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赏!来人!给张道长另辟一帐施法!”
“不必。”
张如晦道:“我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以元命之神,召虚无之神,以本身之气,合虚无之气,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以人应天,随处可施。”
说着张如晦一挥大袖,喝道:“风!”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股长风便浩荡而来。
风势越来越大,朝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贼寇逆风而战,攻势顿时一缓。
“云!”
张如晦一手指天,晴空万里的天际随即涌来一团乌云,战场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雷!”
“破!”
张如晦的雷咒刚出,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张如晦羽氅一振,脸上血sè尽去。
第六章地下伏兵
星月湖军士凶悍的战斗力让程宗扬也看得咋舌。侯玄等人配合多年,彼此间默契至极,这种万军丛中分合自如的作战行军、分段式冲锋和tiáo整,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好在自己的任务简单得多,他只需盯着那些徒手的士兵,把他们赶到宋军中军大帐就算大功告成。
任务固然简单,压力也最大,毕竟宋军负土的士兵足有三万,一人撒泡n都能n出好几个游泳池。
为了防止意外,除了一营,孟非卿的直属营也jiao给他一并指挥,于是自己很荣幸的又和月霜分到一处。
月霜的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偶尔目光相接也把他当空气,让程宗扬有点后悔那天没有gan得再狠一点。
秋少君扬着一张臭脸跟在月霜身后。一大早他便找上门追问武二郎为什么会九yang神功?程宗扬只好老实告诉他原委。
不出意料,秋少君这个小面人也发起脾气;自己宗门的镇教神功被一个外人得去就罢了,但这个外人还把它传给不相gan的人——用秋少君的话说:那厮一看就是个缺乏人xg的bào徒!九yang神功落到他手里怎么对得起师兄!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
还好程宗扬身边除了这两个不大合作,其他都算得心应手。左有武二,右有臧修,后面还有敖润和雪隼佣兵团的几个好手。
孟老大的直属营在星月湖大营实力堪称第一,真要撞上宋军一个军也未必逊sè多少。
这会儿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负重士兵,程宗扬c心最多的是防止前锋杀得太深入,打an部署。
宋军兵溃如山倒,三万人同时逃生足以把金明寨踏成平地。程宗扬盯着一里外的那处土山,只要追到那个位置,宋军的溃势便再也无法控制,这一仗就算大功告成。
宋军和他的看法基本上如出一辙,只要把贼寇引到土山下、挡住贼锋,然后大军四面合拢,定然让他们c翅难飞。
出城之前,程宗扬已经仔细观察过,土山附近只有一支宋军,看旗号应该是捧日左厢军的王信。
他打的主意是驱使奔逃的溃兵冲击宋军阵列,让他们自an阵脚。不然用两个营对付一个整军,即使能打胜,付出的代价也得不偿失。
宋军的法师也在程宗扬的计算之内,藏锋道人身死,星月湖大营的法师还剩下十一人,这会儿自己的身边就有五人。不过施法的不是墨枫林倒让自己有点意外。
那名羽士雷咒刚出,程宗扬身边一个束发的白衣法师骈指而喝:“破!”
藏锋道人殒身之后,星月湖大营的法师以玉武子为首;他一举破法,接着匡仲玉喝道:“止!”
浩荡的长风应声而止。
另一名法师古翔屈指弹天,“开!”
刚刚凝聚成形的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一扑,消散无痕。
“砰”的一声,张如晦羽氅上的一颗大珠碎裂,从中滚出一颗冒着火焰的小金珠。
张如晦一口将金珠吞下,然后长声道:“赤明之馆!火铃之gong!天丁吾神!飙火相并!疾!”
天际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一道火雷带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而降,朝贼寇劈去。
白鹭飞双掌托天,“封!”
火雷在半空撞上一道无形屏障,溅出无数火光。
秦翰的眼中蓦然s出jīng芒:“好手段!兀术!”
一名兽蛮武士跨出来,发出一声低吼。“大貂珰!”
两边的法师隔空斗法,风雷之声不绝于耳,但张如晦明显落了下风。
这时见秦翰开口,纵然翁应龙十二分看不上这等阉人,但秦翰赫赫战功放在那里,心里也多几分底气。
他一边打着主意,此战过后一定要把秦翰tiáo入临安,拆分他的选锋营,免得将来尾大不掉,一边沉住气道:“秦翰,好生为国效力!”
