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可餐

霹雳划破夜晚的天空，暴雨倾盆。
“白白，我家白白不见了，它生气跑出去了，怎么办，现在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了？”楚瑜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红着眼，焦灼地在闺蜜微信群里发出一条语音信息。
她跟着跑出去寻到了十二点，下雨了淋了一身湿也没找到白白，没法子才回家。
“你家的小王子不见了？”
“不是吧，美人儿被阉了，所以那么火大吗？”
“听说这种时候猫咪最脆弱了，你是不是骂了它？”
“下雨的话，万一伤口感染很麻烦啊！”
“……。”
楚瑜自打养了猫，就没事儿在自己微信群里嘚瑟，而她闺蜜们没事儿就聚众云养猫，云吸猫，一群大妞没人能拒绝白白那样的漂亮得惊人的猫儿。
这会子听说猫咪不见了，群里立刻炸了锅，可是吵闹了到半夜也没有拿出个有效的解决方案。
楚瑜只能一边在本地论坛和小区群里发帖寻猫，折腾了许久，满心焦灼地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
……
三天后
“你没事儿吧？”艾达忽然抬手在楚瑜的桌面上敲了敲。
楚瑜一个激灵，转脸看向艾达，一脸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您刚才交代的事情能不能再说一次？”
“楚瑜，这是上班，这三天你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艾达眸光微闪，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你是在为乔珊珊的事情苦恼吗？”
楚瑜一愣，随后赶紧摆手：“不，不是，是我……家猫走丢了，我找了它三天，是在抱歉。”
艾达看着她，没在她眼里发现异常，才微微蹙眉：“小瑜，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是转正了，但是因为乔珊珊的的缘故惹了上层瞩目，你如果还是想留在集团，还是要谨慎一点。”
她顿了顿，看着楚瑜叹了一口气：“至少走的时候，不要在集团的个人离职档案里留下——因为行为不轨为被开除。”
楚瑜神色微僵，她当然知道艾达这是个什么意思，入职做培训的时候，hr就说过，不要说跨国集团，就算大部分有规模的公司都会对员工做背景调查——向原来供职的公司人事部门询问员工原来的工作情况和离职原因。
虽然大部分公司都愿意和员工好聚好散，但是如果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在老东家的记录不良，多少都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职业生涯规划。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有些天没有和乔珊珊有联系了。”楚瑜朝着艾达认认真真地道。
“我也不会再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里……。”
“嗯。”艾达看着楚瑜的模样，淡淡地一笑：“你知道我很看好你。”
说话间，艾达的手机忽然响起，她看了来电显示，不禁一愣：“0011？副总办助理专线？”
她调整了神态接了起来：“喂？是，我是艾达，请问有什么事？”
随后，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楚瑜脸上，神色变得有点奇怪：“是……是……。”
电话挂了以后，她看向楚瑜，眉间微凝：“副总办的人叫你上去一趟，好像是副总裁有事情要见你。”
楚瑜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你最近真的没有什么事儿，是猫不见了才心情不好？”艾达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楚瑜苦笑：“真的，除了猫不见，没别的事儿。”
艾达若有所思地道：“你先上去吧。”
“嗯。”楚瑜点点头，心里莫名地不安。
……
“副总裁，人已经到了。”副总裁办的女助理敲敲门，走了进来。
她瞥了眼正靠在胡桃木办公桌边看文件的安妮点点头：“安妮小姐。”
安妮对着她点点头，又抬手轻拍了下坐在背着门旋转椅上的梵德的肩膀：“你有事儿，我先走了。”
梵德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一会午饭，我去叫你。”
安妮低头在他脸上一吻：“好。”
随后，她搁下文件，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助理和她旁边的楚瑜。
楚瑜抬起眼与她对视了一眼：“……。”
“有些事，有台阶就下，对你没有什么坏处的。”安妮忽然对她笑了笑，那笑容虽然依然不掩傲慢，只是却多了一分意味深长。
楚瑜一愣：“啊？”
但她还没有琢磨清楚这话里有话是个什么意思。
安妮已经转身离开了。
等到她走进梵德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脸莫名，不过还是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梵德先生，您找我什么事儿？”
