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短篇重生甜肉)

3

洞房之夜虽未真正行房,次日董信和易王却还是起得晚了。两人梳洗后先去给董母请安,董母见易王并无亲王的架子,便拉着他说了许多亲热的话。
前世董母就很喜欢易王,常因董信待易王冷漠而训斥董信,那时董信对此颇为头疼,既无法反驳母亲,也不愿关心易王。
如今董信自然乐见母亲疼爱董信,只是惦记着易王未用早膳,不得不盘算起如何打断母亲带走易王。
然而动董信尚未一开口,外面就来人通报,说是太子府的人前来道喜,并有一封书信要交给易王。
易王一听是太子的人来了,脸色顿时变了,向董母告罪一声便急匆匆离去。
易王一走,董母立刻隐去笑容,颦眉望向董信:“娘听说你和易王昨晚没行房娘知道你不喜欢他, 也怨他逼你和他成亲,但娘看易王脾气秉性都不错,你既已与他做了夫妻,往后还是要好好待人家,一家人和和气气,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董信与易王成婚后,原来董府的下人也随他们母子搬入易王府,今早在新房中伺候的婢女中便有两人出自董府,是以董母知道此事并不奇怪。
董母前世也曾说过这番话,董信当时不以为然,后来他身居高位,住在皇帝亲赐府邸,面对空荡荡的宅院,他才知母亲之言虽朴实,却是真正的金玉良言,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母亲放心,”董信笑着对董母道,前世孤寂已在他心上烙下伤疤,今生他怎会重蹈覆辙,“昨日是阿七累了,我心想日子还久,也不急于一时,便未折腾他。我虽与他相识已久,但因太子和他的关系,之前从未用心了解他。昨日我与他交谈,也觉得他的性子甚和我心,以后自会好好疼他,也教他早日给母亲生下个胖孙。”
董信说到此处,脸上虽挂着笑,心中却突然痛苦万分。
前世董信与易王成婚后的第四年,先皇驾崩并传位于太子,那时易王已怀有身孕,董信也在朝夕相处中对易王生出情意,却为履行诺言不得不奉四皇子之命率军逼宫。
进宫那一日,董信怕易王受伤,便不顾易王心急,将之软禁于王府中。后来董信在宫中苦劝四皇子无果,眼看着四皇子逼太子喝下毒酒,满心愧疚地回到家中,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易王在他离府之后便被太子安排的人救走。
而后十年,董信担心皇帝也就是昔日四皇子察觉,一直不敢探寻易王踪迹。他再未娶妻,仅靠与易王相处时的回忆艰难度日,有时也会想起那个无缘相见的骨肉。董信最常想的是那孩子像自己多些还是更像易王,但往往想着想着便心痛如焚,最终只能将之压在心底,不敢再想。
董信本以为易王受太子旧部庇护,将隐姓埋名安然度过一生,却未料当初那对朝堂避之不及的闲散亲王竟在十年中韬光养晦,最终趁皇帝御驾亲征兵败之时,一举攻下京城,半年之后又大败皇帝率领的十万大军,于阵前亲手将皇帝斩杀。
分别近十一年,当董信再见到自己的结发之夫时,他的阿七已成了高台上端坐的新帝。
董信在大牢中苦挨数月,终于得以在死前见到心爱之人,自踏入大殿的一刻便禁不住伸直颈项望向高阶之上。他的眼落在那人身上,心中欢喜非常,却在看到新帝身侧的幼童时如遭雷击,绝望地低下头来。
董信最后见到了他的儿子,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他却看清了那孩子的眉眼,那孩子长得同新帝幼时一样,只是小小年纪双眸就如身旁的新帝一般无情。
董信不知皇帝是否会在他血溅大殿之时遮住孩子的眼,也不敢猜测那孩子是否知道台阶下被处死的是他父亲。董信唯一知道的是,如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他也是这大殿之上唯一的罪人。
不过转瞬间,董信已经认命,他平静匍伏于地,等待大刀落下。
“信儿信儿”
