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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程宗扬还有些不放心,吩咐道:长伯,你留在外面,有什么动静不用理我们,直接去城中带军队来。
吴三桂道:我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吧。要指挥这些乌合之众,公子未必及得上我!
程宗扬笑骂道,就你争强好胜!算了,小魏,你在外边吧。
说着他放低声音,不管出了什么事,保命要紧!
小魏点了点头,不言声地离开队伍。
车马络绎行进山谷,程宗扬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左右张望着问道:徐府的人呢?
接着前面人喝道:谁!
一匹健马从林中驰出,正是昨天见过的徐寄。他远远叫道:小侯爷!程公子!我们少爷刚撵出一头白鹿,正在围捕,让小的来迎各位!
白鹿?
张少煌眼睛一亮,这可是祥瑞啊。
不就是一头鹿吗?有什么祥瑞不祥瑞的?
程兄有所不知,我大晋政通人和,祥瑞不断。当日有黄龙游过江口,先帝特意起神龙殿,改元黄龙。后来建造新殿时,又有赤乌数百群聚殿上。先帝亲眼所见,当即定殿名为赤乌殿,改元赤乌。
张少煌滔滔不绝地说道:这次有白鹿出现,正可见陛下盛德。这么大的功劳,别被徐家那个小子抢走了。
说着他朝程宗扬马后抽了一鞭,叫道:程兄,咱们也去开开眼!
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进了山谷。
其他世家子弟也怀着一样的心思。说起来张家和徐家虽然祖上有过四五品的官员,但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仍然是下等寒门。不过张少煌的姊姊是晋帝宠妃,徐家立过战功,大家又气味相投,平常留些面子。这会儿听说祥瑞出现,心里都是一个念头:这样大的功劳,不能被别人抢去了。
程宗扬面露苦笑,这些人一听说祥瑞都跟疯了一样,自己的坐骑被裹在中间,想退也退不出来,只能一同奔进谷里。
徐寄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回头招呼众人跟上。等车马都进入峪口,他突然一扯缰绳,马匹斜着窜入林中。
程宗扬对祥瑞没什么兴趣,一直紧盯着徐寄,见状顿时一惊,急忙转向,叫道:徐寄!往哪里去!
徐寄充耳不闻,速度越奔越快。萧遥逸一摆手,几名护卫立即跟着追来。徐寄极力打马,眼看就要逃出视野,程宗扬一咬牙,摘下弓箭。
黑珍珠突然嘶鸣一声,轻捷地一个跨步,马身横侧过来。旁边几名随从勒马不及,马匹突然矮下半截,嘶鸣声中,一匹匹马失前蹄,跌入陷阱。
绷的一声弓响,远处的徐寄应声而倒,从马上倒栽下来。吴三桂收起角弓,跳下坐骑,飞身追了过去。
萧遥逸面沉似水,追逐中有五匹马跌入陷阱,折断了前腿;那几名护卫身手不错,都及时跃离马匹,只有一人受了轻伤。
后面的队伍已经an成一片,大多数人都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叫道:怎么了?
哪个废物跌下马了 ?
快让开,别误了本公子捕获祥瑞!
萧遥逸挥了挥手,几名护卫拔出短刀,将哀鸣的坐骑喉咙一一割断,免得它们受苦。
吴三桂提着受伤的徐寄回来,往程宗扬马前一丢。那汉子双腕已经被吴三桂拧断,软垂下来,背后中了一箭,肺部受创,口中不断涌鲜血,脸上笑容却极为欢畅。
萧遥逸一脚踹在他脸上:gan你娘!死人还笑个p啊!
徐寄唾了口血沫,小侯爷就是杀了我,今日也难生离鹰愁峪!我这样一个蝼蚁一样的小人物,能得小侯爷陪葬,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遥逸啐道:你也配!就你这样的小崽子,给徐老头陪葬还差不多。嘿,徐老头敢y我,真是寿星喝砒霜,嫌他狗命活得太长了。
徐寄冷笑道:徐司空今日把你们一网打尽,明日就夺了禁军的兵权!让你们家家huhu死无遗类!
萧遥逸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盯了半晌,忽然一笑。小崽子,你要咬死牙关一个字不说,我还疑神疑鬼,话这么多就露出马脚了。你是背着徐度出来的吧?
徐寄脸sè微变。
萧遥逸寒声道:说!指使你的是不是徐敖那个兔崽子!
