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

110.故居

净霖登时语结, 石头不能出来,他的情绪便无处遁藏。他于过去那么多年的光yīn里,已然习惯把另一个自己匿在石头中。不丢失本心的最好办法便是把它寄存在别处, 临松君不能做的事情,石头毫无顾忌。
但那也是净霖啊。
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比苍霁更加明白,他的净霖已经不再有束缚,石头不该成为净霖隐藏的去处,苍霁要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化在自己的心口。
苍霁见净霖语塞, 不由地说:“不会说?无妨的, 拜个师我教你啊。”他握住净霖的两只手腕,从耳上余出空隙,随后慢条斯理地教道,“我怀里抱着的人怎么跟玉似的, 又柔软又滑腻。过去在山中是我有眼不识软温玉,竟把我的净霖当作了白瓷jīng。”
净霖被苍霁拿在怀中, 他不自在地挪动了腿, 被书本抵着膝头。
“我欲含着你。”苍霁正儿八经地解释,“是因为你捞起来轻得很, 稍微使点劲撞,就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你。”
“……我。”净霖被拘着双腕, 只用一双眼望着苍霁, 里边的波光晃得苍霁堆在舌尖的浑话忍了又忍才吞下去。
“我不是水。”净霖说, “……含不得。”
苍霁吻了吻净霖的耳根, 说:“我此刻已陷入水中,我来日必将耽于此身。”
净霖深知苍霁在讲什么,因此探臂欲爬。可是苍霁从后囚着他,沿着耳根低语。
“他们告诉你苍龙喉生逆鳞,破之既亡,却不曾告诉你苍龙本性纵|yín。我心爱你,我便想与你做尽快活事。”苍霁渐渐握住净霖的手,“我既要疼着你,也要弄疼你。我虽总是这般让你慌让你怕,却也想这般让你耽于我。我心爱一个人,这个人也心爱我。我与他不论是煮茶论道还是尽享欢爱,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天经地义。”净霖呓语。
“天经地义。”苍霁带着净霖的手贴在他的小腹,戏谑道,“我在这里进出自如,这把咽泉剑归我。”
净霖偏头,说:“不……”
“这只恶苍龙归你。”苍霁陡然堵住净霖,以他一贯的进攻吻得净霖支身不稳。
苍霁后靠在车壁,他猛地抬腿拨开杂物,臂间用力,将净霖揉着腰转过身。净霖骑着身,发随着苍霁的动作乱散在后。
chún舌间吞含的不止是心爱,还有两个人隐秘的情|cháo。sè|欲湿润地渗在四肢百骸,将净霖泡得眼角泛红,眉间化开一片春情。苍霁揉皱了净霖的衣袍,他用一种极度情|sè的方式吮|含着净霖的舌,眼里承着水浪,将净霖吻得双腿发软,又将净霖揉得含糊吟叹。
“所以床笫之欢有什么不好。”苍霁抄抱着已经化了的人,哑声咬着他的耳,“从宽衣解带开始,步步都是疼爱你的意思。一下一下只重不轻,我的yín|sè放浪全交给你。”
净霖埋起脸,石头小人终于不动了。
雪停时马车已到了地方。
苍霁打帘而出,此行为了不惹人眼目,他已尽力掩了妖气,故而落地时也缓了几口气。
佘桧的伙计一路打点,跟着鞍前马后,这会儿送到了地方,少不得来讨个喜。苍霁抛了他几颗金珠,他喜笑颜开地接了,对苍霁抱礼道:“公子是难得的财神爷!这一程走得顺利,多半是承了公子的福气。佘爷特地嘱咐,备了份薄礼给夫人。”
这一趟谁不知道“曹夫人”是曹公子的心头肉。
苍霁颇为愉悦地说:“叫佘爷惦记了,回去替我禀个平安。”
伙计连声应了,两个人正客套间,伙计目光突然一顿,接着磕绊地说:“……夫、夫人啊?”
净霖肩覆狐裘,闻声侧视。他近几日虽没记起多少事,却已不如下山时寒冽。
苍霁说:“冷吗?”
