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儿,怕吗”年老的父亲握着女儿的手,语气平静,无视机舱里乱成一团的场景,脸上的表情安然的如同在自家后院的葡萄架一般。
“不怕。”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动了动已经吓到发白的嘴唇,露出一个颤巍巍却坚定的笑容,伸手抓住了放在自己膝盖上母亲的手,“至少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有着普普通通的家世,跟着所有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上学,上班,看着父母为了生活劳,一点一滴的白了头发。今年是她工作后的第三年,因为她的努力工作,年终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再加上她这几年省吃俭用的,总算攒够了一家三口去欧洲旅游的费用。出国旅游一次是父母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碍于经济原因,一直都没办法实现,现在她终于可以凭自己的努力为他们做一点事情了,她是那么高兴,却没想到老天对他们是在会在回程的旅途上遇到了飞机失事。
飞机上的人都已经乱做一团了,大哭的,尖叫的,一副末世景象,唯有他们三个人,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又恢复了平静。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向古板畏缩的老爸,第一次如坦然的说出了这八个字。这种时候,一些平常不好启齿的话,就那么简单的说出了口,“我这一辈子拥有这么好的老婆,这么好的女儿,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老头子,”妈妈的手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抖动,眼泪无声的从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爬下,哽咽的泣不成声,“怎么能够呢,我出门前交了一年的电费还没开始用呢,二婶借我的三千块还没有还我呢,你说等我们金婚时送给我的金项链还没买给我呢,我还没有等到帮丫头孩子呢”
听到这个时候她还有空念叨这些毛蒜皮,父女俩不由得笑了。
“老头子,下辈子我不嫌弃你把脏袜子塞在枕头底下了,你要吃面,我再也不拿买的挂面糊弄你了”
“钰钰,下辈子我再也不嫌弃你没有考上名牌大学了,小公司就小公司,妈也不念叨你找个有钱人了,只要等对你好就好别听那些三姑六婆乱嚼舌头,我女儿一直是最漂亮的”
“老太婆,下辈子我再也不嫌弃你唠叨了,陪你看电视也不会打瞌睡了,如果你还想跟人家去扭秧歌,我陪你一起去”
“钰钰,爸爸忘了告诉你,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个很能干的孩子。你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很感谢你们生我养我,教育我我有的时候对你们脾气不好,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我说什么你们最后都会包容我”
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竟想不起什么豪言壮语,能说的,无非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琐事。飞机在摇晃,死亡在接近,握在一起的手让他们最后感到一丝安慰。
幸好,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我们想说的话,还来得及对彼此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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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姐儿是不行了,太太还是看开着些,别太难过伤了身子就不值当了。”从昏迷中醒来,一开始就听到一个含了糖般甜腻的声音说着这些话,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一个威严的女声毫不客气骂道,“你个吃了猪油蒙了心的东西,姐儿病了你不赶快念经祈福,还在这说风凉话,蕙芷,给我掌嘴”
“太太,太太,我错了,我”刚才还隐含几丝得意的声音瞬间就充满了惊慌失措,接着便是啪啪的巴掌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哎呦,我的太太,这可是怎么了。”悉悉索索珠帘拨动的声音,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声从远而近的响起,“这怎么又打人了,太太,你要教训姨太太有的是功夫,哪儿用的着在这儿呢。姐儿还在病着呢,要是惊当了她就不好了。”
说着说着,那声音渐渐靠近了,最后一句几乎是在自己耳边耳语的,“太太也要为姐儿积福不是何苦严责这些人。打杀了她们不过是小事,但冲了姐儿的福气可就是大事了。”
“我女儿都快不行了,我还在乎那些干嘛”女人恨恨的啐了一口,可是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我这儿从生下来至今才不过月余,她能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老天爷对她如此之薄,又是灾又是病的,没几天好过这几日连哭的声音都愈发小了,只怕,”说道这里,女人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只怕这孩子真的跟我没缘。”
“太太这是什么话,姐儿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着,一定会渡过这个劫难的。”那年长女人安慰了几句,然后便听着那个年轻的哭了一会儿,再开口语调已经是正常了,“行了,别打了,都下去吧。郑姨娘扣半年月钱,再拿出一百两银子,一并给定慧寺的师傅们送去,说是我们府上给姐儿祈福的香油钱。”
“是,”底下另外一位清脆的女声应了去,接着便是衣料悉索的声音,似乎正打算退下,年长女人的声音又小小的响起,耳语般的劝道“太太,这倒不是我们出不起那个香油钱,只是这月已经添了百十来斤了,我怕再添会折了姐儿的福,倒不若施舍给那个穷苦人家,让他们一天多念叨几遍姐儿的好,说不定菩萨听到了开恩,反比那些师傅们念经有用呢。”
“你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女人小声叹息了一句,再出声时就已经改了命令“蕙芷,你且去我那里拿一百两,兰歆,你把这些钱再加上郑姨娘捐出来的一百六十两,一并送到管家那里,让他买了米面发给城东西的平民们。紫芜,你回禀老爷,说如果我们家姐儿能度过这一劫,能不能在城里放粮三天青蘅,你再去督促管家请几个名医来,现在请来的都不顶用。”
“是。”一群人齐齐的应了一声,林钰这才发现屋内不止这四个人,只是其她人敛声屏气,悄无声息,竟恍若无人一样。
林钰只觉得头昏脑胀,全身酸软无力,听了这一大串太太姨太太的绕口令,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睁开了眼睛,只是这一看却下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手法织成的素色帐幔,古香古色的绝对不可能存在于她的日常生活中。帐顶边角处绣满的花纹,仔细一看应该是蝙蝠之类的吉祥物,再多她就不认识了。
这里是哪里林钰不由得慌了,她明明应该是跟父母一起死了的,怎么这会儿又活了过来那爸爸妈妈现在应该在哪里她挣扎着还想看看四周的情况,怎奈这身子实在不由她指挥,似乎连转头做不到,焦急之下,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林钰所谓的放声大哭,其实在其它人眼里不过小猫般的哼哼唧唧而已,小的几乎微不可闻。可因为一屋子不少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所以当她一睁眼就有不少人发现了,几至她哭起来的时候,一堆人更是惊喜的叫了出来,“醒了醒了,姐儿醒了。”
“我的儿啊”下一刻钟,一个比她洪亮百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哭的好不凄惨。透过模糊的双眼,林钰看到一张清丽的脸,年纪并不十分大,打扮的非常素雅,乌黑的秀发上只斜斜的着一只白若凝脂的玉簪做为装饰,再多就没有其它了。眼角红红的有些浮肿,看起来已经哭了很久。
她将林钰抱的十分紧,搂的林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可又无法摆脱,于是只能继续哭了下去。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耳语的年长妇女也出声了,“太太,太太,姐儿醒了是好事,你怎么哭了呢。你们几个,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问诊”一连串的命令,接着林钰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手转移到了另一个轻柔的多的怀抱,“太太,还是我来抱姐儿吧。既然姐儿醒了,合该命人去通知老爷一声才是。”
“是的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紫芜,你去告诉老爷姐儿醒了,让他也略微的宽宽心。”太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忙不迟迭的吩咐丫鬟去前堂通知一家之主,然后又急急的让人喊妈过来,喂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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