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秦

分卷阅读2

他许久未应,侍从正准备说第二遍,他才点了头:“见。”
有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矫健,他侧头,这人果真一如既往,石青色的布衣,目如炬眉如刀,鼻如削唇如描。
他心里冷笑,这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个人,真不知是谁上辈子点了天灯这辈子瞎了眼。竟为了个村野匹夫……哼……
他镇定道:“你的顾忌已经没有了,可以了么”
荆轲皱了皱眉,神情黯淡哑声道:“是,荆轲答应殿下。”他微微抬了眼看了看这个绝美的男子,他曾说过,若要刺秦,非异常可信之人,决计不能近身。他并不是有意为难,只是想让太子放弃了这想法,刺秦,无论成与不成,都将为祸苍生,荼毒生灵,如此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可樊於期的血,让他在无法推辞,他还记得那刚正的男人拔出匕首自毙于自己眼前时,眼中尽是释怀和无悔,只是取下腕上一串桃核,央求他交到那人手里。
荆轲什么也没有说,往前挪动几步,伸开手,是那串核桃珠,他唇角微微勾起,浅浅浮起的笑意看上去讽刺而决裂,伸出小指挑起手镯,看了看,手伸出去,轻垂,手镯便坠下高台。
荆轲疾步上前,抓住他的腕:“你……”
他笑道:“做好你答应我的事。”
荆轲怔然,转身缓缓下台,背影看上去孤清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三、易水寒
荆轲出了王宫,腿脚有些沉重,他想起这时候应该在檐下等他回去打酒的人,心里浮动的厉害。
雨虽然停了,但深秋雾重,他的衣服上有些微的湿润和潮气,他锁着眉,还在挣扎着,如何跟那个人说。
他不能违背诺言,太子对他,仁至义尽,他不忍拒绝,燕国是他容身之处,他也不能弃它而去。
可那个人,与他心领神会,情深似海。
萧索的道路,行人寥寥,他步步如行刀山。长舒一口气抬起头,远远的尽头,有白衣翩跹,如云如雾。
荆轲一瞬间模糊了眼神,依稀间,仍看得清,那人一手抱琴一手提着酒坛。
白衣,清眉,墨发。
黝黑的酒坛,黝黑的琴……
“阿离……”荆轲的声音像沙,将高渐离的心磨得一点点细细的疼。他不希望看到如此颓废的面目,他喜欢的男子,是纵情高歌开怀畅饮的。
他击筑,他喝酒。天高鸟飞,海深鱼跃,江渚渔樵……
可他远远地看着荆轲一步一步走过来时,已经知道,不可能了。他轻轻地呼吸,似乎竭力的压制着心里一拥而上的疼。
“我打了酒,你去山里打些山鸡和野兔。”高渐离轻声说,不着痕迹。
荆轲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酒,掌心轻擦过他的指尖,瞬间凉到心底。
荆轲突然抖了一下,眼神深的像海,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样清透,眉目如画,干净的像雨中一朵白莲。
荆轲一把夺过酒坛,逃也似的脚步凌乱,留他一个人在身后,远远地跟着。
小木门吱呀一声,像是要门闩似地,天灰蒙蒙的暗下来,荆轲点了火折子,桌上的青油灯一跳一跳,打在擦拭琴弦的人的脸上。
他心里哽的难受,拿过墙上的长剑开开合合的观摩。倒些酒煨它,再擦干净。反反复复……
高渐离轻轻一拨琴弦,风声雨声琴声,顿时将暗夜点燃起来,呼呼飒飒。
荆轲剔了一下火芯子,火苗突地窜了一下,映得眸子益发墨如点漆。
一把琴,一壶酒,两个人……
初冬,小雪颗粒晶莹,北风卷着,割得人脸生疼,高渐离将将开门,被风呛得低声咳。
荆轲卷了卷包裹系在背上,拿过墙上的花貂皮给他穿。高渐离抱着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
易水边,十里亭,衣着华贵的男子长身玉立。
男子眼角斜飞,似笑非笑,看了看高渐离怀里的琴,“做一曲吧,或许本王动了情,会用燕国子民换你们远走高飞。”
高渐离苦笑,“不,我只是来送他。”却依然捻弦奏曲。
荆轲伸手按住琴弦,语出坚定:“不。”高渐离微微一笑,收手,拔剑,琴一断为二。
易水边乌篷船随河水浮浮沉沉,雪渐渐大起来。
高渐离拉紧貂皮领子,呼出一口白霜:“我回去了,打壶酒,你回来了,记得带只野鸡。”
荆轲点头,心里轰的炸开,他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旁冷眼的君主,眼微微眯起,射着冷冷寒光,掩在袖摆下的手越捏越紧。
高渐离转身回去,荆轲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心里被挖走一块,冷风就呼呼的灌进来。刮得他有些站不住。
荆轲抿了抿唇,转身钻进乌篷船……
绝美的脸上绽出血蔷薇一般的笑意,在冰天雪地里,绝望而惨烈,伸出手,仓促的雪粒打在指尖,融成一滴水珠,泪一般剔透。他轻轻弹出去,拂袖,提步。
高渐离掏出怀里的钥匙,手颤微微的开锁,怎么也打不开。
啪嗒……钥匙坠地,劈开的指甲血流如注,一滴滴打在雪地里,殷红如花,触目惊心。
身后有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脑一阵剧痛,眼前黑成一片。
水冰冷渗骨,高渐离浑身一激灵就醒了,湿嗒嗒的躺在青石地砖上。眼前一双墨锻金丝锦靴。
他抬眼看上去,妖艳的男子阖目啜酒,手腕一抖,洁白的玉杯划出光一样的弧度,闷声掉在长长地羊毛地毯上。
高渐离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嘴唇开始发紫,颤声道:“君上……”
姬丹神色阴鹜凝重,眼角微微的抽动,突然疾步走过去,飞起一脚把高渐离踹到高大的殿门上,又看着他重重的摔回来。
冷冷的笑道:“他真是瞎了眼,看得上你,你有什么好来,自己脱光了我看看,难不成真是天生妖媚惑人不成”
高渐离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君上,你……”
姬丹一把抓起他,撕开前襟,咬牙冷笑道:“你当真以为他真心放你和荆轲两情翩跹如胶似膝么那为什么除了我燕国无人敢留你们你当真以为荆轲去了,他一无所知”
高渐离猛然挣开:“你,是你,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让荆轲去你想杀了他,你想杀了他好让嬴政对燕国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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