净霖眺目远山,雪雾隐绰,距他两人下山已过了一年,此时再看故处,竟有陌生之感。
“不冷。”净霖答道。
苍霁扫伙计一眼,伙计即刻噤声退了。他迈步与净霖并肩,沿着这残雪未扫的道走。
“宗音性子稳重,素来恪尽职守,又好秉承规矩办事。”苍霁说,“他不该有什么仇家。”
“他必不会无故离海。”净霖斟酌道,“他若不是被人带走,便是自行离去。”
“一个人遽然生变。”苍霁说,“必是碰了情字。”
“这般说。”净霖看向苍霁,“未免武断。”
“我与宗音几面之缘,却已能猜得他是何等样的人。他若不是被bī无奈,绝不会弃职离海。只是动情便罢了,他本就是东边的土皇帝,如想隐瞒九天境也不是不能。为何要匆忙离去,bào露而出?”苍霁说着环顾四周,“这村子有些古怪。”
“人少了。”净霖驻步,示意苍霁向前看,“雪掩柴门,还留在此地的百姓不足五户。”
“无人坐镇,妖怪横行。”苍霁说,“但是必不会惹出大事,因为分界司会尽快tiáo出人手来,所以没理由跑得这样干净。”
净霖一时间也无头绪,他说:“临行前东君道八苦只剩这一苦,可我算起来分明还少了三苦。若是能猜得宗音是哪一个,兴许便有些线索。”
“是少了两苦。”苍霁见净霖不解,解释道,“冬林的‘死’,顾深的‘爱别离’,楚纶的‘病’,左清昼的‘放不下’,老皇帝的‘老’。此乃你我共经历的五苦,而我于忘川河中见得了‘怨憎会’,所以如今只剩下‘求不得’与‘生’。”
他闭口不提这个怨憎会是谁的,净霖却仿佛心有灵犀。
净霖说:“宗音数百年里寻求化龙机缘,却迟迟不得。所以给他一个‘求不得’,倒也正合适。”
“不过是百年。”苍霁说,“寻常人修行问道,动辄千百年,又受本相牵制,能入臻境者凤毛麟角。宗音只是尚不得入门之法,却并非不能化龙。所以求不得于他而言还差些东西,倒是生,兴许寓意着他将有劫难,要在生死关头走一遭。”
净霖沉默不语。
苍霁便猜得他的心思,于是说道:“你一直以为生是你,对不对?”
净霖颔首,想了想,说:“我生机难得,那般情形下本已是陷入死地。”
“东君有一句话说得不差,八苦与你我息息相关。如今生死已过,此后便再无可惧之处。”
苍霁说着拾起净霖的手,把在掌心捏了捏。
“凉成了这般,还与我说不冷。”
他俩人不曾另寻住处,而是回到了枕蝉院。院内廊子塌了一半,舍边小池也已干涸。好在他俩人也不是凡人,否则今夜便要横睡雪间。
净霖将推门上的雕花换了个图案,苍霁抱卷路过时端详片刻,问:“一条狗?”
净霖用手掌遮了一半,回首说:“不与你说。”
“那便是条狐狸了。”苍霁抵身而来,从后面凑在净霖颊边,“要狐狸做什么?换条龙吧。”
净霖说:“不是狐狸。”
“……你以后喜欢什么。”苍霁婉转地说,“尽管知会哥哥一声,我自当画给你玩儿。”
净霖略微窘迫,石头又在袖里打滚。
苍霁顶他一下,说:“借着石头占我便宜?它在我袖里乱摸。”
净霖滞声反驳:“哪里是摸?”
“这不叫摸。”苍霁“哗啦”的松开抱卷的手臂,一把撑在净霖左右,“对不住,我说错了。这叫蹭,叫贴,叫磨。”
净霖几乎要贴门上了,他说:“打个滚,你也要讲浑话。”
“委屈了。”苍霁说,“我也想打个滚。”
说罢不待净霖回复,先将人掐着腰抱起来。他惯会这么抱,净霖如今双脚离了地也能神sè淡定,被苍霁带进了室内。地上铺了新毯,净霖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放在毯间。
苍霁一扑而下,将净霖抱了个满怀。接着他一个翻身,让净霖待了上面,自个枕在下边,说:“日日都想跟你滚几圈。”
净霖撑臂,说:“家里边没人瞧。”
苍霁哈哈一笑,摁住净霖的后脑,狠亲他一口,说:“你说什么?”
净霖说:“家里……”
苍霁跟着又是一口,他捧着净霖颊面,说:“跟我回家了,就是要成亲的。”
净霖被他亲得chún间微红,闻言又想扯石头,结果石头没扯到,只扯到了苍霁衣袖。他攥着苍霁的袖,说:“与我成亲有什么好?”
苍霁顶着净霖的额,说:“哪里不好?”
“我记不得以前。”净霖一手微抬,用指尖轻戳着苍霁的领口,“我分|身不归,便不算完整的‘人’。但它回来了,我便又不是如今的我了。”
苍霁说:“我只抱净霖。”
净霖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我是净霖么?”
苍霁顿然翻了身,将净霖反压在底下。他摸了摸净霖的脸,说:“我会认错人。”
净霖眼眸半阖,微微偏头蹭在苍霁的掌心。
“但我怎么会认错逆鳞?我的命在这里。”苍霁渐俯下身去,与净霖咫尺相望,他说,“你活着,我便活着。你我共生一命,此后我必不要你跑。我……”
他埋下首。
“我此生唯一一件后悔事。”他说,“死前我说错了话,我怎么舍得叫你一个人。”
净霖躺在毯间,似乎听到了大雨声。他不知不觉地淌出泪来,又全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懵懂地贴在苍霁掌心,这一刻他仍然像是从前。
有些人可以作践他、锤炼他,叫他变得铁石心肠毫无人样。
但只有个人可以珍惜他、呵哄他,叫他如汤沃雪般的露出本真。
净霖抬手抚在苍霁发间,小声说:“我与你成亲的时候,必然是开心的。”
苍霁心中大痛,若非强撑,险些要将这个人揉进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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