徐寄忽然张口,朝舌上咬去。萧遥逸眼明手快,马鞭啪的抽在他脸上,把他下巴打脱,然后一脚把他踹倒。
萧五!别脏了爷的靴子。
萧五不作声地过来,把徐寄提到林中。张少煌和桓歆已经赶过来,石超也掀着车帘朝这边张望,叠声嚷道:怎么了?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峪口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片密集而强劲的风声响起,弩箭雨点般飞来,将后面几名护卫连人带马s杀。
程宗扬高声道:快!都退到树林里!
马嘶声、惨叫声、怒吼声响成一片,an了半晌,众人才退到林中。这会儿工夫已经死了六名护卫,还有十几人带伤。其中一个世家少年被弩箭s中肩膀,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萧遥逸听得不耐烦,一脚把他踢晕过去才落得清静。
七、八名世家子弟一个个吓得面无人sè,张少煌抱着弓惨叫道:萧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萧遥逸一笑:张侯爷,咱们都被徐敖那小子算计了!他老头想篡位,要把咱们一网打尽。
不会吧!
桓歆叫道:外面是州府兵?
桓老三,徐老头是冲着你来的,谁不知道你爹也是都督六州军事,跟徐老头向来n不到一个壶里?
桓歆脸都白了。旁边的石超更是快哭出来,谁知道打个猎会闹出人命来。
程宗扬听着那小子信口雌黄,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和萧遥逸都猜测对手会采用偷袭,没想到却是明刀明枪的正面硬撼。
敢和他们几百人的队伍对阵,这条鱼小不了。希望小魏能及时逃出去,别让这条大鱼真把自己这些饵都给呑了。
伏击者用弩箭封住峪口,一时没有动作。萧遥逸叫道:兄弟们,咱们这会儿都在一条船上,齐心合力拚出去找徐老头算帐!
那些世家公子噤若寒蝉,倒是他们的护卫纷纷叫好:咱们有二百多人,外面那些草包,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小侯爷说的没错,咱们闯出去,找姓徐的算帐!
说着就有人拿起盾牌,朝外冲去。刚出树林,几枝弩箭便同时飞来,那汉子举盾一挡,竟然被弩箭s得倒退一步,接着脚掌被弩箭穿透,跌倒在地。吴战威大吼一声,拔刀劈断弩箭,一手扯着那人的肩膀,把他拖了回来。
程宗扬与萧遥逸面面相觑,然后叫道:娘的!我说是军弩吧!八成还是蹶张弩。
蹶张弩是用两足踏住弩背上弦,力道比一般的弩机更强,s程也更远,只有军中才配备,严禁民间持有。
众人心头都蒙上一层y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五从树后出来,少爷。
萧遥逸道:说了吗?
萧五道:那厮嘴硬得很。
萧遥逸跳下马,与程宗扬一起来到大树后面,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徐寄双腿中间,把他踹得像虾米一样弓起身,不住咳血。
萧遥逸也不废话,直接道:说。
徐寄下巴已经合上,咬紧牙关,眼中透出一丝疯狂神情。
硬汉啊!
萧遥逸摆了摆手,萧五,弄根火把来,要细点的,用小火慢慢把这崽子的蛋烤熟,喂他吃下去!
徐寄狂叫道:有种杀了我。
杀你?你不是嘴硬吗?有种你给我活着!
萧遥逸踩住他的脸,用靴底一拧,别以为你能咬舌自尽,看你的牙快还是爷的脚快。
萧五找来一根蜡烛粗细的树枝,包上油布,点上火,然后扒徐寄的裤子。
徐寄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忽然叫道:我说!我说!
萧遥逸踹了他一脚,蛋还没烤呢!急什么!是谁!
徐寄喘了半天气,然后伸长脖颈,叫道:王爷----小的先走一步!
说着脖颈一侧,重重撞在萧遥逸靴后的马刺上。萧遥逸马靴后装着齿lún状的马刺,jīng铁磨制的边缘比刀锋还要锐利,一下就把徐寄颈上的大动脉划开,切断的血管鲜血扇面一样喷出,身体痉挛片刻,然后不再动作。
两人盯着尸体,最后程宗扬摊开手,好吧。咱们晋国有几位王爷?
萧遥逸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十几个。妈的,司马家这些废物里还有人能瞒过徐老头,指挥他手下的州府兵?
