑筋就动得快,思绪也会跟着清楚了。”
“嗯说得对。快吃快吃”余文丽继续豪放大吃。
大姐话中有话,二姐的声音也较平常还要清亮好几分,余文靖不知道自己是否多心了,竟觉得昨晚在女汤化妆室发生的不愉快,不是仅有当事人才知晓。
咬咬唇,她迅速瞥了对座的男人一眼,他仍在看她。
内心无声叹息,以他放在她身上过多的注意力,要想不引起揣测,怕是难了。
低下头,她认命地吃起东西,把荷包蛋切成一块块,再叉起塞进嘴里。
忽地
“请问”
突如其来的开头把余家三姐妹的目光全数引来,火野刚语气略顿,平静的面容底下颇耐人寻味,对着余家大姐郑重启唇。
“待会儿用完餐,倘若没其他事要忙,我可以借用一下我的余秘书吗”
她越要躲他,他越不让她如愿。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不对了,她不挑明,他猜不出来,这种感觉烂透了,他不想继续委屈自己。
余文靖一怔,手里的叉子差点戳中下巴,而余文音倒是神态自若,笑道:“阿靖唯一要忙的事,就是负责招待你啊”
“相逢即是有缘,山樱以客为尊。火野先生来者是客,当然以您为尊喽”结束豪迈的吃相,余文丽再次回复成优雅一美人,拿起餐巾纸轻拭嘴角,慢条斯理地说着。
火野刚双目一烁,听得余家老大又道:“这附近有几条步道,风景好,也不难走,等会儿让阿靖带你四处散散步,希望你会喜欢。”
散步是吗薄唇勾扬,他微微颔首,精锐的鹰眼缓缓移向心脸略白的余文靖,如同盯紧好不容易到口的猎物,徐沉道:“会的。我一定喜欢。”
哼哼,看她还要怎么躲
“山樱”附近共有三条步道,在山林间盘转回旋。
听老人们说,在日据时代,这些步道原是为了给在山上栽种高山蔬果的菜农和果农挑货下山,才开辟出来的小土径,随着时代变迁,也经过几次修整,山径虽未拓宽,但一阶阶的土台已十分平坦,两旁尽是自然景观,林深境幽,阳光穿梭洒落,散步在其中确实舒服。
火野刚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跟着前头纤瘦的女子慢条斯理地踩上节节高升的上台。
来到“山樱”,他吃穿住还真全赖给余家一家子,不只这条洗得泛白、年代久远的牛仔裤,连上半身的t恤也都是余家爸爸年轻时、肚腩还没跑出来时的衣裤。
目光幽深,他看着她随着脚步轻晃的乌亮马尾、看着她薄而美好的肩部线条。她今天穿着无袖的米白色洋装,臂膀嫩白细腻,还有底下露出的小腿肚,一样白嫩秀气得教人移不开眼。
他心口马蚤动,大脑不听使唤地冒出一幕幕玫瑰色的联想,渴望拥抱她的冲动绞痛了他。
该死的他现在觉得散步真是个蠢主意,他只想把她扛回房里,扒掉那件米白洋装,把她曼妙的胴体压在身下,尽情地和她做嗳。双手握得指关节格格乱响,见她不理人,他心情荡到谷底。
深吸一口混入自然泥味的爽冽空气,他假咳了咳道:“我觉得你爸爸和妈妈人很好、很可爱。”这个开场白应该很ok吧他瞄着她的背影,唔怎么没反应
他再接再厉。“你大姐很温柔、很会照顾人,你二姐很活泼、很会炒热气氛,我觉得你两个姐姐人都很好、很可爱。”
终于,那双细白小腿缓慢停下,站在高他一阶的上台上,余文靖的米白裙襬旋开小小的半弧。
火野刚自然而然地停伫步伐,平视着她那张白里透红、此时却没什么表情的心睑。
“你不会有机会的。”嫣唇淡嚅。
“什么”他下颚偏了偏,没听清楚她的话。
“我家二姐喜欢老实的居家男人,方便她一手掌控;我家大姐早就有心仪对象,你很难介入的。所以,别想太多。”
她她她想太多的是她吧
火野刚死死瞪着她,气得差点当场爆血管。
怒极反笑,黝瞳却冷冷的。“那又有什么关系真要卯起来追,以我的能耐未必会输,还是有很大的赢面,我的余秘书你说是不是”
“我姐她们她们不吃你那一套的。”她略扬下巴,讨厌嗓音中似有若无地带着鼻音,更讨厌脆弱的自己。
“是吗她们不爱”浓利的眉飞扬。“但你应该还挺受用的。”
胸口陡地刺疼,一股厘不清的委屈兜头罩来,她呼吸渐促,双唇轻颤,干脆山也不爬了,掠过他往原路折回。
就说了,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好嘛坏脾气、死德行,偶尔还“番”得令人咬牙切齿,长得也没多帅,她是被奴役惯了还是怎么着天生犯贱,莫名奇妙地赔上一颗心,她有被虐狂啊
“文靖”
不理会身后揉进焦躁的呼唤,她越走越急,整个人突然被一个大熊式的拥抱从后头紧紧搂住,她的背贴紧他的胸膛,动弹不得,脚尖还差些离地。
“放开啦你”
“不要。”他回得干脆,脸颊抵着她气得通红又发烫的香腮。
“谁管你要不要”双臂被他合身抱住,她扭动挣扎,还曲起手往后赏他几个拐子,但仍旧没能让他放手。
“文靖,别这样,你听我说噢”
听个屁心一横,她抬起脚狠狠往后踢,直接踹中他的小腿腥骨,痛得他五宫揪成小笼包。
他捆抱的力道不禁一松,她乘机挣开,想跑,右手细腕还是教他抓住了。
“老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辣”火野刚苦笑,边活动着遭到攻击的褪。“我记得,我的余秘书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发脾气的方式是跟他冷战到天涯海角,把他冻成一桶雪印冰淇淋,但回到这个小镇后,他看到很不一样的她。
“我原本就这样”所有的淑女风范、端庄优雅全去死吧余文靖用力甩了几下,没能用脱他的大手,大眼睛忿忿瞪人。
这全然不是火野刚所预期的情况。
