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个,眉嫂子和赵莺莺都先恭喜了一番金嫂子,然后眉嫂子才低声感叹:“这还有什么好打理的,咱们扬州知府的官宅难道还不算好?”
买人很正常,有钱的大官因为职务的关系,总有要搬家的时候,这时候总不能全部的家人都带走。遣散一部分,然后到新地方再买人,这都是常有的。但是这样大规模地整理官宅却很少见!
各地官宅并不是由朝廷统一来修建的,而是各地自行筹钱修建又自行维护。这样一来,各地贫富不同就显露出来了。以县衙的官宅为例,有的富贵地方,县衙的官宅修的富丽堂皇,哪怕是住贵人也使得!而有的地方就不行了,县太爷的官宅并不比一般的民居强多少。甚至因为年久失修,有的已经破破烂烂,需要县太爷自行出钱维护,不然就得住破房子。
扬州是什么地方!河流里淌的是金粉!这里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富贵乡。至于扬州知府县衙,那本就是一座私家园林捐出改建,论清雅富贵,那都是不缺的。至于后来的年年维护,府库里也会出钱。真要是出现官宅破烂,那扬州也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在眉嫂子看来知府大人这样急着料理宅子是很反常的,就算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那也大可以等到来了之后修改。如今见也没见,这就知道不喜欢了?
金嫂子却是低头道:“也不消多想,官有多样,左不过就是咱们知府大人是个喜欢享受的而已。我们牙行承办的东西我不好说,但都是奢华之物呢!”
她这一说,赵莺莺和眉嫂子就明白过来了,同时两人也闭上嘴不再说话。
倒是金嫂子笑呵呵地给她们推荐:“知府府里买了不少人呢!要我说这时候买人最划算,怎么样,眉奶奶和崔七奶奶要不要买个丫头婆子的?”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水灾,扬州的人伢子们去到那些受灾严重的地方以极便宜的价格买来男孩女孩和青壮年男女。这时候卖人的多,买人的少,价格当然就下来了。
“一个或者通针线缝纫,或者精上灶做饭的丫头,往常至少要二三十两银子一个呢,现在只要十几两银子——若是眉奶奶和崔七奶奶真心想要,我给寻摸好的出来。”金嫂子低声,仿佛是说秘密一样说道。
眉嫂子似乎有些心动,问了几句,赵莺莺却不说话。她家里人尽够使了,这并不关她的事。
赵莺莺回家之后还说起这件事,桃儿和圆娘都叹了一口气,圆娘就道:“当初我们家里不是洪灾,可也都是天灾。天灾最是要命!本想着孩儿们去了能保住一个家,却没有想到什么都没能保住。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抱些幻想,早早的认清现实,一家人一起出卖,这样还能呆在一处了。”
赵莺莺知道圆娘的经历,也是唏嘘不已。
等到崔本回来了,赵莺莺就与他商量道:“家里银钱也不少,我今年还做了一单绣画......所以家中收益竟是比往年还要多来着。我想着外头艰难,不然捐些钱粮去到那些穷地方,我记得有专门做这种事的吧。”
崔本也偶尔力所能及做一些怜贫惜弱的事情,况且赵莺莺的钱他是不管的,所以赵莺莺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却没有想到崔本却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成的,你再等等,至少最近不要捐。”
赵莺莺疑惑了,就是现在困难才要捐的。真要等,等到日后也没什么用了。
崔本解释道:“你日常在家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这一次扬州上下换了好多官员,官儿们都走了,现如今当事儿的除了少数官员外,大都是那些吏目。这些人有多贪酷你是知道的——趁着大人们还没有上任,快速地捞钱才是正道。”
赵莺莺知道了,似他们捐钱捐物这种事,不论是通过官府还是通过一些民间私人的善堂,那都是要在官府那里过一遍的。对于这些没有人管束的吏目,想来雁过拔毛算是轻的了,到时候恐怕是十中无一能落到穷人手里才是真的。
旁边听着的圆娘也是道:“对呀,奶奶。您是不知道,不但是这种民间捐的钱,就是朝廷用来赈灾的粮食和银子,那些人也敢贪的厉害——要不是这样,我家也不至于家人流散。至于民间的钱,我们更是连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赵莺莺心里叹了一口气,如今还是王朝鼎盛的时候呢!人都说吏治清明、天子圣德。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免不了这许多困扰。想想那些吏治昏暗的年月吧,真叫人不寒而栗。
这样想着,赵莺莺忽然想起了白日听到金嫂子说的那些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01章
深秋初冬, 日子一日日寒冷起来,等到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紧急调令过来的知府大人上任了。按理来说,这种官员调职都会给予一定的时间回乡一趟、安排家人之类, 然后等到天气舒适利于赴任的时候再上任。
可是扬州城的父母官,不知道是本性积极, 又或者是向天子表明自己勤于公务, 总之紧赶慢赶, 在运河封冻之前到了扬州——换了一个父母官,对于任何一个地方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道理就是如此了。不过扬州却不是这样。
譬如说京城百姓会为了换京兆尹而忐忑吗?不会的。
父母官往往对治下的百姓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灭门的府尹,婆家的县令, 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可是京城这种地方,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有多少比京兆尹大得多的官儿,轮得到京兆尹撒野?况且还有天子看着呐!
