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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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敬师堂序
是个雨夜。
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两面灯笼高悬,在迷蒙雨色中泛着淡黄的光晕。雨水顺着伞面滚落,滑在肩头。
道长微抬伞沿,目光射向路旁破旧的屋宇。牌匾倾斜,电闪雷鸣之间,依稀映出三个字来――敬师堂。
大雨阻去山路,无法继续前行。道长只好收了伞,走进敬师堂。冷风肆意流窜,四周空荡而荒凉。
道长捡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打坐,雷雨交加的夜晚,唯有雨声入耳。几道雪白闪电游过天际,一个黑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门口停了下来。
道长微微睁开狭长的眼眸,看向那道黑影,敛去神情,不动声色。男人手持千机匣,半边脸隐在冰冷的面具之下,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滴落,深蓝色的发带垂在耳畔。他踏着大雨进来,每走一步脚下便多出一道血印。
二人没有说话,各自沉默地占了一边。
“真大的雨啊。”
随着这男声,又一个人赤脚走了进来。这人腰间佩着虫笛,一身奇异的银饰装扮,在夜色中闪烁着紫色微芒,看上去应是从五毒苗疆来的。
苗疆男子一落脚,目光便留意到了打坐的道长,笑着打了招呼:“哟,这不是道长吗”
道长亦认出了他来,颔首道:“眉施主。”
“还是这么客气,叫我阿眉便可以了。”说罢,苗疆男子的眼睛扫过地上的血迹,看到黑暗中的那名男子,又很快地收回眼,转头笑眯眯地对道长说道:“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长夜漫漫,道长不妨讲些故事来听听”
“眉施主”道长说着又连忙改了口,“阿眉想听什么故事”
阿眉想了想,说道:“听说纯阳宫弟子众多,那就讲一讲你们师徒之间的故事吧。”
道长顿了片刻,似在犹豫,终是回道:“好。”
偶经再来镇一
“坎卦为水。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象传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这坎嘛,本意为欠土,即是土地被挖形成陷坑,地势低陷便会积水,故而又指水。人若是踩进去”
说着,我假装捧起茶杯喝茶,眼睛偷偷瞅着他的脸色。果然不出所料,男人神情黯然,陷入沉思,他连忙问道:“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呵呵,当然有了,这不正等着你来问么
我咳嗽了一下,神色更装得严肃几分:“坎卦三爻实阳在中,阁下所谋之行事贵在坚持,刚柔并济,诚恳待人,自当无往不利。贫道这里画有一道符篆,阁下如若随身佩携,即可免灾。”
“如此,多谢道长。”男人拱了拱手,眉目稍微舒展一些。
我看着他摸向钱袋,正想着待会儿如何开口,万不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旁人还好,却偏偏是那年纪比我还小的师兄。
“啧啧,又在骗人,被我逮了个正着吧”
师兄才十岁,其实不过是个孩子。没办法,谁让他比我先拜入师门,我也便勉为其难地喊他师兄了。
男人看了一眼师兄,又看了一眼我。从年龄上判出了对错,替我辩解道:“道长所言确有理,并非在骗人。这是一点小礼,还请笑纳,徐某先行告辞。”
待那人离开了茶馆,我垫着钱袋,冲师兄挑挑眉。师兄冷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稚气的脸蛋上满是不屑。他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了再来镇的街口,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他是徐淮师兄门下的弟子,算起来,还得管我叫声师叔呢。”
师兄来自万花谷,名叫墨寒,修的是花间游。而后又投于七秀唐门,这些便是后事了。我从纯阳下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随他一起拜了个师父,又入了恶人谷。自此流浪江湖,偶尔靠算卦赚几个铜板。
我的师父很多,各个师门内师兄弟也很多,但与我来往最为密切的,还是这个比我矮去一大截的墨寒师兄。
我呵呵冷笑道:“叫你师叔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嫌老。”
“那是自然,再怎么老也老不过你。”
“矮子。”
“蠢咩”
“矮子矮子矮子。”
“蠢咩蠢咩蠢咩”
正在拌嘴之际,一个面如土色的男人走了过来,我便没再继续拌下去。
他那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却是装满疑惑。扫了遍四周,终于凑到我们桌前。
男人悠悠道:“我前些日子生了重病,已有半月未曾出门了。好不容易大好,出门一看,怎得大白天的就你一人在此喝茶这再来镇虽不如扬州城热闹,应也不至于如此实在怪异。”
你觉得怪异,我比你还觉得怪异哩
我装作不动声色,心却跳到了嗓子眼上。四周人来人往,打铁的打铁,卖茶的卖茶,车夫大声地吆喝。面前这个男人却是谁也看不见,只瞧得到我。
我擦了下额角的冷汗,师兄露出颇为怪异的目光,问道:“师弟,你盯着那空位干什么”
偶经再来镇二
我已经约莫猜出来了,面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个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鬼魂。
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何他只能看得见我而又为何只有我能看得见他想来想去,我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的道行还算看得过去。
我有些欣然得意,从袖中摸出一道符篆,趁师兄还未及反应,啪地一下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师兄的脸立马就绿了,正欲撕符,瞧见那男人,停下动作,往我身旁凑近了些,低声道:“那儿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
我悠悠然喝茶:“他一直都在那儿啊。”
“他他是鬼”师兄吞吞口水,明显被吓到了,毕竟是小孩子。
我淡定地点点头,询问那人:“你家住何处”
男人指了指桥头。
我又装得正经些,肃然道:“实不相瞒,贫道乃是纯阳弟子,姓商名青羊。观阁下脸色,似有妖祟缠身,故而卧床半月,俱不见人。若不介意,可否领贫道前去阁下居所,驱妖邪以镇家宅。”
“原来是纯阳的道长,怪我眼拙。道长请随我来。”男人信了我的话,走在前头。
师兄瞥了我一眼,拉住我的衣袖:“你还想骗鬼的钱”
男人是看不见师兄的,我于是放心地回道:“这怎么能叫骗,我这是在帮他。”
师兄颇为不信,咂咂嘴。我看着仅一只手就能够拎起来的师兄,问他:“你怎么到扬州来了前些日子不还在圣墓山下偷小鱼干吗”
师兄跺脚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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