董信沉浸于前世的回忆中,一时悲痛难抑,竟忘了此时是在母亲面前。他被母亲唤得回过神来,心里却仍未缓过来,只得对母亲谎称身体不适,快步离开母亲的院子。
董信回到卧房,正好碰见一脸喜气的易王,心中的痛楚立即消减许多。
易王却似是看出董信脸色不对,马上带他去堂内用膳,其间亲自夹菜添汤,将董信照顾得无微不至,却对太子的书信只字未提。
用完膳后无事,易王说要去作画,董信前世与易王分别十年之久,此时不愿离开他半步,自然是随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备着一整套画具,宣纸就铺在案上,显然易王极喜爱作画,平时常要在此挥毫泼墨。
虽是如此,易王其实却不擅作画,而与董信交好的四皇子正长于此,未及冠年便誉满天下,董信前世曾将易王与四皇子相比,自是更加瞧不上他。
但如今董信愿意一整日都陪在易王身边,默默看着他皱眉构思再一笔一笔认真而慎重地落于纸上。易王作起画来十分专注,甚至忘了董信在场,董信对此毫不介意,只是怕他饿着,时不时往他口中塞些糕点喂些茶水。
一直到晚膳前,易王才放下毛笔,他笑着看着自己的画作,又抬头望向董信欢喜地道:“成了。”
“我来看看。”
董信上前从易王手中接过画纸,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董信先前满心满眼都是易王,并未注意案上的画,此时一看才发现易王画的竟然是他,身着朱色朝服,头戴冠冕,双手持笏,肃然而立,直直望向画外。
易王画艺一般,此画却画得极为传神,董信看着画中人,便知易王对他的情有多深重。
董信心神震荡,看着画不发一言,易王许是以为他嫌弃自己,在旁低声道:“你的眉眼生的最好看,眉毛如剑,斜飞入鬓,双眸狭长,目光锐利。可惜我技艺不精,画不出你十分之一的风采。”
董信听出易王的不安,立即放下画握住他的手道:“你的画极好,切莫妄自菲薄,我是受宠若惊,欢喜得忘了言语。”
“是幺”易王看着董信的手,呆呆地道:“我听人说四哥也曾为你作画,他画的定比我好得多。”
董信轻轻摇头,发自肺腑地道:“绝非如此。单论画我,世间无人能胜过你。”
易王的眸子顿时亮了:“真的”
董信肯定道:“自然。”
董信此言算不得情话,易王却显然十分动容。他眉头一皱,下定决心一般,反过来紧紧握住董信的手,认真道:“我知你与四哥情谊深厚,四哥又与我大哥势同水火,这两人迟早要为皇位拼个你死我活。昨日早晨我去找过大哥,求他答应我若他将来登上皇位放你与四皇子一命,我大哥虽不愿我与你成亲,但到底还是心疼我,今早已在信中同意我的请求了。”
董信前世便从易王口中听到过这话,晓得易王所谓的求绝不止是言语哀求,他心一疼,展臂将易王揽入怀中:“不必如此,我”
易王摇摇头,继续道:“所以我想求你答应我,若有朝一日四哥赢了,也请你与他放过我大哥d1an me i ,本是同根生,不必为个皇位闹得兄弟相残。”
此言易王前世也对董信说过,只是那时董信明知无法践诺,并未答应易王。而经历前世种种,董信已知四皇子所做一切到最后皆是徒劳,而他失而复得也再舍不得易王伤心,所以在发觉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董信便已决定退出四皇子与太子之争,不仅如此,他还要全力劝阻四皇子,既是为易王,也是为四皇子自己。
董信看着易王的眼,应得十分干脆:“你不必担忧,不会有那一日。太子为嫡长子,理应继位,我不会为守一幼时承诺而置道义于不顾。”
易王惊讶地睁大了眼:“不要骗我”
董信温柔地笑着,探头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不骗你。”
易王望着董信的双眸渐渐湿润。他猛地双开双臂,死死抱住董信,嚎啕大哭起来。
董信却抚着怀中颤抖的身子,流着泪开怀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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