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樽

第二章 尸窟血蛙

也就是这一瞬间,索烈的手腕一翻,竟然直扼住了那人的咽喉,那人喉咙中一声沉闷的呻吟,随之手中长剑“咣当”一声陡然坠地。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师父!”南宫寻看清楚了那人的脸,悲愤中不顾一切挺剑奔去,这时四下里冲过来几人将他围住中间。
雨,又瓢泼一般从天而下,直直浇在南宫寻的头顶,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不管!
南宫寻边叫着师父,奋力挥剑乱斩乱刺,他只觉身体多个部位一阵又一阵的巨疼,先是左肩,后是右腿,接着背部…他都不管!
他只要没有倒下,他就要挥舞长剑,四周不时有人中剑惨叫,师父就在眼前,可任南宫寻怎么横冲直撞,面前的这些人犹如一堵冲不开的墙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
索烈冷冷地站在墙外,雨水顺着他的脸汩汩而下,犹如石像一般,只有嘴角扬起冷冷的笑,他的手紧紧地摁在荀凌子的肩头,说道:“荀掌门,我数到三,你这徒儿若再不住手,我就让他夫妇立马成一对亡命鸳鸯!”
“一!”索烈唇角一动吐出一个字,他的笑依然挂在嘴边。
荀凌子身子一抖,他脸色惨淡,嘴唇动了一动却没说出一个字,他似乎已说不出话。
索烈不管这些,他也不会看他一眼,又吐出一个字:“二!”
他话音刚落,南宫寻莫名感觉到一种排山倒海的刀气同时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压过来!
原来身周的十余名清道夫夹带着无尽的内力竟同时出招,南宫寻只觉得身子无法动弹,可又躲避不了周围这凌厉的刀气,不由得热血上涌气为之闭,眼前火星点点,仅支撑片刻便再也支撑不下去,如泰山压顶而至,他单膝着地,只觉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当即从口中喷出!
恍惚中荀凌子拍了拍索烈的臂膀,双目泪光,索烈见他这次真的妥协了,当即大臂一挥,喝道:“住手!”
他话音刚落,众人那绵绵的澎湃刀气适才无处发泄,眼下一时之间又无法收回,众人只得齐齐提刀,刀劲凌厉澎湃!
但听“隆”的一声巨响,同时泄力竟硬生生将崖边的一块巨石击碎,轰然倒塌!
只震得众人耳际嗡嗡作响!
索烈哈哈大笑,遂放开了手冲荀凌子冷道:“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早应了本座,哪有这等罪遭?”
荀凌子身子摇晃着,缓缓站身子,他本就不高,当下显得更是矮了半分,张口一笑,血竟从口中涌出来,良久才缓缓说道:“人在做,天在看,种下何种因,收得何种果,老夫前日夜…夜观天象,帝星隐晦,庇星移位,灾星乍现…这人间将有一场浩劫!”
“浩劫?”索烈闻听也不由得为之一怔,哼道:“荒谬!眼下的灾难还不够吗?朗朗乾坤,哪来的浩劫?”
荀凌子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胸口起伏间,涌出一大口鲜血,这才苦笑道:“说来你也不…不信,该是有人…有人比你们早一步找到了帝陵龙穴,动了里边不该动的东西…”
索烈脸色又是一变,南宫寻慢慢站起身,一阵仰天悲笑,说道:“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哈哈,还真是报应!”
索烈脸色一沉,南宫寻还有话正待要说,已被人堵口架着押了过来。
索烈一把抓起荀凌子的衣领,怒道:“老匹夫冥顽不灵!你若再胡言乱语,再不说出帝陵在哪里,我便一刀劈了你这逆徒!”
荀凌子朝他一笑,低声道:“你…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听…”
索烈看他边笑嘴角涌出血,笑起来的样子甚为可怖,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又担心其中有诈略显迟疑。
荀凌子却是摇头一笑,讥道:“有虎狼之心,没想到却是猪狗之胆!哈哈…”
索烈心中恼怒,被他这么一激,反而不怒反笑,想着这老头子身负重伤只剩半条命,他徒儿还在自己手里,谅他也不敢使诈!