秦翰欠身道:“遵令。”
程宗扬这会儿满头是火,自己一方的法师虽然占上风,但施法时不可避免地减慢进攻速度。
眼看与溃兵之间就要出现空档,通常的情况下,这种空档并不要紧,但宋军中军正前面横着一座土山,一旦旁边的王信军赶在溃兵经过的空档抢占土山,自己的攻势立即就会受挫。
自己兵力不足,又不可能把几名法师扔在战场上,只好让臧修在前面咬住溃兵的队伍,追击的阵形也由横阵改为锋矢。
就在这时,一群兽蛮武士逆着人流奔涌而出,几名逃奔的军士来不及闪避,立刻被兽蛮武士庞大躯体撞飞。
相距还有数十步,最前面的兽蛮武士便举起长枪,咆哮着同时掷出。
由于是锋矢阵形,最前面几名星月湖军士若是闪避,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伤亡会更加惨重,只能硬档。
这一波投枪至少有六名星月湖军士伤亡。程宗扬一阵心痛,叫道:“武二!”
武二郎狞笑一声,朝最前面一名雄壮的兽蛮首领扑去:“敢动二爷的生意!孙子!二爷给你长长记xg!”
两条差不多庞大的身影撞在一起,巨大声响简直像两座大山撞击的轰鸣。
那名兽蛮首领臂上戴着寻常人胳臂粗的金环,眼珠碧绿,瞳孔却是金黄sè,铁盔下垂着数条貂尾;以武二郎的强横,这一下竟然没有把他撞倒。
两人各自退了几步,然后又扑到一处。四条大腿粗细的胳膊扭到一处,马头大的膝盖彼此撞击,能撞碎石碑的额头砸在簸箕宽的下巴上,连吐出的血都夸张得要死。
场中尘土飞扬,不一会儿撞出一个大坑,只能听到咆哮声不断传来。
这两条猛hu的r搏震慑全场,连臧修那样的猛人都老老实实地绕开几步。秦翰的兽蛮营在攻城战也折损不少,加上定川寨一战时的伤亡,这时能作战的不过半数,然而这二百余名兽蛮武士成了程宗扬难以逾越的障碍。
“直属营!”
数百枝白蜡杆“嗡”的一声挥出,在寒风中弹得笔直。
如果有选择,程宗扬宁愿和两千余人的王信军硬拼一场,也不想碰这二百名兽蛮武士。如果被他们缠住,别说抢占土山,就连撤退都成了麻烦。
星月湖大营的军士也意识到这一点,臧修拔出雷霆战刀、马鸿挺起铁矛、鲁子印收起盾牌,擎出自己的重斧。旁边的月霜也摘下鞍侧的方天画戟,美目闪过一丝好斗的锐光。
忽然身后一声长啸,一名法师如风而至,他在半空中便解开自己的发髻,将一枚桃木小剑嵌在自己掌心,然后一掌拍在地上。“克!”
随着法师喷出的血雨,大地微微一震又恢复原状。
远处兽蛮武士的奔势忽然一滞,一个个变得步履不稳。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化成无边泥淖,每一步踏下都直没至膝,愤怒的咆哮声立刻响彻四野。
程宗扬当机立断:“别管他们!绕过去!”
星月湖军士再次加速,绕开那片法力沼泽,追逐前面的溃兵。
王信军果然开始往土山移动,正如程宗扬猜想的那样,数万溃兵的冲击力足以踏平一个寨子;王信军在人cháo中的移动艰难无比,时刻要防备阵形被自己的同袍冲an。
就在这时,程宗扬看到他最不愿看到一幕。一个身材肥壮的武官出现在土山上,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将逃上土山的溃兵砍倒。
在他身后,几个营的宋军聚集在一处,从土中取出各种刀枪兵刃。那些慌不择路的溃兵接连被自己的同袍砍倒,在利刃的威胁下,终于认识到此路不通,人流分开从土山两侧绕过。
张亢的军服上都是鲜血,片刻间死在他刀下的溃兵就有十余名之多,出手的狠辣无情连刘宜孙都觉得头皮发麻。
“列阵!”
五个营的宋军匆忙组成阵列,新任的军都指挥使刘宜孙立在最前方,身后就是他的战旗。
“gan!”
程宗扬大骂一声。
敖润扣着弓弦道:“程头儿?”
“少废话!拼不掉他们,大伙儿都得死!”
程宗扬厉声道:“臧修!卡住右翼!脑袋掉了也不能让王信军和他们会合!”
“成!”
