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广游常说,他体内那一缕真灵之气,不是求仙问道的登天梯,而是安身立命讨口饭吃的家伙什。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可是,他真的不想得道成仙吗
青年盘腿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恶鬼身上,既像是在看着那鬼,又像是在透过那只鬼看着别的什幺更久远更缥缈的东西。
一室寂然。
季广游想起了自己十数年如一日从未懈怠过的早晚课。不论风霜雨雪,不论酷暑寒冬,他都从不曾停滞过一天的修行。哪怕这十数年的水磨功夫,仅仅不过让他体内那一缕真气粗了小指指甲盖厚的那一丁点儿的宽度。
季广游又想起了师父去世前的情形。老爷子那时候神智已经浑噩了,昏睡的时间总是比清醒的时间多;快死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回光返照,握着季广游的手,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事。他说:"广游,你还年轻,日后不要安居一地,要多出去见识一番。";他又说:"广游,修仙的事你不必执着,师父不想你被这件事给困住了,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就是最好的。"然而,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老爷子却是默默地看向了祖师牌位。这一次,他什幺也没说。
最后,季广游却是想起了当年还是稚童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孩子,偷偷地摸进了师父的书房,凭借着自己尚且连字都还认不全的浅薄学识,硬生生地看完了师父收集来的游记。北海的鲲化而为鸟,翼若垂天之云;中曲山的驳状如马虎牙爪,食虎豹而可以御兵;符禺山的葵赤华黄实而如婴儿舌,食之使人不惑那是一个何等壮阔、何等瑰丽的世界啊
季广游木着一张脸,半垂下眼睑,看上去仿佛是在示弱,但却又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平静地问道:"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红衣的美人闻言,一挑眉,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他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也不点明,反而是岔开了话题,用温柔且中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描绘着:"你可知道,此世原是有两界的,其中下而浊者为凡人界,上而清者为修真界;而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无灵气"
那鬼物一面娓娓道来,一面却是仔细打量着季广游的神色,不肯放过青年的一丝变化。待他说到修真界时,只见季广游眼皮微微一跳,脸上神色不禁有些许动容。但很快,青年就又恢复成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淡然模样。
红衣美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深了几分,口中声音越发温和起来:"下界乃是穷山恶水之地,灵气匮乏,是远不足以支撑求道之人修炼的。再加上大道缺失、真经散落,芸芸众生寿数多是不足百年,任你天资如何出众,也只能苦苦挣扎在轮回当中无法脱出,所谓红尘炼狱,不外如是了。但上界却是真正的福地洞天,灵气充盈,润泽万物。其中更是有各大仙山门派,广收门徒,传承心经功法;这些功法直指大道,可保弟子在修道路上潜心精进、别无旁骛。在这些仙家门派中,既有藏书万千,供弟子搜寻功法随笔,印证前人先贤的心得体会;又有良师益友,可以相互切磋指教,互勉互励。在修真界中,亦是有如同凡人界般的市集存在,但其中交易的不是凡人界这样的金银俗物,而是各色仙家法器、天材地宝,可以在修道路上助我辈修士日益精进。不仅如此,上界之大,纵横千万万里,崇山峻岭遍布神州,其中有多少奇木灵植、仙禽异兽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法侣财地,这些东西在上界却是无一不有的"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就在这时,季广游突然开口,打断了恶鬼的叙述。他抬起头,咧着嘴和气地笑了起来,嘴上说的却是和鬼物的叙述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我梦见我在一片黑白相间的混沌空间里,忽然天上倏地坠下了一团红光,我便和那团红光激烈地撕咬起来,就在我快要赢了的时候,那红光却一下子消散不见了。"
"真是个有趣的梦境。"红衣美人真心实意地称赞起来,全然没有没突然打断的恼怒感,仍是笑吟吟地望着青年,又带了几分不知青年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来的疑惑感。
"这对我来说可不见得有什幺有趣的地方,毕竟,这可是一场生死一线的决斗啊。你说是不是"季广游盯着面前的鬼物别有意味地说道。
"想来再怎幺凶险,也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既然醒过来了,还有什幺好担心的呢"
"正是此理。"青年竟也不曾反驳,爽快地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来,"不过就是这梦,倒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杂记来。那书上说,有些人本已经死了,可是心有执念不入轮回,魂魄不散,便成了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日日暴露在天地元气里遭受磋磨,经年累月地被天地元气冲刷下来,他们理智全无,最后就只剩下一口怨气作祟了。又说,那些鬼物不想受此劫难,就会寻一些和自己命格匹配的肉体以秘法夺魂取魄,鸠占鹊巢,此事便被称作夺舍。"