自古以来出风头的京兆尹就不多, 大概就只有一个包龙图了。当时他的管制是开封府府尹, 也就是京兆尹。
扬州当然比不上京城, 可也多少有几分功力。扬州这个地方,很多大官的官邸都在,更重要的是各方势力都在这里放着人呢!以八大盐商为例, 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哪一个背后不是站着人的。而这些人物, 每一个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可以开罪。
在这种情况下,扬州府知府,无论是哪一派的人,或者哪一派都不是。在这个为止上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平衡各方势力简直就是他们的基本功。要是这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上面的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扬州知府们的动作往往强调治大国如烹小鲜,动作小、借力打力是他们常常采用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不像那些穷乡僻壤里的小县令,只想到搜刮百姓,巧立名目贪钱,最后往往把百姓们害惨了!
扬州知府么,往往眼界开阔一些,都是和大人物们平衡交易,对于升斗小民的影响反而不是很大。
也正是因为此,赵莺莺心里虽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却没有说什么,只当是自己多心了。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感觉常常十分准确。非要说有哪里不准确,那大概就是首先发难的不是刚刚到任的扬州知府,而是运河河总周大人了吧。
这位周大人也是初初上任,只不过人家背靠天子,威势自然不同一般官员。若说知府大人治理扬州要仰仗扬州盐商、士绅等人,算是有求于人,那么周大人,那就是大家有求于他了。
他身为运河河总,一手掐着修河堤的钱粮和权力,另一手则是拿捏住了每年运河的运量、税钱等。对于一半靠运河吃饭的扬州来说,这个七寸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自这位周大人上任之后,各方大佬都汇聚到了运河河总的官邸只为了投帖上门。而这位周大人倒也干脆,给了所有人一个机会。上任之后什么都没有干,首先就给周太太办了五十大寿。
一个是想进周家门的人物都有正当的理由上门了,另外一个则是更加赤.裸裸,完全是光明正大的敛财——过生日当然可以收礼物和礼钱,就算是国法律令也管不着这个呢!
如果仅仅是过寿敛财,或者是和扬州的各方大佬商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些都是和升斗小民无关的......至少没有直接的关联。而这一次不同,这个关系是实打实地了!
“哎呀,这是要收河堤银?”眉嫂子跺了跺脚,到崔家和赵莺莺说起了这个。
赵莺莺脸色平静一些,点了点头。这件事昨天崔本就和她说过看,再加上她见过大场面,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慌了手脚。
眉嫂子却抱怨道:“河堤银就河堤银吧,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哪一回河堤垮了不要收钱。只不过这次过分了,咱们扬州也是受灾的地儿啊!我记得往年受灾的地方是不收这钱的,意在给百姓休养生息,这位周大人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有之前周太太过五十大寿敛财的事情在前,赵莺莺对这位周大人的为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小声道:“还不是为了多捞些钱!”
“不能吧。”再精明也只是一个市井妇人,眉嫂子一时没有想到,疑惑道:“这钱是用来修堤的,关运河河总什么事儿?”