臧修立刻分出一队人马,朝右翼杀去。
程宗扬指向那个年轻将领的军旗。“前面是一个军的宋兵!打垮他们就是宋军的中军大帐!城上的八牛弩已经上紧弦!只要我们登上土山,宋军的中军大帐就会遭受毁灭xg打击!但如果我们被挡在土山下,周围六个军的宋兵就会把我们包围!月上尉!你敢不敢去打垮他们?”
月霜冷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当先朝宋军冲去。
“二连!三连!冲上去!”
臧修带走一营,自己的身边只剩下直属营,程宗扬用三个连lún番冲击已经是孤注一掷,一旦没有撕开宋军的战阵,自己可以tiáo用的预备队只剩下敖润的雪隼团。
盯着近的贼寇,张亢佩刀一举,一条铁链突然间破土而出,升到半人的高度,绷得笔直,形成一道绊马索。
月霜显示出她超卓的骑术,两脚蹬紧马镫,挺身扯住缰绳,千钧一发之际,战马腾空而起,越过铁链。
程宗扬却没有她的好骑术,胯下的战马被铁链绊住,凌空翻滚过来。他拔出双刀,贴着脚踝挑断马镫,整个人却带着巨大的惯xg,像炮弹一样飞出去。
月霜策马跃过绊马索,看到程宗扬贴着自己的坐骑飞过去。
月霜理也不理,一手执戟催马驰过,却见那混蛋一头栽到地上,地面竟然被他撞出一个丈许宽的大d。
陷马坑!月霜脑中一闪,坐骑已经驰到陷马坑边缘,坑底一片削尖的木桩清晰可见。
战马前蹄陷入坑内,身体重心前倾。月霜挺起方天画戟往坑一刺,撑住下坠的坐骑。泥土倏地掉落,能看到那个混蛋落在坑底,肢体扭曲成古怪的形状。
月霜的心里一沉,并没有预料中的解脱,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恨。心神激荡下,戟锋突然一滑,连人带马坠入坑内。
“小心!”
秋少君如影而至。
十几步外,那个肥壮的军官举刀喝道:“放!”
数十枝利箭参差不齐地s来,秋少君的身体飞速旋转,少yang剑破袖而出将利箭挡开,一边如陀螺般朝坑中落去。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程宗扬搂着月霜的腰肢,一边从坑中跃出,一边骂道:“月丫头!想害死我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那匹死马就把我砸在坑里了!”
月霜绷着脸,忽然一肘撞在程宗扬xiōng前把他打开,然后拖着方天画戟闯入宋军的阵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张亢高声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hu侯!灭寇封侯!在此一战!”
刘宜孙提刀在手,吐气开声,“杀!”
鲜血如雨点般洒落。刀光中,一条握着断枪的手臂蓦然飞起,惨叫声瞬间被刀枪撞击声和喊杀声覆盖。
大斧带着沉重风声从一名星月湖军士的背后斫入,肩胛顿时粉碎。濒死的军士扭过身来,另一只手一把拧住斧手的膀颈;接着他的手掌和斧手的脖颈被两道寒光同时斩断,双方救援的同伴再度搏杀起来。
程宗扬浑身热血仿佛,每一刻都有无数死亡的气息蜂涌而出。生命像指缝间的流水般不停流逝,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下一刻终止。
翁应龙虽然极力保持镇定,神sè也不禁接连数变,直到看见那支刚拼凑出来的杂兵挡住敌寇,他紧绷的心头才略微松开一线。
周围的武将没人嘲笑他,这样惨烈的搏杀,寻常军士都望而生畏,他一个文官能坚持守在前线已经够胆sè了。
张如晦的雷法被对方一一破解,脸sè越来越凝重。
墨枫林抱xiōng而立,细长手指微微拍着手臂,丝毫没有c手的意思。倒是对手使出陷土诀陷住兽蛮营的兽蛮武士,让他露出几分兴趣。
侯玄等人已经歼灭第三支宋军,再度迂回,这次斯明信和卢景两人悄然脱离队伍,仿佛在战场上消失。
土山上的宋军阵形并不严整,但jiao手中智计百出,星月湖大营无坚不摧的攻击被他们凭借土山地利和各种陷阱所克制,只能一寸一寸前进。
终于,一名星月湖军士踏上山顶,挥刀将一名营指挥使的铁枪挑飞。
那名武官虽败不an,从腰间拔出佩刀,一刀捅进那名军士腹内,接着几名宋军围上来,数柄长枪同时刺进他的身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那军士bào喝着斩断身前的长枪,展臂将一名宋军搂在怀里,扭断他的骨骼。
郭逵面无表情,一刀将那名悍匪首级斩下,但后面的敌寇随即杀至,牢牢占据山顶的要紧位置。
土山上意外出现的宋军让孟非卿浓眉几乎打结,这时才稍稍平缓了些,吩咐道:“中军大帐!”