程宗扬心头缩了一下。据他所知,晋室唯一一个掌有兵权的王爷就是临川王,难道是他想抢先动手除掉萧氏,抢夺禁军?可云苍feng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号角声起,峪口传来整齐的甲片撞击声。接着五名执盾的甲士出现在峪口,他们戴着重盔,手上的盾牌又宽又厚,几乎将身体整个遮住,只露出眼睛部位。重装的甲士以微小步幅缓缓踏来,在他们身后是五名弩士,再接着是五名刀手和五名矛手。
程宗扬想起在鬼王峒时易彪与谢艺的争论,这就是他说的小型战阵吧。
那些平常气焰嚣张的护卫,这时都露出畏惧的神sè,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的家主。
这些人欺男霸女、寻衅滋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面对正规的晋军jīng锐,心下先怯了三分。
长伯!
程宗扬叫来吴三桂,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吴三桂点了点头,举起角弓,绷、绷弓弦声接连响起。
阵列前,一名甲士举起盾牌,挡住箭矢,却不料s来的是连珠箭,第一枝s在盾牌边缘,后面一枝紧接着飞来s在他头盔的缨络上。那名甲士身体向后一震,头盔滑脱一半,露出挽紧的头发。
程宗扬道:不是佛窟寺的和尚。
萧遥逸冷着脸道:是石头城的军士。
建康毗邻大江,江侧的石头城是晋军水师大营所在,有战船上千艘,甲士数万,也是建康周围除禁军外最强的一支军队。
二十人一组的战阵推进到二百步的距离,然后向旁让开,后面一个相同的战阵补上留出的空档,组成十人一排。距离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又补上一个,组成十五人一排。最后战阵在一百步外停下,战阵也变成一排二十人。
一个年轻人跃马来到阵后,说道:小侯爷,今日会猎东山,收获不浅。
原来是你?难怪能使得动州府兵。
萧遥逸叫道:徐敖!你背着徐司空兴兵作an,不怕族诛吗?
徐敖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篡位的何止我一家?如今晋室帝祚已绝,该换换姓氏了。
程宗扬低声道:不对啊。徐寄说是某个王爷,这小子又说换换姓氏,难道晋国有哪位是异姓王?
萧遥逸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一名甲士忽然跃起,夺的一声,一枝利箭s进盾牌,箭羽微微抖动。
徐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张侯爷,好箭法。你放心,不会伤你。
那些世家子弟中,张少煌胆子算大的。刚才趁他说话,出箭偷袭,可惜隔了一百步,力道不足,被一名小兵轻易挡住,不禁为之气夺。
徐敖厉声道:我今日只取萧遥逸一人xg命!其他人下马就缚,我徐敖留你们一条xg命!
看到军阵出来,那些世家子弟早就失了锐气;听了徐敖的话,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心动,只是碍着萧遥逸骄横多年的名头,谁也不敢开口。
鬼扯!
一个声音大声道:你背着徐司空蒙骗他手下的军士,害他们附逆作an。徐敖!我问你!你擅tiáo军士,有没有徐司空的军令!
对面的军士虽然沉默不语,但眼中都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些世家子弟重新鼓起勇气,桓歆叫道:程兄说得对!徐敖,原来你是背着司空大人gan的好事!这些军士都是州府的良家子,又不是你的si兵,岂能跟着你作an。
众人都鼓噪起来。
徐敖冷笑道:家父早已卸去军职,哪里还需要他的军令?
说着他扬起手肘,高声道:这是镇东将军的hu符!有权tiáo动州府军士!谁人不服!
萧遥逸怪叫道:谢万石!你个饭桶!连hu符都丢了!
有世家子弟叫道:妈的,原来是谢家作an。
放p!
一个谢家子弟怒道:谢二什么时候有这胆子了?
徐敖沉声道:众军士!听我号令!拿下这些匪类!有敢抗命者,杀无赦!击杀萧遥逸者,赏五千银铢!
诺!
那些军士也不知道到底谁是逆贼,不过徐敖手握hu符,听他的总没错,当即向前来。
几名世家子弟急忙叫喊自己的手下御敌,那些护卫身手虽然不错,但和这些正规军士一比就是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勉强支撑片刻便一败涂地,争相逃入林中。那些世家公子跑得更快,马车上石超更是吓得几乎口吐白沫,躲在侍姬中间,浑身发抖。
吴三桂抓了抓头。公子,还是你来吧。
程宗扬气得笑了起来:吴大将军,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能指挥这些乌合之众,这会儿怎么又软了?