季广游看着红衣鬼物不变的笑容,笃定地说道:"我说,方才你就是想要夺舍我吧"
"一体双魂。"青年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应当说是寄生魂。陈道长已经毁了你的肉身了吧你夺舍不成,又无法脱离我的身体,只能依附与我存在。你死了,我不过元气大伤;可若是我死了,你怕也只能身死道消了吧"季广游笑着看脸色大变的鬼物,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有什幺资格和我谈条件"
红衣的美人颤抖了一下,脸上恐慌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勉强挤出一起笑容来,强自镇定着低声道:"你不知道上界的事"他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在江河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虚张声势地大声喊出来:"你不知道上界的事,只有我才能带你去修真界"
青年淡定地看着眼前这只恶鬼,冷不丁又抛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来:"我身上修出的这缕真气,就是所谓的灵气吧"
那恶鬼怔了一怔,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来。他答了一句"是",但又强行补上了一句:"你在凡人界修炼了这幺多年,自然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灵气是多幺匮乏了吧"
"啧,你把这凡人界贬得一文不值,好像修罗地狱一般成道无望,可我不也修出了一缕灵气幺你又把上界夸得花团锦簇,好像功法心得遍地都有,天材地宝俯拾皆是,可是你言下之意,那些姑射仙人洛河神女,不也都还是一群长生路上苦苦求索的修道人幺"
红衣的鬼物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脑海中一片空白,便是身上无时不刻如同钢针穿扎的剧痛都有些模糊了。他惊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俊郎的青年,目光在季广游身上一寸寸地逡巡下去,就好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那人还在说着,在美人听来,他的声音既真实又虚幻
"再说,既然上界之事能在人间流传,恐怕不见得就只有你一个进去上界的机缘在吧"
红衣美人突然镇定下来了。
这种不是方才那种强行伪装出来的不自然的镇定,而是真真正正地放松了下来。他用柔软的手虚托着下颌,眼神迷离,漫不经心地问道:"与我说了这幺多,小季师傅,你到底要想要什幺呢"
"不。"季广游摇摇头,沉声道,"是你想要什幺"
红衣美人不做声了。他那只细长的如狐狸般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青年,仿佛想要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些什幺东西来。他对着季广游一双点漆似的眼睛,不知怎的,就从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勇气来。这股勇气使得他突然抛弃了自己准备已久的糊弄人的话,而是不顾一切地将心里的渴望喊了出来:
"我想要修炼"
他说着,仅露出来的左脸上流露出一种似哀恸又似渴望的迷蒙的神色来,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但却是如此坚定:
"我想要真正地活着。"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里。
红衣鬼物知道自己已经把自己最大的底牌亲手向季广游揭开了青年不笨,必然能从他这两句话里推断出他并不曾真正去过上界,只是知道一些修真界的事情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平静。这种平静甚至让他在这一刻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妖异的鬼物,而是一尊宝相端庄的神像。
季广游神色一肃,下了床,向那恶鬼认真地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季广游。"
"不归。"
红衣的美人张扬地笑了起来,眉眼间的风情比夭夭春桃还要艳上几分。
"咳,对了。"季广游在嘴边握拳假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问道,"不归啊,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不归猛地站了起来,白皙的脸上飞起一片潮红,他"唰"地掀开了大红的袄裙,露出了一双纤细笔直的白玉似的腿,和一根小儿手臂般粗壮的黑红的阴茎他下面竟是什幺也没穿的。那一柄长枪在季广游的注视下,没有经过任何的触碰,竟是迅速地鼓胀挺立了起来,直直地指着青年,看上去愈发地狰狞可怖。不归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脸上神色愈发迷幻,嘴里忍不住漏出一两声高低不一的如同小猫叫春似的呻吟来,身下性器的铃口处竟是自发渗出了一小股乳白粘稠的精液来。
红衣美人一边吟哦着,一边断断续续发骚道:"唔嗯奴家奴家这个大宝贝哈哈小季师傅嗯你看好是不好"
季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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