旁边两架床弩已经绞紧,三道硬弓jiao叠在一起,正前方用来安装巨箭的弩槽此时换上箭匣,每一匣都有近百枝弩矢。
“s!”
三道弓脊同时振动,弓弦蓦然弹直,无数细小黑点从城头飞出,一瞬间越过两里的距离,盖住宋军的中军大帐。
森严的中军大帐顷刻间一片混an,几名武将被弩矢s中,倒地不起;一名穿着绿袍的文官中箭,更使得夏用和与秦翰都跃起来。
星月湖军士迅速换上箭矢,一架床弩重新装上箭匣,另一架则换上三枝短枪般的巨箭。
墨枫林道袍一举,如大鸟般飞起,正在施法的张如晦却被巨箭锁定。铁制的箭锋撕开空气,仿佛一闪就到了面前。
张如晦来不及施展雷咒,索xg闭目待死,忽然面前空气一震,却是秦翰一把抓住巨箭救了他一命。
“八牛弩!是八牛弩!”
“翁堂吏被s死了!”
“陈都指挥使中箭了!”
“熊将军殉国了!”
众将叫喊声中,石元孙叫道:“夏帅!请立刻退兵!末将断后!”
“混账!”
夏用和一脚把他踢开,厉喝道:“敌寇不足两千人!此时倾巢出动正当一战而定!”
“夏帅明鉴!此役纵胜,我军定然伤亡惨重,再难攻克江州!”
“谁要攻克江州?”
夏用和狞然一笑,“灭了这些逆匪,江州城送给我也不要!传令!全军进攻!不许逆匪一人逃生!”
战旗一面接一面的升起,从江畔直到江州城下,宋军伏兵尽出。
程宗扬这时才发现宋军比自己更孤注一掷,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马,除正面的三万士兵和八个军阵以外,还tiáo集十个军。
昨晚的x攻只是一次大规模佯攻,实际上是把这十个军都藏在地下,此时从土中跃出,立刻截断自己的退路。
如果宋军这时攻城,只靠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根本无法阻挡宋军的攻势。
但宋军放弃城池,选择野战,目的昭然若揭:夏用和眼中的目标始终是星月湖大营的旧部,根本没有在乎如何攻城。
侯玄等人又击破第四个军,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们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
这些军士已经接连超过他们本身八倍的兵力,但他们的对手足有十四个军,接近三万人,超过他们的二十多倍。
侯玄和崔茂、王韬聚在一处,略一jiao谈,随即放弃第五个对手,移师朝土山杀来。
王信军由攻转守,在土山前方列阵。本来臧修带着一营寸步不让,抵挡他们冲上土山,这时却变成王信军寸步不让,防止他们与侯玄的五个营会合。
那处小小的土山成为战场的中心,刘宜孙的军队几乎全军溃散,但他们终于等到援军。
原本在拱卫中军的两个军开进战场,从两翼夹击。宋军甚至放弃围三阙一的铁律,只为了不让这些逆匪一人一马逃脱。
程宗扬口中发苦,自己还是轻视古人的智慧。这个夏用和到底是什么鸟?难道是……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响,想起一个人。
忽必烈曾问他:“你是宋国重将,为何投降?”
“宋国有强臣贾似道,专擅国柄,长年来优礼文士,看不起我们武官。臣久已不平,这才投降大元。”
忽必烈道:“怪不得贾似道看不起你啊。”
夏夜眼!夏贵!自己当初只把这家伙当成没用的软骨头,却忘了这个老东西投降时已经八十多岁,志气全消;此前却是勇冠三军,实打实从小兵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大将。
程宗扬吸了口气,喝道:“把法师和马匹放中间!”
玉武子、匡仲玉、古翔、白鹭飞都赶到土山上,只有那名法师仍不断施展陷地术,将兽蛮营的兽蛮武士困在战场一隅。
“老匡!能下雨吗?”
匡仲玉不动声sè:“能!先把神霄宗那小子gan掉!”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众人即使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应。
程宗扬环顾左右,武二郎仍在与那个兽蛮首领r搏,臧修、鲁子印、马鸿在丘下与王信军对峙,孟老大直属营的军士在两翼防守,能出手的只有自己和秋少君。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秋少君这会儿也不发脾气,痛快地说道:“好啊。”
程宗扬扔掉已经卷刃的双刀,重新捡了一对在手中试着分量,一边说道:“月上尉,如果我没回来,部队就由你指挥。别光顾着拼命,要紧的是把人带出去!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往江边杀!”