吴三桂一摊手,他们又不认识我是谁。
程宗扬拿马鞭朝他头上敲了一下:眼下要命的时候才想起来?心思周密这一条,会之可比你强多了!
吴三桂嘿嘿一笑,揉了揉脑袋。
军士源源不绝地从峪口涌入,弩矢横空,有一大半朝萧遥逸招呼。那小子锦衣金冠,看上去十分拉风,何况一颗脑袋就值五千银铢,挨了一半的箭倒也不冤。
萧遥逸分身乏术,那些世家公子更不用提,无论张少煌、桓歆,还是谢家、庾家、袁家、柳家这些平常横行城中的恶少,这会儿都争相逃奔。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面倒的屠杀。
吴战威也嚷道:程头儿!还是你来吧!在南荒咱们就是听你的,才一路拚过来的!
这会儿不是客气的时候,程宗扬靠着一棵大树跳上马背,运足气力大叫道:我是盘江程少主!兄弟们!这样自an阵脚,谁都活不下去!听我号令!萧五,别管你家小侯爷,那小子死不了!你带着萧家的护卫守住这边!给我守够一盏茶的时间!
萧遥逸一边朝他招手,一边朝萧五示意。萧五拎着两把带钩的长刀,呼啸一声,带领萧府的护卫过来守住几棵大树,让众人尽快后撤。
有树木掩护,弩箭的威胁小了许多。众人一窝蜂般往后逃去,程宗扬打马追上石家的马车,一把扯下车帘。
石胖子!别抖了!从现在起,你的人都归我指挥!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就叫道:金谷石家的都给我听好!徐敖矫命作an,禁军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平叛!弟兄们!富贵险中求!石少主已经说了!只要今天能拚过去,大伙论功行赏!对面都是叛匪,斩首一级,赏银铢五百!
那些护卫都是险中求财的亡命徒,听到这样的重赏,顿时热血,一个个摩拳擦掌,嗷嗷直叫。
前来打猎的护卫以石家、萧家、张家最多,加起来便有一百余人,占了泰半。程宗扬召齐石家护卫在林中设下防线,接应退回来的萧府护卫,再叫来张少煌的随从在旁策应,终于借助密林的防护,暂时稳住阵脚。
长伯,怎么样?
死路。后面就是山崖。
吴三桂察看过周围地形,西面有处山丘,只要守好,能支撑几个时辰。
程宗扬抬头看了一眼,小侯爷呢?
吴三桂一乐:他往东边去了。那小子真是块好料,一大半追兵都让他引走了。姓徐的这会儿正急着约束人马呢。
怪不得这边压力大减,能让自己从容布置。程宗扬道:就去那处山丘!萧五!别歇了,跟着长伯!
萧五两口刀都沾满血迹,笑道:成!扎营布寨就jiao给我们兄弟了 !
程宗扬看了石家的马车一眼,那些侍姬一个个花容失sè,石超软得像烂泥一样,一个劲儿地求神念佛。
程宗扬又气又笑,叫来吴战威:吴大刀,你带着石少主也撤过去,免得在这儿碍事!
第七章 对敌
密集的林木使州府兵无法保持阵型,他们转为五人一组的小队,一边清剿试图逃脱的护卫,一边逐步近。
金谷石家有的是钱,雇佣来的护卫也颇为不弱。起初的颓败是因为没有人组织,各自单打独斗,这会儿稳住阵脚,十几个身手矫健的汉子攀上大树,居高临下攻击来的州府兵。
这些人用的武器五花八门,有弓有弩,还有各式各样的暗器。那些重装的军士虽然防备严密,但稍有破绽就被护卫们偷袭得手,进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程宗扬意识到自己和萧遥逸都犯了个错误,徐度固然摆明车马两不相帮,徐敖却与叛匪沆瀣一气,今天的事只怕连他老爹都瞒过了。
要tiáo动军队必须使用hu符,hu符由两片契合而成,一半在指挥官手里,另一半则在晋帝手中。徐敖能将hu符合二为一,不用问,肯定与gong里那个老宦官脱不了关系。只是徐寄所称的王爷仍是个难解之谜。难道幕后的指使者,不是晋国的王侯?
程兄,可多亏你了。
张少煌脸sè发白地说。
程宗扬知道他是心怯,笑道:张侯爷,来试试你的弓!那边那个拿旗的军士!s他一箭!
张少煌怔了一下,颇感陌生地看着神情自若的程宗扬,然后摇了摇头,叹道:今日才知程兄风采!