索烈矮身想听,荀凌子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索烈居然一句也没有听清楚,正待发问,荀凌子却说道:“这十六字口诀…便是寻找帝陵龙穴的四象八卦的玄机,你务必牢牢记下…”
荀凌子话音刚落,整个人站立不稳,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看得出他说这几句话已耗尽了仅有的一点精力,南宫寻看得真切,大叫一声悲痛欲绝,无奈身手被人所制动弹不得。
韦副使过来询问索烈可听清楚什么四象八卦的口诀,索烈摇了摇头,韦副使不知他所说真假,过来俯身探了探荀凌子的鼻息,说道:“此人脉相紊乱气息羸弱,想必撑不了半个时辰,统领大人如若还有话没问,此时不问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索烈急忙俯身拉荀凌子起身,朝他后背拍去一掌,就地盘坐用真气为他推宫续气。
不一会儿,索烈额角热汗淋漓,荀凌子“哎哟”一声轻叹,抚着胸口竟自睁开眼苏醒过来。
众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气,一人说道:“老头儿,我家大统领不惜内力救了你一命,你若不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就…”
这人话未说完,索烈朝他一摆手,又冲荀凌子惭道:“掌门适才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人,只怪本座先前操之过急,开罪了掌门实属不该,还望荀掌门恕罪!这天下大难自是有妖人作祟所致,我堂堂武林正派决不能袖手旁观,看在苍生多灾多难,还请老先生为天下百姓指条明路…”
索烈言语甚为谦卑,与之前判若两人,荀凌子抬眼看了他一眼,点头用一种低的听不清楚的声音说道:“好好…你来,我…我再说一此,你可记好了!”
荀凌子语气极为虚弱,没说完一句话就是一阵大口喘气,索烈见他嘴唇动了又动,担心一时听不清又错过机会,当即俯身侧耳贴着他嘴边去听。
忽然,荀凌子手中多出一个黑色活物,竟一把塞进了索烈的口中!
其他人也是猝不及防,索烈吃了一惊,恶心欲吐,急忙伸手往喉咙中掏,孰料情急之下喉咙本能一动,只觉一个滑溜溜鼓囊囊散发着腥臊恶臭之物顺势过了咽喉,那东西受惊之下用力一挣脱,整个身子竟钻进了腹中!
索烈大骇再也抓不出来,大怒之下一把扼住荀凌子的脖颈,怒道:“老匹夫,你给本座吃的到底是何东西?”
荀凌子哈哈一笑,说道:“启禀大统领,这东西叫作‘尸窟血蛙’!”
“尸窟血蛙?!”
索烈闻听大惊失色,当真闻所未闻,单听名字就知道是这是种极其歹毒邪恶的东西!
说话间,那只蛙在腹间乱钻乱撞,索烈感觉胃中一阵翻腾欲呕,一时之间又怕又难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头上汗珠滚滚而落,情急大怒一掌就要朝荀凌子的天灵盖拍出!
这一掌若是真拍下去,荀凌子必定头骨碎裂暴毙当场,孰知荀凌子不避不躲,反倒哈哈一笑,说道:“大统领若不想知道自己怎么个死法,你就一掌拍死小民好了!”
索烈闻听,手挥到半空生生停下,歇斯底里道:“老匹夫,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荀凌子惨然一笑,说道:“这是小民三年前在苗疆的血窟古墓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这种蛙专门以吸食人血为生,通体呈血红色,故而称之为‘血蛙’!”
索烈一惊,骇然道:“那刚才的这只怎地是黑色的?”
荀凌子又是一笑:“大统领莫要心急,听小民慢慢说给你听!小民的这只血蛙可是非比寻常,它本不出生在古墓中,当地巫师为了将它修炼成血蠱,从小将它放置于血窟中,与死尸为伴,它吃不到活人的血,就只能吃死人的血,因此久而久之就浑身成了亮黑色…”
荀凌子神色淡定缓缓说来,反倒像在讲一个娓娓动听的故事。
索烈的神色却渐渐暗淡下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其他人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皆是惊骇之色,韦副使骂道:“姓荀的,想不到你心肠竟这般歹毒!”
荀凌子又是凄然一笑,适才的颓丧衰弱之气骤然消失,整个人似回光返照一般显得精神焕发,悲笑道:“狗贼,你害死了我凤儿,纵使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你偿命,用点手段有何不可?”
荀凌子言罢嘿嘿一声怪笑,忽然从小腿的裹腿处摸出一把短匕首,直刺向索烈!
他刚要捅下去,索烈猛一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匕首锋利无比,眼看距离索烈的前胸只差咫尺,却再也不能进半步!