月霜面冷如冰,扭过头看着一边道:“下面有地x!”
这座土山是宋军挖掘地道时堆起来的,背面就是入口。从地道逃出包围圈似乎是个好主意,但程宗扬不这样认为。
“我知道有地x,可你知道通向哪儿吗?宋军敢把咱们引到这儿来,恐怕早就挖好陷阱等着咱们跳。”
望着月霜手握方天画戟的背影,程宗扬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有件东西jiao给你,大家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程宗扬钻进地道朝月霜招了招手。月霜沉着脸进去,程宗扬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吻了一口。
月霜默不做声,屈膝朝他腹上狠撞一记。程宗扬咧着嘴低声道:“这是我给小紫的!告诉死丫头,如果我回不来,无论如何也要替我报仇!把夏老贼、贾老贼都给我gan掉!”
月霜抹着chun角,忽然程宗扬又凑过来在黑暗中封住她的chun瓣。月霜回过手臂,用力卡住他的喉咙。
程宗扬松开嘴,“这是给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月霜的手指慢慢松开。
程宗扬在她p股上捏了一把:“无论如何……也不要往我坟上吐口水!”
不等月霜发飙,程宗扬闪身出了dx,叫道:“秋小子!跟我来!”
程宗扬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从土山一路杀下来,两把还过得去的钢刀已经砍断,幸好秋少君替自己挡了两剑才抢了一杆长枪。
没多久长枪陷进一名宋兵的肋骨,一时拔不出来,被人趁机斩断。程宗扬又顺手抢了一柄大斧,劈倒那名宋兵。
能在如林的刀枪中活到现在,多亏自己突破第五级坐照境,身体对危险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反应,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的攻击。
但自己最大的本钱还是生死根。死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似乎胀满丹田,气lún转动的速度已经攀至巅feng,仍来不及转化浓郁的死亡气息。
程宗扬本来应该在静室将死气转化为真元,提升修为,但生死关头他直接催动气lún,一边消耗,一边不停补充。
秋少君的修为也许比自己高出一截,但论起耐战的韧劲,自己有生死根相助,足足将他甩出两条街。
土山已经被抛到身后,迎面几匹战马奔踊而来;程宗扬挥斧抡出,斧刃呼啸着劈开马首,顺势将马背上的骑手腹部破开。
飞溅的鲜血泼在脸上,几乎闻不到血腥的气息。自己整个人像在血里浸过一样,到处是浓重的鲜血,只有额角的伤疤霍霍跳动,带来一股反胃的感觉。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副烟茶水晶磨制的墨镜,这么刺眼的血光果然要配一副墨镜才对。
“喝!”
程宗扬狂喝着掠上前去,将一名拦路的宋军头颅砍断。
他正习惯xg的准备厮杀,眼前忽然一空,多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宋军突然消失,几名士卒远远看着他,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惧意,忽然抛下兵刃,转身就逃。
程宗扬发出一阵听不到声音的大笑。自己竟然也变成煞星,摆个姿势就能把对手吓跑。
秋少君跌跌撞撞地过来,身上的道袍像被血洗过一样。他咧了咧嘴,露出像是要哭的表情。
第七章死亡之坟
“虫小子,我不会这么惨吧,把你吓哭了?”
“我刚杀了一个人……”
“我呸!不杀人你上战场是洗澡的?”
“我本来是想刺他的肩井x,手上没力气了,一下把他刺死。我真的不想杀他……”
“gan你娘!你再说一遍试试!老子累得像狗一样,你还给我得瑟!”
程宗扬一指那名羽士,“去杀了他!我要他的脑袋!死的!你敢抓活的,我整死你!”
秋少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大叫道:“喂,你赶紧自杀吧!不然的话我数到十,就要过去杀你了!”
程宗扬沉着脸一脚把他踢开,然后抡起大斧抢上前去。
那名羽士露出惊惶的眼神,一边后退,一边手指an点着叫道:“金……金克木!”
程宗扬的手中忽然一轻,一截斧柄化为飞灰,斧lún掉落下来。
“gan!”