他鼓起勇气,举弓y,才发现背箭的随从早不知跑到何处。程宗扬随手从鞍侧抽枝雕翎箭,两手捧上,笑道:侯爷请!
张少煌惊惶之态稍去,哈哈一笑,接过箭枝搭在弦上,引满一箭s出。
六十步外,那个拿旗的军士晃了一下,xiōng甲被箭枝穿透,溅出血迹。
好样的!
桓歆也被激起血xg,举弓叫道:张侯爷,咱们来比一场!
张少煌脸上透出亢奋的血sè,嚷道:桓老三,你输定了!
程宗扬笑道:行了!张侯爷这一箭够他们an一阵的,咱们还是赶快后撤,要比试有的是机会!
徐敖毕竟是将门之后,短暂混an之后,大声喝斥着重新整顿军士,又tiáo来十几架蹶张弩,攻击树上的护卫。
程宗扬将自己能够唤动的护卫分成三列,每隔五十步设一道防线,全以弓弩远s,阻滞州府兵的追击。等州府兵稳住阵势,最前面金谷石家的护卫开始出现伤亡,程宗扬立即下令撤退,由后面张家的护卫接着掩护。
州府兵击溃第一道防线,前进五十步又被弓弩s住,不得不重新列阵。就这样,程宗扬带着护卫连战边退,不过二百余步的距离,硬是拖延州府兵大半个时辰;由于避免近战,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伤亡十几人。
徐敖越来越急躁,一边喝骂,一边命令军士强攻。正面对敌,那些护卫还是不及长期c练的军士,很快就溃败下来。但徐敖没有高兴太久,军士刚越过最后一道防线,就看到前面的营垒。
鹰愁峪四周环山,中间是一片密林。西边有一处两三丈高的山丘,这时林中被清出一片百余步宽的空地,数百棵刚被砍下的树木被拖拽到山丘下,堆成半人高的木垒。木垒呈偃月形,两翼前出,高度升至一人多高,中间略低。如果强攻两翼,势必付出巨大的代价。木垒中段以雨道木墙前后相隔的形式留出一个隐密的缺口,前面木墙稍低,后面高及六尺,中间的通道可供马匹冲锋。
那些护卫躲在木垒后,只露出一排寒光凛冽的箭头。州府兵如果进攻,必须经过面前的空地,没有树木遮挡的军士将成为绝佳的s击目标。
徐敖心头升起一丝寒意。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设置出如此严密的营垒?
吴三桂啧啧称奇:小侯爷这些手下不简单!伐起树来又快又狠,设置的营垒比老吴还高明!
里面好几个都是星月湖出来的老兵痞,又都是准备好来钓鱼的,建个营垒还不轻松?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下面就看你的了,别给我丢脸!
公子放心!
吴三桂大剌剌走上前去,从一名不认识的护卫手里夺过一杆长矛,然后跨上木垒,叫道:对面州府兵的娘儿们!是汉子的!来跟吴爷比一场!
我gan!还单挑?吴三桂!你这会儿充什么英雄?
吴三桂嘿嘿一乐:挫挫他们的锐气,他们不敢打,咱们就赢了这场;要敢打,咱们就赢大了。
那些护卫都是好勇斗狠的汉子,当即鼓噪起来。吴三爷,好样的!
当兵的!来打一场!
死丘八!装什么孙子!
徐敖沉着脸,与旁边的指挥官商议几句,然后一名披甲的军士翻身上马,提着一杆长槊,冲出阵列。
张少煌伸长脖子,看着吴三桂从垒上跃下,徒步奔去。离敌骑还有丈许,他两足一点,长矛蛟龙般刺出。
那骑士槊锋一摆,与吴三桂的长矛硬拚一记,长槊顿时弯曲着荡开,槊锋刺进泥土。骑士反应极快,立刻甩开槊把,摘下鞍侧的马刀。刚握到刀柄,xiōng口突然一凉,接着身体横飞出去。
吴三桂一矛将敌骑刺落马下,随即夺了马匹,在场中奔驰示威。那名骑士扑倒在地,背后鲜血狂涌。
张少煌叫道:好壮士!
垒后的护卫也高声鼓噪叫好。
程宗扬板着脸道:吴三桂!风头出够了吧?还不滚回来!妈的!没看到他们正上蹶张弩吗?
随着徐敖的喝令,州府兵的弩手两足踏着弩臂,双手拉住弩弦,用腰力扳上机括,接着举起弩机。
放!