赵莺莺低头道:“官邸都在扬州,再加上运河河总本就有统领修堤事务的职权,雁过能拔毛——咱们扬州有钱,拔咱们一只,恐怕要胜过其他许多州县了!看这位大人的做派,焉能放过?”
眉嫂子也不傻,赵莺莺这样说就全明白了。拍着大腿叹息道:“这些当官的可真是会想钱呐!”
说是这样说,却不是很愤怒——扬州有钱,各种各样朝廷摊派的税赋早就习惯了。况且旁边还有一个税赋重的多的松江顶着,可比自家倒霉多了!有这种对比,扬州百姓就更不容易有什么反应了。
“不过这一次和往次不同,收的多一些了!”摊派赋税习惯了,并不代表就不会肉痛。实际上眉嫂子心疼地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一次是第一次收河堤银,周大人表示要不扰民众,只向有钱人收河堤银——当然,如果不够的话,很有可能会收第二次。赵莺莺听到这个就笑了,在很多扬州百姓祈祷第一次就足够的时候,她知道第一次肯定不够!
之所以这么做,第一是为了有个好名声,毕竟立足未稳又做了收河堤银的事情,总要安抚一下民心的。第二个就是现在收钱,那些一般人经过水灾,不少都变得很穷了。这时候去找他们收钱也是徒劳,就像是晒干的毛巾拧不出一滴水。
闹的破家的多了,不好看也不好听啊!干脆等一等,等到下一次收钱的时候这些人家也就缓过气来了,正好收河堤银——一环套一环,人家当官的捞钱,心眼儿多着呢!
而周大人定下的有钱人的标准就是经商人家,在周大人看来,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没钱——或者有那么几个没钱的,但绝大多数都是有钱的,而这就足够了。
然而事实是,在扬州这种城市里面,除了雇工和做生意的雇主之外,还有中间不是雇工也不是雇主的。他们也做工或者做生意,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出卖劳动力,而是自己给自己做。
就像扬州,除了许多大商铺之外,分布在街头巷尾小胡同里的还有数量要大得多的小铺子、小摊子。这些铺子摊子往往都是一家人经营,根本用不着雇工。至于赚的钱,也只不过刚刚够糊口而已。
就像赵莺莺刚刚回来时的赵家,也不算是雇工了,按照周大人的算法恐怕也是做生意的有钱人。可是天知道,若真像当时她家收钱,那绝对是难以支撑的!而像当时她家的人家,那才是整个扬州最多的!
“大铺一家五十两,中铺一家二十两,小铺一家十两。”眉嫂子嘀嘀咕咕道:“我家那个小杂货铺子是怎么算成是中铺的?二十两,景气的时候也是一个月的赚头了。如今刚刚经灾,已经是收益不好,又来手河堤银,叫人厌恶。”
对于眉嫂子家来说,二十两是个不算太大,然而白白拿出来也颇为肉痛的数字了,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意见。
为了安慰她,赵莺莺就把自家拿出来道:“我家才叫冤枉呢,我这里城南布店是个中铺。可你也知道,其实赚的钱有限,也就是个辛苦钱而已。至于本哥那里,更是算成了大铺,加起来要七十两银子——往常七十两银子做一年的开销都绰绰有余了。”
赵莺莺的城南布店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所以从规模上来说算是中铺,但从实际的盈利来说,算中铺就很勉强了。至于崔本的生意,赵莺莺没有说,其实是占了便宜的。
崔本名下一个带酒坊的酒铺在甘泉街,另有一个专门的酿酒作坊在城南。按理说这是两家铺子了,应该收两道钱。城南的规模确实算大铺,而甘泉街的也是个正经的中铺,这就是七十两了!
崔本和收钱的小吏相熟,送了两大坛好酒,于是就算在一起了,折算成一家大铺,总共也只五十两。这件事是崔本占了便宜,所以赵莺莺并没有多说什么——关于这件事,是崔本亲口告诉她的。都知道这笔钱很难真的用在河堤银上,崔本也就能省则省了。
听赵莺莺这么说,眉嫂子果然心情好了一些,可见这种事还是要对比一下。自家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去看看那些运气更不好的,自然就会高兴起来。
高兴起来的眉嫂子就约赵莺莺去茶楼吃饭,很有兴趣道:“我昨日吃过一次了就想着一定要叫你一起吃一次,听说茶楼的老板是广州那边来的,风味果然不同。别的也就罢了,早茶点心一样,那是万万不可以错过的!”