程宗扬一把捞住斧lún,砍向那名羽士的腰间。
中军大帐已经空无一人,随着督军的翁应龙和数名将领伤亡,江州城拥有s程超过两里的八牛弩不再是秘密。
夏用和随即转移中军,只有正在斗法的张如晦难以脱身,留下一队军士守卫。
结果两名悍匪如煞星般闯过重重围困,守卫的军士一箭未放就被吓得逃跑。
张如晦顾不上施法,转身就跑。程宗扬追了几步,忽然间心头一凛,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土山另一侧。
星月湖大营那名法师仍在施展陷土诀,在他旁边有数百名兽蛮武士咆哮着,就像在泥淖中跋涉一样艰难地行走着,到现在也没有走出百余步的距离。
法师脸sè出奇的苍白,显然已经透支法力,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
法师高声l诵咒语,一边拍击地面,嵌在掌心的桃木小剑几乎穿透手背,鲜血淋漓。
忽然,一条人影烟雾般从他的背后出现,墨枫林抬起食指像戳破一颗蛋壳般,穿透他的后脑。那名法师身体一震,所有鲜血仿佛被墨枫林食指吸走,脑后没有一点血迹流出。
程宗扬狂吼一声,蓦然闭上双眼,生死根全力运转。
眼睛一合,战场以一种奇异的形态出现在脑海中。到处是奔逸的死气,或多或少、或浓或淡,时聚时散,勾勒出战场上杀戮的场景。
那名法师的死气从脑后细小的指孔逸出,在生死根和邪引术的拉扯下不住变形,最后一分为二,程宗扬和墨枫林各得一半。
终于没有全便宜了那妖道!程宗扬恶狠狠想着,睁开眼睛,脸sè一下垮下来。
就在片刻时间,那名羽士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足足三个营的宋军把自己包围起来,长枪如林,铁甲如城,弓矢如雨,怒马如龙,自己即使c上翅膀恐怕也飞不出去。
“杀贼!”
“杀!”
宋军杀声嘹亮,步履整齐地上前来。
江州城头,孟非卿面沉如水。夏用和的计策连自己也瞒过了;这个年轻人一旦战殁,即使自己能重竖星月湖的大旗,也无人继承岳帅的衣钵。
孟非卿的双手缓缓握住背后的天龙霸戟,然后冲天而起。远处,沉默多时的秦翰目露奇光,身后的丈八蛇矛发出一声鸣响,然后腾空飞出。
宋军蜂拥而上,覆盖那片狭小的空地,紧接着一团耀目的光芒亮起,无数刀枪、衣甲、战旗……在光芒中灰飞烟灭。
光芒闪过,程宗扬半跪在地上,身周形成一片方圆十余丈的空白。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血,半身都埋在土中才避开程宗扬的九yang神功全力一击。
程宗扬的鼻孔中淌出鲜血。他这一击耗尽真元,即使有生死根吸纳的死气也来不及补充。
如果给自己一炷香,不,一盏茶的时间,自己还能再站起来,至少死得不那么难看……
但宋军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一名军官抢上前来,接连砍倒两名惊慌后退的士兵,用铁腕遏止混an,喝道:“斩匪首者!赏银铢两千!”
“gan你娘!我出两千金铢拿你的脑袋当夜壶!”
程宗扬心里骂着,一把拉起秋少君拖到自己身后,吼道:“来啊!”
宋军被他拼命的架势吓住,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那名军官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然拿出一个东西抛过来。
程宗扬袖中的珊瑚匕首挥出,“哗啦”一声,数十枚金银钱铢迸s出来,却是一只钱袋。
张亢厉声道:“杀!”
周围的宋军士气大振,吼叫着冲杀过来。
程宗扬捡起一枚掉在衣服上的银铢,依稀是那名军官在烈山敲诈自己的买路钱,只不过这会儿被匕首切开,只剩下一半。
我的梦想是有很多很多钱,现在只有这半枚银铢陪葬,实在太不甘心了……
宋军越越近,刀枪上的刺眼反光让自己眼睛几乎看不清楚。程宗扬长吸一口气,挺起xiōng膛。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让自己直起j皮疙瘩的声音。
“这么多钱钱,小程子,你发财了啊。”
程宗扬浑身一震,握住那半枚银钱,用尽全身力气叫道:“gan!死老头!”
身后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葛黄sè的布衣,花白的头发胡an挽了个髻,这会儿正撅着p股an摸。
这样猥琐的家伙,除了朱老头还能是谁?
朱老头趴在地上捡起一枚银铢,乐颠颠拿袖子擦gan净,用力吹了一口,在耳边听着成sè,眉开眼笑地说道:“纯的!”