说实话，她也想不出来除了关于乔珊珊之外，他找自己能干嘛。
但是，他堂堂一个副总裁，何至于这些事亲力亲为，自有公关部的人解决。
不过，她也很快就知道了梵德到底为什么找她了。
“我找你，倒是与公事无关，是私事。”梵德转过了椅子，看向她，微微弯起唇角。
楚瑜怔然：“私事？”
但下一刻，她目光落在梵德怀里，瞬间就明白了——
“白白？”
她几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伏在梵德怀里的白影，疑心自己看错了。
可是，怎么可能会错。
那雪白的皮毛，那双碧蓝幽暗如星空的漂亮眸子，还有那冷淡矜傲的样子，像骄傲的小王子。
不是她的白白，又是谁？
“白白……谢谢，您帮我找到了白白！”她激动得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冲上前把布偶猫抱回来。
“等等，你确定这是你的猫，怎么证明？”梵德却冷淡地呵住她的脚步。
楚瑜一惊，抬眼看他：“你说什么呢，这是我的猫啊，你也见过的，在宠物店！”
她莫名地感觉到了来者不善的味道，于是她也不用敬语了。
梵德挑了挑眉：“布偶猫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你有购置证明吗？或者是血统证明？”
楚瑜瞬间哑然：“我……。”
她是没有那些证明。
“白白是我捡回家的，所以没有那么，可是我有很多照片和视频，可以证明它就是我的！”楚瑜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是你捡到的？那就说明它也不是你的，现在你凭什么说它是你的，如今我也捡到了它，它是不是就是我的？”梵德轻嗤了一声，一点不掩饰他眼底的讥诮。
真是幼稚的女孩子，他不过两句话就激出了真相，如今这倒是省事了。
楚瑜瞬间想起了在宠物店的时候梵德向自己提出要买白白，难道……
“副总裁，您好歹是个副总裁，要什么宠物不能自己买，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偷别人的心头好！”楚瑜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梵德忽然挑眉，冷嗤了一声：“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什么叫偷，证据呢？你这是公然诽谤诋毁，我可以告你！”
楚瑜瞬间一窒。
“呵，你们中国人都是这样的么，喜欢靠着诋毁与诽谤来博取同情和眼球。”梵德看着楚瑜的样子，不讥讽地道。
梵德话语里的轻蔑立刻激怒了楚瑜，原本还有些怯意的她一下子冲动地忘了面前的人是她的大boss，忍不住怒道：“副总裁，就凭你这句话，我可以指控你种族歧视，别忘了，你站在哪里的土地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充满偏见的话！”
“你用不着给我扣这种大帽子，你知道我指的是谁，你的好朋友不就做着我刚才说的事情么，至于你……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像她一样把我说的话放在你们的社交媒体上，当然，前提是你有录音证据。”梵德不以为意地靠在椅子上，抚摸着怀里的一直很安静的布偶猫。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布偶猫狠狠地挠了一下。
“嘶！”他忍不住低头抽了一口气，抬手就想把那猫咪扔出去。
“白白！”楚瑜一惊，就想扑过去接住猫咪。
但是白白明显比她和梵德都快一步，身形在半空一翻，稳而优雅地落在了胡桃木的巨大办公桌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喵——！”
楚瑜顿住了脚步，她清楚明白地看出了它眼里的冷淡到冷酷的意味，毫不掩饰它拒绝她的靠近。
虽然觉得很荒谬，可是她却不敢再上前了。
梵德捂住了手背，有点烦躁地看着桌上的猫咪，正对上它冰冷的蓝眸，不知为何，他竟莫名地觉得那猫眼里的诡谲的冰冷让他心生寒意。
那寒意让他打住了再给那只不乖的野猫一点教训的念头。
他蹙眉，随手扯了纸巾在自己被挠出血的手背上按了按，抬起头看向楚瑜，见她一脸难过地直盯着桌上的猫，他微微眯了下眼，眼底幽光微闪：“话说回来，我也不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说它是你的猫，你是它的主人，那么你叫它，它是不是应该会回应。”
楚瑜一点没有犹豫地道：“当然！”
白白从来都对她唤它名字，极为敏感。
“好，我给你机会，你叫它，它跟你走，那我就让你领回它。”梵德淡淡地道。
楚瑜一愣，随后看向桌子上的猫咪，慢慢地蹲下去，缓和了脸色，轻唤：“白白，我们回家了好吧？嘛嘛给你做好吃的三文鱼？”
猫咪碧蓝的眼扫了眼楚瑜，随后懒洋洋地蹲了下来。
他看着楚瑜的脸轻嗤了一声。
蠢鱼。
楚瑜脸色僵住，不甘心地再次呼唤，近乎恳求：“乖乖……白白，别生气了，我再也不带兽医回家。”
……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布偶猫充耳不闻，甚至闭上眼懒洋洋地打盹。
楚瑜：“……。”