赵莺莺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儿,于是答应下来。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就单一个人出门和眉嫂子回合,一起联袂去了她说的那家茶楼。心里想的是要是真好,哪一次就和崔本一起来吃。
说起来崔本因为崔父的关系,整个扬州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好吃的,从来都是他带着赵莺莺寻美味,赵莺莺竟从来没有带过他。这一次有这个机会,赵莺莺还是蛮有兴趣的。
到了秦淮河边,这时候正是还很早的时候,花船一只只靠岸——昨日偎红倚翠的公子老爷们这时候都要离开了,可不是要下船!也正是这个时候花船的姑娘们有的要起床,有的却要睡觉。起床的是吃早饭,睡觉的是吃晚饭,都纷纷起了炊火。
然而更多的花船是不怎么开火的,纷纷唤过河上开始做生意的小船过来。其中做熟食的冒出大量的白气,丝丝缕缕的食物香味透出来,若是哪一家好,立刻就会被当红姐儿的丫头叫住——也只有红姐儿才有点菜的权力。
也不止是船上做饭食生意的,趁着靠岸的这一会儿,也有红姐儿打发船上的婆子等人到岸边酒家买吃的的。这些红姐儿正是赚钱的时候,并不吝惜钱财,花的大手大脚。珠宝首饰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花费有限的饭菜了。
可以说,这些红姐儿和恩客,养活了小秦淮河两岸所有的店家——这些店家里面有一半都是做酒饭生意的,仰赖这些姐儿良多啊!
眉嫂子自认为是良家女子,看到有些红姐儿在花船窗户口上挥帕子送恩客,那真是又想看又不屑于看。想看是因为好奇,也是因为想知道如今扬州流行什么。不屑于看则更加明显,一个再穷再丑的良家女子也敢于看不起这些船上的女子吧。
眉嫂子最终还是想着她的早茶点心,用帕子稍微掩了掩脸,拉着赵莺莺快步疾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两人来到眉嫂子说的那家茶楼,赵莺莺一看那些点心,心里有数了——正经的广式点心。上辈子在宫里的时候也曾见识过呢!毕竟宫里的厨子来自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本是为了主子贵人们的需求,而他们这些人也就连带着沾光享福了。
每一样点心不过两口的分量,有甜有咸有荤有素,随便来客点菜选买。
赵莺莺试了试味道,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正经的广式点心早茶呢。这一吃倒是想不起来和上辈子吃的御膳房有多大的区别,只能大概觉得挺正宗的。然而这样的点评并不能说,因为这辈子的赵莺莺哪里晓得什么样的算正宗广式点心!
于是眉嫂子问赵莺莺这家茶楼如何的时候,赵莺莺只是道:“不错呢,味道很好。转天了本哥有空,我拉着他一起来。”
听赵莺莺这么说,眉嫂子就笑了起来:“比不得你和本哥儿了,连吃个茶楼也要想起一起来,到底是年轻夫妻。我和我家汉子早就不是这样了,我要是有什么事情叫他一起,哪怕是逛个街买个东西,他也是懒得的!”
两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下面传来了吵闹声,看热闹实在是天性,就算是赵莺莺也不能免俗。眉嫂子往下一探,她立刻会意一起跟着了。有看得见下面下面发生什么了的人,赵莺莺立刻客气地询问。
并不是什么别的事情,还是为了收河堤银的事情。在赵莺莺看来,这家茶楼不错,但是却是开了不多久的,名气还没有起来,装修也不甚精细。大抵而言,算中铺使得,算大铺似乎也不错。具体而言看有没有关系了,若是有关系,大约一顿早茶就能省掉三十两银子给算成是中铺。
“......五十两的河堤银,不算太多,至少开着这样茶楼的老板负担的起!”看到的人似乎挺喜欢说这些新闻琐事的,立刻就滔滔不绝起来。
赵莺莺觉得这人有些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五十两表面上对开着这样茶楼的老板来说不算什么,那也要看情况而论。若是只是某位大老板的小生意,那自然不必提。可若是某人全副身家投入没留后路呢?