随着指挥官一声号令,绷的一声齐响,数十枝弩箭同时朝吴三桂飞去。
吴三桂正盘马示威,空地上就他一个目标,躲都没地方躲。眼看就要被s成刺猬,他身体一侧,突然消失不见。
十几枝弩矢破空飞出,其他的都s在战马身上。那匹战马来不及嘶鸣便当场毙命,弩矢强大的冲击力使马匹被重木撞倒一样,翻滚过来。
鞍旁人影一闪,却是吴三桂。他以高明的骑术一脚踏着马镫,身体整个躲到马匹后面,不仅毫发未伤,还趁机一扭身,掷矛s杀一名弩手,然后趁着弩手上弦的机会狂奔回来。
山丘上下欢声雷动,纷纷叫道:吴三爷!好汉子!
吴战威刚扶着石超的马车攀上山丘,这会儿咧开大嘴,拍着xiōng膛嚷道:我这兄弟怎么样!够不够d!
石超和周围的侍姬本来都吓傻了,这会儿听他说得口响,一名侍姬嗤的笑出来,倒把吴大刀弄了个大红脸,赶紧撒腿就跑。
吴三桂跃回木垒,双手抱拳,中气十足地喝道:少主!
程宗扬上下打量吴三桂几眼,嘟囔道:怪不得说你勇冠三军呢……算你斩首两级,回头找石胖子拿钱!
说着朝对面盯了几眼,妈的,人不少啊。
吴三桂道:从旗号判断,进来的军士有六百左右,一半去追小侯爷,这里有三百来人,峪口还有二百多,加起来有八、九百。
咱们有多少人?
萧五叉手道:咱们来的共是九家。石家最多,除去死伤,还有四十五人;张家二十八人;萧家三十人;桓家二十四人;其他几家加起来还剩三十九人。一共是一百六十三人,受伤的十二个和几位公子都在山上。还有石少主带的九名侍姬。情形就是这样,请公子示下。
得了吧。你们两个都是打过仗的,还来问我?
程宗扬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去瞧瞧那些饭桶。
吴三桂道:公子,咱们要撑多久?
这个很重要吗?
打两个时辰跟打十个时辰差别可大了。
程宗扬翻了翻眼睛:小狐狸若能活着回来,你们问他好了。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萧五毕恭毕敬说道:我们小侯爷还在兜圈子,马疲了就回来。多谢公子爷费心。
我才不费心呢。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长伯不是问要撑多久吗?等小狐狸回来,你把他脑袋砍了,往徐敖那儿一扔,咱们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张少煌口沫横飞,正在谈论自己s杀叛军旗手的壮举。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连躲在车里的石超也情不自禁伸长耳朵。
程宗扬爬上山丘,张少煌立刻过来拉住他的手,大笑道:今日见程兄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张某才知道什么叫大将之风!
程宗扬叹了口气,咱们别对着吹捧了,商量怎么办才是正经。
张少煌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以程兄马首是瞻!
桓歆也道:没错!刚才要不是程兄,我们早就被打散了,还能逃到这里?我们都听程兄的!
这会儿什么世家也不好使了,张少煌和桓歆先开了口,众人纷纷附和。
那好,我也不客气了。
程宗扬道:第一件,各位的护卫我先借用,奖惩的章程我也说了,求各位给我个面子,事后该赏该罚的,都由各位处置。
众人轰然道:这个好说!
第二件,咱们这会儿陷身死地,要活都活,要死都死,谁也不能抛下大伙自己逃生。顺便说一下,峪口还有二百多州府兵。
到了这步田地,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众人都把xiōng脯拍得山响,谁逃谁是孙子!
第三件,
程宗扬放缓语tiáo,今天的事大家也看到了,与徐司空无关,都是徐敖这小子自己捣鬼……
桓歆脖子一梗:说别的我还信!就徐小子,凭什么能拿到hu符?