朱老头堆着猥琐的笑容,搓着手爬起来,一边点头哈腰地向周围问好:“您老吉祥!吉祥!哎哟,人来得不少啊。这有好几十个吧?”
“我好几十你一脸!”
“小程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好几个月不见,八八可想死你了。”
“八八你老妹!”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死老头,在旁边看笑话看够了吧!从哪个耗子d里钻出来的?”
宋军已经上前来,朱老头嘿嘿一笑,手指一弹,那枚银铢倏然飞出,从一名军士额头s入,然后“砰”的一声从后脑飞出,接着又s入后面一名士兵的头盖骨。
那枚薄薄的银铢一连穿透三名士兵的颅骨,最后又飞回来,像长了眼睛一样落在朱老头怀里。
最前面的军士骇然止步,被后面涌上来的军士撞上,顿时跌倒一片。
程宗扬一把伸到朱老头的衣服里,将那枚银铢硬抢出来,顺手在他衣服上擦gan净,揣进自己的口袋,板起脸道:“凝羽呢?”
朱老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哆哆嗦嗦指着他道:“重sè轻爹啊!”
“我轻你一脸!爹你一脸!死老头!你在南荒好端端的,抽什么风跑这儿来了?”
朱老头脸上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欠揍的猥琐表情渐渐消失,他的chun角挑起,露出一个得意又高深莫测的笑容。
“小程子啊,我给你看个戏法……”
一时间程宗扬有种错觉,死老头身上葛黄sè布衣变成一袭蟒袍,凛然的气势犹如尊贵的王侯。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惨叫。连日来的厮杀,程宗扬早听惯战场上的各种惨叫和哀号,但耳边的惨叫声却让他有种陷身地狱的感觉……
那是无数个惨叫声同时响起,声音中充满惊愕、痛楚、恐怖……然后又被一柄剪刀同时剪断,戛然而止,没有半点余音,直接成了空白。
程宗扬头皮发麻地看着自己的身侧。从殇侯站的位置一直到数里外的江畔,伸出一条笔直的死亡之线。
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深入敌阵,周围被数不清的宋军重重包围,然而此时所有踏入死线的宋军,仿佛被一根无形的手指一举在地面上抹去。
无论是刀手、盾手、枪手,还是神臂弓手、铁甲重兵、骁骑jīng锐……全部以同样姿势扑倒在地。
宋军严密的阵形被划出一道笔直的缺口,自己的视线越过重重尸首可以毫无阻隔地一直看到大江辽阔的水面,看到江畔一艘挂着火红旗帜的楼船。
殇侯的肩背一挺,佝偻的身体仿佛凭空高出一尺,方才那个猥琐的朱老头消失无踪,眼前的老人虽然还穿着那件破旧的葛袍,却如同布衣王侯,散发出人的傲气。
鸩羽殇侯从江畔登岸,一路行来已经在沿途布下剧毒,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之中,举手间千军辟易,这等煞气不愧是天下毒宗。
程宗扬吸着凉气道:“这是什么毒?太狠了吧?”
“毒物聚而不散,画地为牢,中者立仆,不过是雕虫小技。”
殇侯傲然道:“本侯敢在你面前献宝,岂会用那等俗物?”
话音未落,那条死线仿佛突然活过来,已经被毒杀的宋军尸首开始挣扎蠕动,然后一具接一具爬起来。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那些毒发的宋军已经改变模样,盔甲下的r身变成乌青sè,肌r凹陷,骨骼外凸,仿佛一具具直立的僵尸。
深陷的眼眶内,眼球因为gan涩而缩小,瞳孔却扩散到极限。他们以古怪姿势挺起身,然后蹒跚着扑向最近的活人,无论他们是敌寇,还是刚才与自己一道并肩作战的友伴。
所有宋军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几名宋军来不及反应就被毒尸咬中。
受创的宋军士兵发出的嚎叫声蓦然断绝,他们的皮肤以r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黯淡,肌r一条条附着在骨骼上,迅速gan瘪枯硬。
咬中他们的士兵把毒素传播给同伴便仆倒在地,新化成的僵尸再次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同伴。
最初中毒的只有数百人,接着他们把毒素传给同样数量的友伴,然后又是数百人……
那些毒尸不断跃起、咬中同伴、然后倒下,接着一批新的毒尸重新跃起。
死亡的y影在宋军阵列中迅速扩散,越来越多的宋兵成为毒尸,四处追逐周围的活人。
“这……这是什么怪物?”
“还记得你在南荒时,说过一种‘病毒’吗?”