“老匹夫,你找死!”索烈勃然大怒。
手上力道大增荀凌子当即动弹不得,脖颈又一直被他扼在手心,犹如离开水的鱼,只能张开嘴巴却是呼吸不得,脸色渐已铁青。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索烈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荀凌子张了几下嘴巴,想说也说不出话来。
南宫寻见状心如刀割拼命挣扎,无奈臂膀被两名大汉死死摁住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看着师父惨遭凌辱却无能无力。
忽然,索烈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
一张原本气得涨红的脸竟然一下子煞白如纸,转而变成了酱黑色,犹如罩了一层厚厚的黑霜。
周围众人大吃一惊,齐齐看向他,忽听索烈喉咙里“噢”的一声沉闷怪叫,竟一手用力扼住自己的脖子,继而另一只手又摸向胸口,紧接着大叫一声倒地不起静静不动。
其余众人无不骇然,心道定是那”尸窟血蛙”起了反应,急忙过来两个人搀扶。
孰料一人的手刚碰到索烈的臂膀,索烈反手一掌竟重重拍在了他的胸口,这人猝不及防“哎呀”一声惨叫,身体已飞出一丈多外重重摔下,当即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厥!
索烈一掌拍出,又在地上滚了几滚,几声哀嚎之后就面朝下静静负地一动不动,犹如死去了一般。
其余观者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不已,其余人相互看了看,大声叫着“大统领”,却没人敢再靠近一步!
良久,这才过来一人小心翼翼过来查看,正是那韦副使,他仔细看过不由得一声叹息又摇了摇头,看来索烈是真的无力回天一命呜呼。
众人无不低首肃然,只听荀凌子一个人在仰天大笑,刚笑几声即被冲过来的兵士拿下,韦副使上去就是一记耳光,怒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不想死的话,就速速交出解药!”
荀凌子侧目看了他一眼,笑道:“解药没有,这姓索的是死定了,副使大人你大可以放心上位,名正言顺做你的大统领了!”
不想韦副使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杀了大统领,我便会轻饶与你!”
荀凌子说道:“你和那姓索的同是虎狼之辈,却是各怀鬼胎相互猜忌,你早想取而代之,如今愿望达成又岂能放过老夫?今我凤儿大仇得报,老夫今生再无遗憾,姓韦的你要杀就杀吧!”
韦副使阴笑一声,目露凶光道:“你说的没错,如今清道使都是我的人!取你狗命简直易如反掌,既然你想死,今日老子便成全了你!”
“韦大人,万万不可!杀了他,只怕就再也没人能帮我等找到帝陵!”一名手下急急劝阻道。
韦副使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马千户,大统领中了这两个盗墓贼的诡计,身中剧毒而死,你也是瞧得清清楚楚!长久以来你作为索大统领最信赖最忠实的贴身护卫,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不用我这副使来提点了吧?”
马千户脸色一凛,当即单膝跪地,垂首说道:“请恕属下鲁钝,还请大统领明言!”
韦副使闻听他话锋转的当真是快不由哈哈一笑,心中骂道:“你这狗贼平日里仗着姓索的为你撑腰在兄弟们头上作威作福,完全不把我这个副督使放在眼里,如今倒是转变的真快!”
“好好好,你过来,我指给你听!”韦副使说道。
马千户将信将疑,心中忐忑又不能违抗,只得恭恭敬敬上前屈身倾听。
忽然那韦副使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刀已深深插进了马千户的胸口!
其余众人更是大惊,全场鸦雀无声,却无一人敢再发声。
马千户双目圆睁双手握刀,眼中呈现出愤怒和不甘的神色,“扑通”一声倒在韦副使的脚边,就再也没了动静。
韦副使从他尸体上缓缓抽出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又环视在场的清道夫众人,朗声说道:“索烈嚣张跋扈作恶多端,当真死有余辜!由我韦天正接掌清道夫,众位兄弟勿惊,我姓韦的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如今天下大灾亡命千万,盟皇失踪,武林正道群龙无首,罪魁祸首都是那帝陵蛊惑人心,以至于天怒人怨生灵涂炭,这是老天爷给世人的惩罚,也是警告!既然帝陵不属于世人,我们兄弟又千辛万苦寻它作甚?何不坐拥我们自己的武林江山,跟着在下开创一番千秋万代的新霸业,在场诸位都是有功之臣!”
全场没有一个人讲话,都静静地盯着他。
很显然韦天正这招杀鸡儆猴竖立威信用的极妙,众人有人暗地不服也只能就此作罢。
荀凌子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原来有人并不想解救苍生万民,只想做他的九五之尊!怕只怕这龙椅可不是一般人能坐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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