唉他原想心平气和地与她独处,和她好好谈开的,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偏偏很不和,全都乱了套。
他承认,他刚才嘴巴是贱了点,没事把她两位姐姐牵扯进来,是有点幼稚,但谁教她都不理人,他很闷啊就算不爽他,也该让他知道前因后果,别把他当白痴耍嘛
叹气,他干脆开门见山地问:“我是不是做什么惹到你了你昨晚躲我,今天也躲我,你是打算一直躲下去,偏不给我一个痛快吗”
余文靖的心跳咚咚两响,鼻腔酸酸的,眼眶也酸酸的,她深深呼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该死的热潮从眼中逼退。
“我、我没有躲你”她躲的其实是自己。明白内心所想是一回事,要鼓起勇气坦然接受又是一回享。
她就是不知怎会把心丢在他身上
这下亏大了、麻烦也大了,她光要他黄金比例的身体已经不够,能满足她的得是更深刻的东西。
火野刚磨磨牙道:“你当我瞎子啊”深呼吸、深呼吸他不是要找她出来吵架的
“你就是瞎了”她冲着他嚷,心里其实清楚不应该把气全都出在他身上。
两人走到如今,谁也不曾提过感情的享,以往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是他兴起欲望时,图个“方便”的灭火工具,反正她也是为了“方便”、贪图他的黄金比例而互相利用罢了,谁也不吃亏。
但现在她动心了,愈明白自己,感情就愈重,她不想失控,却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一切。
“你”这下好了,被她一凶,火野刚的脾气也冲了,哪里还记得要维持他的深呼吸。
“你究竟怎么回事不上床就不上床,说一声就好,我就算超不爽,也还不至于会强犦你但不能否认,你昨晚明明很喜欢那些亲吻和爱抚,你热情回应了,完全没有拒绝,不是吗你明明爱得很,还要死硬,到底在顾忌什么”
她昨晚推开他后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真像个超级色胚大混蛋
不想不气,越想越火大他握住她的上臂,低咆:“我记得你的好朋友没这么快来,就算来了又怎样我们也不是没在那种时候做过啊”
轰
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儿地往头顶冲,余文靖从未想过他会把这事拿出来说。
对啦对啦,她就是敢做不敢听当时要不是被他突袭,跟着被欲望烧昏头,她她她才不会对他妥协
不幸中的大幸,还好周遭除了他们两人,没见其他人烟,不然若是被第三者听去,还被人认出她就是“山樱”余家的女儿,那她真的从此都没脸回来面对父老兄弟姐妹了。
“火野刚你”羞怒至极,她胸脯高低起伏,脸蛋红得都快冒烟了。“你可恶”再跟他独处下去,她绝对会扑上去咬人。
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他胸膛猛地一推,他倒退两步,跟着被后头高起的土台绊倒,跌坐在地。
丢下他,她转身跑走,一会儿便听见他追在后面的脚步声。
“文靖等等,停下来该死的不要用跑的”步道仍有些陡,她这么飞奔,看得他心跳一百,又气又担心。
余文靖根本充耳未闻。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跑下步道,火野刚见她安全踩下最后一阶,站在产业道路边,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
揩掉一额冷汗,他才想将她重新抓回怀里好好训戒一番,不料意外就这么直逼而来
偏僻宁静的产业道路上,先是响起尖锐的喇叭声,还来不及反应,一辆小货车就蓦地从转弯处失速般地疾冲出来
太快了
快得让人无法眨眼
余文靖傻了似地僵在当场,朝她扑来的车头掀起狂风,窒住她的呼吸。
“文靖”男人胆战心惊的骇叫在她耳畔爆开。
她浑身一颤,被一股强猛的劲道扯了过去,跟着就天旋地转起来。她反射性地缩紧身子,紧闭眼睛,十指牢牢攀附某物。
轰隆
砰磅
马蚤动好一阵子才停,周遭尘土弥漫。
悄悄、悄悄地,余文靖掀开眼睫,唇微张,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她发觉自己躺在路边的草地上,而男人强壮的身躯就覆在她身上,如张大的羽翼,把她密密护住。
他们四周散落着一大堆的金山甘薯、芋头和茭白笋,还有好几个菜筐竹篮,而那辆肇事的小货车车头恰恰卡在不远处的两棵大树中间。
“你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咬牙切齿地,每个字都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火野刚差点没吓破胆。
“我我、我”
“你这个笨蛋”
“我我你”
余文靖白着脸,被他冒火的双目瞪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样子好可怕,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像恼得不能再恼,恨得不能再恨,气得快要呕出三升血咦咦血哇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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