谢家的谢无奕也道:徐敖敢造反,少不了族诛!徐度教子无方,也少不了开刀问斩!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
程宗扬的目的就是这个,萧遥逸一心煽风点火,闹得越an越好,自己不忍波及无辜,趁他不在,先过来灭火。
各位都是贵族世家,对朝廷政局比我这个外来人通晓得多。徐敖能拿到hu符,tiáo动石头城的州府兵,背景肯定不简单。如果轻举妄动,只怕更为不妙。
几个人对视片刻,张少煌道:程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程宗扬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幕后的人物还没有露面,如果能侥幸逃生,大家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把罪名推到徐敖身上,静等水落石出。没找到背后的主谋之前,都不要追究此事。
张少煌看了看众人,除了太原王家和琅琊王家,陈郡的谢家、袁家、颖川庾家、河东柳家、太原阮家、谯国桓家、金谷石家,还有我们张家,小侯爷的兰陵萧家,咱们九家都在这里。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等于除了王氏两支,晋国数得上的世家大族都有人来围猎。太原王家酷好书法,对s猎兴趣不大。琅琊王家有王处仲,大伙都不愿去自讨没趣,因此没有请这两家。
叛an者既然不在这些世家之中,又有这样大的权力,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帝室……
这浑水可不是一般的浑。
桓歆道:就依程兄的意思,所有的事都推到徐敖一个人身上!别的咱们既不知道,也不理会。
众人参差应了几声,显然还处于震惊中。
妈的!
张少煌骂道:大家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这点小事就把你们吓住了?桓老三!把你的匕首给我!石胖子!你不是带着酒吗?把觞给我!
张少煌拿起酒觞,倒了酒,然后伸出手,匕首在腕上一划,把血滴到酒里。
大夥儿喝了血酒!今天的事都烂到肚子里!依程兄说的,找到主谋之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等水落石出,咱们九家联手,就是天王老子也扳倒了丨有个世家子弟嗫嚅道:万一……会不会……陛下……
放p!
张少煌横着眼道:他天天睡我姊,会杀我这个小舅子吗?
众人一听都放下一半的心事,只要站在晋帝一边,就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别的说得再天花an坠,也逃不过叛逆两个字。九家的势力占了晋国政权七成,什么叛逆也踩平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立下讨逆的大功,公侯之位唾手可得。
众人当即一一滴血入酒,连石超也哭丧着脸,让人在腕上划了一刀,掉着泪雪雪呼痛。
程兄!
张少煌把酒觞递过来。
程宗扬对喝血酒一向有点心结,哪知道谁有传染病啊?正拿着血酒犯愁,忽然背后一声长笑,喝血酒怎么能少了我?
萧遥逸笑嘻嘻从树后步来,一手牵着他的白水驹。那匹骏马腿上溅满泥土,马毛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光滑发亮。
行啊,几百人把你追得跟狗一样,居然连根毛都没伤?
那可不是!
萧遥逸手指一挑,佩剑跳出寸许,然后伸出拇指在剑锋上一搪,随手把鲜血甩到酒觞里。程宗扬也只好给自己放了血,凑够份数。
萧遥逸举起酒觞,正容道:今日兰陵萧氏、清河张氏、陈郡谢氏、颖川庾氏、陈郡袁氏、谯国桓氏、太原阮氏、河东柳氏、金谷石氏、盘江程氏,总此十家,歃血为盟!自今尔后,同进退,共福祸!从者有吉,违者不祥!
说完,萧遥逸长饮一口,然后递给张少煌,接着是谢无奕、桓歆、袁成子……几个人一一喝完,最后传到程宗扬手里。程宗扬举觞笑道:那我就gan了吧丨程宗扬一口气喝完,把酒觞一丢。
张少煌抚掌道:痛快!
众人纷纷叫好。这些子弟平常就气味相投,这会儿喝了血酒,感觉更是不同。萧遥逸那句同进退,共福祸说到众人心眼里,如今彼此都在一条船上,同舟同济,愈发亲密起来。连平常看不上眼的石超,也显得多了几分亲近。
萧遥逸拉起程宗扬:走!咱们到下面去!
桓歆叫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有吴长伯那样的悍将,何必犯险?
萧遥逸笑道:s猎哪里有s人痛快?刚才输给张侯爷,我还得赢过来!免得要赔张侯一个美婢!
萧遥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程宗扬无奈地耸了耸肩:行啦,水都够浑了,你还搅啊?
我是向你道谢。
萧遥逸敛起笑容,程兄此举比萧某能做的更好。有这九家,晋国的政局一多半都落在我们手里了。
程宗扬瞧瞧左右无人,蹲下来小声道:小狐狸,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遥逸拔了根草在嘴里咬着:很简单。我要一个地方能承认星月湖,我要给兄弟们一个能堂堂正正亮出身分的地方,我要给岳帅正名!
他声音很低,却像压抑不住的烈火,晋国朝局已经烂透了,何妨再烂!有我萧遥逸在,有岳帅的星月湖在,只要十年,就能让晋国焕然一新!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他一直没有习惯蓄须,平常下巴都刮得gangan净净,不过近来胡须有越长越快的趋势。
小狐狸,你不会是自己想称帝吧?