看着楚瑜使尽浑身解术却得不到回应的沮丧模样，梵德眼底闪过一丝讥笑，随后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瞧，你无法证明它是你的猫，哪怕就算是你曾经养过它，你也弄丢了它，现在是我捡到了它，就如同你当时捡到了它一样，你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从我这里要回去？”
楚瑜一僵，在梵德的咄咄逼人下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只能无奈地看向那桌上的布偶猫，想要伸手去摸他：“白白，拜托，跟我回去好不好？”
“希菲尔德。”但是下一刻，梵德却忽然抢先出声，同时敲了敲桌子。
楚瑜和他两人互看一眼，又齐齐看向桌面上的喵咪。
漂亮的布偶猫站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在楚瑜紧张的目光下，一甩尾巴向着梵德的方向走了过去，去当它的——谢菲尔德。
楚瑜再次僵了僵，随后梭然抬头看向梵德。只是这一次，她，无话可说。
她的猫嫌贫爱富去了，她能说啥？
梵德满意地看了眼在他面前慵懒躺下的猫咪，随后看向楚瑜道：“你看，它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这也足以说明你并不没有得到这只小猫的心，至少它没有把你当成它的主人。”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梵德：“副总裁，你还有事么，没有事的话，我就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tmd，简直不能忍，大不了这份工不做了！
倒是梵德唤住了她：“等一下。”
“还有什么吩咐么，副总裁大人？”楚瑜转过脸，继续面无表情。
梵德轻描淡写地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说了今天我让你过来是私事，你在公司上班只要不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我是没有兴趣去管基层员工在做什么的，你毕竟也养过希菲尔德一段时间，既然它到我这里来了，下个月，我会交代人事在你的卡上多打八万，算是给你照顾它的费用。”
楚瑜闻言，干脆地点头：“哦，好，谢谢副总裁。”
梵德和桌上的猫咪都一怔，倒是没有想到一副要暴走模样的楚瑜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你答应得倒是干脆，我以为你会打算离职。”梵德挑眉。
楚瑜扯了扯唇角：“副总裁不计较我对你的不尊敬，界定在私人事情上，那么现在我又要不回自己的猫，它愿意跟着你，我能说什么，自然从善如流，这钱你愿意给，我自然拿得理直气壮，谢谢副总裁！”
她又不是乔珊珊这个戏精，还要表演一番不为权贵折腰么？
说罢，她还朝着梵德点点头，转身离开。
“属下告辞。”
直到大门梭然关上，梵德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个女孩子，倒是能屈能伸，有点意思，难怪艾达看好她。”
争取自己能争取的，争取不到，则不强求，退而求次，不至于一无所获。
……
“喵……。”桌上的猫咪只微微眯了眯眼，隐去了眼底的火气。
八万块就把他这么卖了，果然还是那条见风使舵的咸鱼！
他忍住了心头怒火，随后抬头看向了桌边的男人，眼底的光变得诡凉。
梵德打了电话，让助理进来帮他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副总裁，您怎么受伤了，是猫抓的，您不是最不喜欢猫的么？”女助理一边拿酒精碘伏替他消毒，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
“等会替我安排打狂犬疫苗，这事儿不必告诉安妮，免得她担心。”梵德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又看了眼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布偶猫，瞥了下唇角：“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都喜欢猫，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忽然在自己车里发现这只猫，随手拍了下来发给安妮看，而照片又碰巧被他妈看见了，非要不可，他也懒得去和一个人争一只猫。
不过现在给了她钱，她也收了，就算告一段落了，他也不欠谁什么。
“是。”女助理帮他处理完了之后，点头应是。
……
下了班，楚瑜沉默着抱着自己的包打了卡离开。
艾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
也不知副总裁把这个丫头叫上去说了什么，回来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色相当差。
……
楚瑜却没有离开公司，而是走到公司后面的小花园，夕阳下，那里已经没有人在，她看着那一片假山草坪和花圃，忽然有些难过——
以后大概是不会再看到白白在这里等她下班了罢？