可能账目上的活钱也就是这些而已,真要是抽空了,生意也不必做了。
旁边有一个听的更多的妇女小声道:“才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是店家说这些小吏已经收过河堤银了,可这些小吏偏说没有。就算老板拿出了花押文书,这些小吏也说是假的!”
花押文书,这是收了税银的凭证之一。赵莺莺的梳妆匣里就有两份,一份是城南布店的,另外一份则是崔本的。这些东西至少要保管上一年,不然谁知道这些大爷们会不会忽然杀个回马枪,说你没有交银子,要重新交一遍!
不过一般也没有这样的事儿,毕竟就算是没有什么后台,大家也都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颇有一些乡土势力的。这些小吏敢欺负人,敢仗着官府的权势趾高气昂,然而欺负的过分了,把人惹急了,那是不会的。
底下传来收税小吏和茶楼掌柜的争执声,赵莺莺听不太懂夹杂着地方方言的官话,只能大概明白掌柜的在据理力争——赵莺莺敢肯定,这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原先把铺子算成是大铺的时候赵莺莺就有一点感觉,只是不能确定。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完全知道了,这家茶楼的老板恐怕不是某位有依仗的外乡生意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事就不可避免了。
扬州这个地界鱼龙混杂,多的是外乡人在这里讨生活,然后一步步扎根下来变成本地人。按理来说这样的扬州应该没有太大的排外心理,然而即使不太大,某些心理依旧是存在的。
要在扬州做生意,要么是过江龙,要么就是地头蛇。两者都不沾,不是做不好生意,只不过会比前两者难上不知道多少倍。
至于说是不是店家耍赖,这个赵莺莺还是敢打包票的。毕竟一般的店家真没有那个胆子,何况是连个关系都拉不到的店家!
这一场闹剧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看着掌柜的最终只能认命,请收河堤银的宽限几日,等他和东家商量,然后拿出银子来。
这下这些人越发猖狂了点了两大桌早茶点心,一桌拿来吃,一桌吩咐打包要带走。至于说饭钱,那是绝对没有的!
赵莺莺和眉嫂子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想到自家的生意了,都有些物伤其类的心情。于是也不再看下去,回到桌边继续吃早茶。只不过这时候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心情顺畅,颇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等到吃完了,两人去楼下结账。正好此时收河堤银的小吏也要走了,他们倒是吃的很快,想来是急着去别处‘敲诈勒索’。把碗一推,临走前只警告道:“记得三日内要把钱送来,不然做抗税料理!”
后面跟着一个地痞,笑嘻嘻道:“邹掌柜,您就识相些吧!况且这也是河总大人为了修河堤筹集银子——若是运河不安稳,你们这些在扬州做生意的又能安稳?凡是得讲究一些良心!”
见鬼的良心,这样的话由这样的小地痞说出来,实在是讽刺至极。
赵莺莺知道,这些做吏目的不可能完全掌握整个扬州城。偌大的扬州城,地方大人更多,有限的吏目绝对是管不过来的。所以小吏们会和街头的地痞流氓合作,而这一次收河堤银显然就召集了不少这样的人。
官员贪酷,底下的小吏下手的时候可比官员更黑!而轮到小吏手下的地痞流氓动手,那只能更加要命。因为小吏冤有头债有主还怕结仇本地人,另外他们也算是‘体面人’了,多少注意一些吃相。而地痞流氓呢,那就彻底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了。
赵莺莺和眉嫂子两人在掌柜的处结账,饱饱地吃了一顿好的,两个人加起来只要两钱银子,算起来也是物美价廉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赵莺莺首先就是在算其中的利润,然后再用河堤银去对比。
收了两回的河堤银,那也有一百两了,做饮食的算是赚钱的了,可也要辛辛苦苦很久了——可是这么简单就被人敲诈勒索走,带入自身实在是觉得郁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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