当然不。我只要扶植一个听话的傀儡就够了。坦白地说,原来我想把这些世家都拖下水,让他们疑神疑鬼,自相残杀。现在程兄给了我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程兄,多谢你了。
萧遥逸郑重地向他一揖,然后挤了挤眼,等我当上大司马,封你当太子怎么样?
去死!
号角远远传来,两人同时长身而起,望向远处的军阵。
去追杀萧遥逸的军士此时都撤了回去,与正面的州府兵合军一处,声势更加惊人。
萧遥逸眯起眼:石头城的jīng锐还有两下子,竟然没被我拖垮。
程宗扬嘀咕道:一百多架蹶张弩,姓徐的还真下本钱。
不用担心。
萧遥逸指着山下的空地道:萧五把木垒前一百步内的树木全部伐尽,那些弩手如果在林中发弩,只是白费弩矢。如果出来,就bào露在弓箭的s程之内。
程宗扬有些怀疑:蹶张弩s不到的地方,弓能s到?
弩以平s为主,
萧遥逸解释道:弩矢一般长六七寸,用机括发力,速度比 弓箭快十倍,力量也强劲十倍。不过弩机s程有定数,一旦超出s程就威力锐减。程兄听说过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吧?换了弓箭就没人这么说。
萧遥逸拿起一张弓:箭的长度可达弩矢的三四倍,分量更是弩矢的五倍以上。远s时一般朝天曲s,仅靠箭枝落下的重量就能穿透盔甲。
说着萧遥逸出搭上箭枝,朝天s出,箭枝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轻易飞出一百二十步的距离,将州府兵一面战旗s落。
好小子,箭法这么好!刚才和张侯爷比箭果然是藏si了。
那是。
萧遥逸嘻笑道:要让他们看出我的底子,不吓死他们。
州府兵的惊呼与山下的欢叫响成一片,却没有知道是谁s的箭。萧遥逸从容放下弯弓,接着道:弩机五十步内堪称无敌,蹶张弩力量再强一倍,也只有一百步的威力。嘿嘿,幸好不是秦军的强弩,秦弩拉力强达十二石,这些州府兵用的不过是八石弩。徐敖如果明白点,就别让那些弩手白送命。
你输了。
程宗扬拍拍他的肩,徐小子要跟你玩对s呢。
第八章 近战
重新编伍的州府兵终于开始行动,放了两枝弩箭测试距离之后,盾手首先从林中出来,接着是弩手。他们手持上好弯矢的蹶张弩,在盾手保护下缓慢地朝木垒近。
木垒后,萧府两名护卫从马背上拖下两个草袋,挥刀割开,哗啦一声,里面装满的箭枝散落出来。那些护卫本来是陪主子打猎散心,又不是拚命来的,带两匣箭就足够了。刚才对s已经耗去不少,剩下的每人不过四五枝。眼看突然间多了两、三千枝利箭,不禁欢声雷动。
吴战威一刀砍到土中,凶巴巴道:别an抢!大伙自己掂掂分量,够数的过来每人拿十枝!s艺不jīng的趁早一边去!
众护卫认得他是程少主两名贴身护卫之一,那把刀看起来也很能打的样子,谁也不敢逞强。四十多名s箭的好手过来拿了箭,萧五带着二十余人分别守在木垒两翼,剩下的沿着木垒散开。
吴三桂没有用自己的角弓,而是拿了张白桦弓,叫道:使弓的爷儿们!别让那些玩弩的孙子靠近!听我号令!弦!
众人挽弓,将箭枝扣在弦上。
望!
来自各家的护卫同时举弓,瞄向对面的州府兵,弓弦拉成满月。
吴三桂紧盯着州府兵脚步的移动,忽然大喝一声,灭!
二十余枝羽箭呼啸而出,州府兵停下脚步,用盾牌护住身体。两军对s时,jīng度还在其次,主要靠箭枝的密集度覆盖敌军,造成杀伤。这二十余枝羽箭在偌大的战场中,显得毫不起眼。
但区别在于,这些护卫都是善s的江湖好手。他们与州府兵的差别,好比健将级s击运动员与警察的差别。除了被盾牌挡住的几枝,二十余枝羽箭倒有一半准确s中目标。而吴三桂的一箭,直接将弩手的指挥官送入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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