她忽然开始后悔，如果她没有把白白弄去阉掉，也许它就不会生气到不认她了罢。
可是梵德，说的也没有错，她也是捡来的白白……
现在白白又被别人捡走了。
“哎，小心！”不注意间，她忽然听得有人低呼了一声。
楚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撞了人，连她自己都踉跄了几步，差点摔了个跟头。
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和一张深邃的五官，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四十多岁的外国男人。
“啊，不好意思，先生，您没事儿吧？”楚瑜操着英文赶紧道歉。
她没有在公司里见过这个人，大概是海外总公司派过来的新管理层？
男人温文尔雅地一笑，抬手一把扶住她：“没关系，小姑娘，走路要小心。”
楚瑜点点头，有些尴尬地想要退开，却不想眼前一花，仿佛又看见了一道雪白的身影，脚下一扭，差点又摔倒，再次被那个男人扶了一把。
“小心，姑娘。”
楚瑜干笑：“对不起，见笑了。”
男人点点头，温和一笑：“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请问副总裁办公室是不是在二十一楼？”
楚瑜听到副总裁这个词，就僵了僵，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是的。”
男人留意到了她的表情：“怎么，你们副总裁人不好么，让你这样的表情？”
“如果偷走霸占别人的猫是坏人的话，那么他还真是个坏人。”楚瑜摇摇头，却低声咬牙切齿地用中文吐槽了一句。
男人闻言，银灰色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兴味诡凉的光。
随后，她看了眼小花园，想要转身离开：“先生，我先走……。”
只是她一转身，却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楚瑜愣住了：“哎？”
那老外动作也太快了罢？一下子就不见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花园，她几乎疑心自己眼花了，刚才没有人和自己在交谈。
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才走回办公室走廊，却见着迎面走来一个高挑，穿着风衣裙的女人，对方看了眼她身后不远处的花园，忽然唤住了她：“你好，小姐，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个子很高，褐色头发灰眼睛的西方人？”
楚瑜打量了下那个女人，那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殷红的唇，修挺的鼻，一双乌黑的修眸带着一种隐逸的锐利，虽然看着像东方人，但是在外企呆久了，她能闻出对方一身abc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深沉的气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是引人瞩目。
“你是公司的人？”楚瑜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今儿下班遇到的人都有点奇怪，公司没有加班文化，大家下班就走，所以下班那么久又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贯很少。
“是，我是美国公司的人，刚才那位是我们的客户。”那美丽的女人微微一笑，把一张磁卡递到她面前。
楚瑜低头看了眼那磁卡，确实是公司发的临时通行证，而上激光打印着三个中文——夜极光。
她忍不住道：“这个名字真好听。”
“谢谢。”女人微微一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看见的人去哪里了么？”
楚瑜比了比楼上：“二十一楼，副总裁办公司。”
女人眼底闪过一丝锐色，但她随后垂下眸子，对着她微微一笑：“多谢。”
随后，她又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中国分公司下班之后，人真少，老板不给加班费么？”
楚瑜笑了笑：“是的，我们公司没有加班文化，上班的事情尽力在上班完成。”
“嗯，不错。”女人笑了笑，向电梯走去。
楚瑜也点点头，转身离开。
……
办公室里。
雪白的布偶猫慵懒地伏在桌上，眸光诡凉地盯着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高大男人，像某种兽类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轻嗅了嗅空气，空气里有刚才他划破了梵德皮肤后，流出的血的味道。
而这个味道，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简单说——
这是他熟悉的血脉的味道，和他同出一源，虽然已经稀薄了许多，但是对他而言，已经够用了。
……
猫咪眯起眸子，盘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