程宗扬疑惑地说道:“我说过吗?”
“本侯浸y毒物,天下奇毒莫不熟识,唯此病毒之术闻所未闻。”
殇侯说道:“本侯苦思多日,你走后不久,本侯想起当年在太泉古阵搜得一具僵尸,忽然突发奇想,从它血脉中提炼毒素。”
说到这里,殇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虽然费尽周折,却让本侯炼出一种奇毒。此毒无sè无味,一旦进入血脉便令人生机尽丧,无智无识,然而中毒之人尸身腐而不坏,行动与常人无异,而且肢体血脉尽化为尸毒鼎炉。若有人被毒尸咬中,即刻化为毒尸。”
程宗扬表情古怪地瞪着他:“侯爷,你挖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僵尸?”
“那具僵尸质如枯木,如今已然被本侯炼化,片肤无存。”
殇侯谓然长叹,“可惜此毒质地未纯,毒素一去,尸首随即崩坏,而且播迁五次之后,毒xg便即失效。唔,大有改进的余地。”
“不用改了!这样就很好!”
程宗扬叫道:“你若把它再改进一下,不出一年,整个六朝就没活人了。”
殇侯哈哈笑道:“设若如此,本侯足以名垂青史,死而无憾!”
“人都没了,还垂个鸟啊!先说好,你要敢an改,我立刻翻脸!你炼出多少毒,我都让你自己吃下去!”
殇侯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刘宜孙与张亢幸运躲过一劫,随即与王信合兵一处试图反攻,然而楼船上下来的一队黑衣人轻易粉碎他们的攻势。
这支隶属于殇侯的近卫队数量虽然不多,实力却不在星月湖诸营之下,又是刚投入战场的生力军,兵锋极盛。刘宜孙和张亢竭尽全力,也没有来得及组织一次有威胁的攻势。
当第四批毒尸出现,宋军再也无法维持阵形,所有人都拼命后退,躲避那些恐怖的行尸,an成一团。
紧接着远处的金明寨升起一片大火,成为压拷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顷刻间,整支大军像雪崩一样垮下来,士兵们如cháo水般退散,战场上到处是扔下的军旗、武器、战鼓,还有战殁者的尸首。
随着星月湖法师身死,兽蛮营好不容易才摆脱陷土诀,但刚投入战场,宋军溃势已成,即使以秦翰之能也无回天之力。他收起蛇矛,森然道:“改日再领教孟上校的双戟!回师!”
程宗扬捡回一条xg命,不敢再犯浑跑去追杀,他立即下令撤退,与侯玄等人会合。
武二郎挺xiōng凸肚地过来,肩上扛着那个兽蛮武士,活像一个豪勇无双的打hu英雄。
但看到战场上那些到处追逐活人的毒尸,堂堂二爷也变了脸sè,恶狠狠大啐了一口:“什么鸟玩意儿!”
然后左右瞅了瞅,撒腿就跑。
程宗扬对秋少君道:“看到了吧,这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那些根本没命的。”
秋少君朝着武二郎的背影叫道:“bào徒!人渣!没胆鬼!”
“行,你就是那个愣的。”
程宗扬一入城便迎来一片喝彩声。桓歆叫道:“程兄!有你的!兄弟在上面看得清楚,好身手啊!”
石超扯住他的衣角,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余惊未消,浑身肥r都在抖,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话来。
张少煌一手搂着程宗扬的肩,一把推开石胖子。
“让让让!一点眼力都没有!赶紧备热水!瞧程兄弟这身血都够开染坊了。”
谢无奕好整以暇地朝殇侯拱拱手。“这位是?”
“我们盘江程氏的长辈!程老爷子!”
这小子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姓改了,殇侯拿绳勒死他的心都有,脸上却不动声sè,微微颔首,那分威严的气度让人肃然起敬。
忽然光线一暗,一个高大身影挡在城门处。孟非卿缓步走到殇侯面前,相距还有数尺,两人之间的空气便发出气劲jiao击的爆响。
孟非卿停下脚步,先收去护体真气,然后拱手一揖到地。
“多谢侯爷恩义,抚养紫姑娘十五载,此恩此德,我等没齿难忘。”
殇侯哼了一声,翘起下巴,鼻孔几乎扬到天上去。程宗扬一手扯住殇侯,一手扯住孟非卿,笑道:“吴大刀,瞧瞧谁来了?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我要好好给老爷子接风洗尘!”
说着一边向孟非卿施了个眼sè,让他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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