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唇

借酱油。
真是一个好理由。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
苏可西率先打破诡异的气氛，问：“你是要借酱油吗？我去拿给你，你等等。”
她作势要往后面的厨房里去。
“不用了。”陆宇打断她的话。
他半天没动。
陆宇从没想过会这样子见到她，如果是隔壁邻居，所有的一切岂不是完全知晓的……
他转身就走, 一点也没留话，眼神都没留一个。
苏可西追出去, 盯着几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喊了一句：“你不要酱油了吗？”
陆宇顿住，而后继续往前走。
苏可西听见他落下的声音：“不要了。”
人消失在了门后。
苏可西没再追过去了, 看着门扉片刻，心里面各种各样的想法乱成了一团。
她知道，陆宇这样子绝对是因为家里的缘故。
抑或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现在的模样。
苏可西低着头看脚尖，耳边听到隔壁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她转身回房去厨房找外婆。
这家人的事，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外婆正坐在烟台后面，往里放着木头和树枝。
这种古老的灶台现在都不怎么用了，还是他们请人特地做的，老人心里用着舒坦。
苏可西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她旁边, 给她递柴火, 准备偷偷打听隔壁的到底什么情况。
“囡囡这边好大烟, 快出去自己玩。”外婆推了推她，“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苏可西摇摇头，“外婆，我就过来帮帮忙。”
外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乐滋滋地煮着饭，指挥外面的杨琦炒菜。
树枝被火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里面火光通明，映红了她的脸，闪着光一样的眼睛，璀璨夺目，漂亮的不可思议。
良久，苏可西才开口：“外婆，你知道隔壁邱nǎinǎi家发生了什么吗？就刚刚新来的阿姨。”
外婆又是叹气，停顿了一下。
半晌，她才回答：“这件事好久了。”
说起来，她和老伴搬来这里也才几年，本该不太清楚的，可架不住周围人的议论。
苏可西连忙说：“外婆我不会说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瞎说的，我家囡囡最懂事了。”外婆拍了拍她，“只是这事出的时候你妈妈还没有你呢。”
时间挺对的，陆宇比她大几个月。
外婆添进去几根树枝，“当年邱nǎinǎi的女儿喜欢上一个男的，然后怀孕了，这样就算了，结婚也没什么，顶多被人说两句，可问题就出在两个人没结婚。”
接下来漫长的时间内，苏可西就听了一个长久的故事。
饭都已经煮熟了。
“你邱nǎinǎi心里早就后悔了，可这气就是出不了，她有时候和我聊天的时候经常念叨想看外孙，可你邱爷爷不松口。”外婆叹气。
邱家邱爷爷说了算，这也是断绝关系后没人阻拦成功的缘由。
他一贯强势，就算后悔了也不会表现出来。
外婆回想了一下，说：“大概就在几个月前吧，那丫头回来了一趟，总算是没被赶出去了。”
邱nǎinǎi那之后笑容倒是多了不少。
“但是，家里还是吵架了，邱爷爷气她还没和那个男的断了。”外婆低头，“其实一开始也算不上邱华的错，那男的娶了别人，不过后来再碰到一起就有点不该了。”
外婆知道的还挺多。
比如那男的老婆是把他guàn醉了，然后怀孕了bī婚的，他还不知道邱华怀孕，等后来孩子都生了才知道的。
她是不知道，邱华怎么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活下去的。
“你邱nǎinǎi一开始给她寄钱，被邱爷爷骂了一顿，把钱控制住了，就停了。”外婆补充道：“可能这也是个原因吧。”
看的多了就懂了。
苏可西听了半天没说话。
她撇撇嘴。
什么guàn醉，都说男的真醉了就硬不起来了，这人肯定是早就想那么做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顺理成章。
和刚才的一知半解相比，这样子显然更加清晰明了，该得到的情况也已经知道了。
她很清楚，陆迟的父母没离婚，这件事唐茵也知道，而且陆迟爸爸陆跃鸣还挺有名的，是个还算有钱的企业家。
也就是说，陆宇妈妈现在的确是小三。
无怪乎，陆宇一见到她在这就转身走。
她放假的时候来过这边无数次，也见过邱nǎinǎi无数次，却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苏可西离开厨房，用手机搜索了一下陆跃鸣。
像稍微有名点的企业家的百科都是可以看到的，他的结婚信息也是一清二楚。
看到上面写着的结婚日期，苏可西有点愣神。
她抿着chún，发消息给唐茵：“陆迟什么时候生日？”
唐茵正巧在玩手机，看到这消息，先回了日期，又回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可西却是盯着那串日期出神。
陆宇的生日她是一清二楚的，两个人就差了两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他结婚时，邱华已经怀陆宇两个月左右的时候，陆跃鸣还没结婚，而陆迟的妈妈已经怀孕了。
这关系还真有点乱。
苏可西皱着眉，又见到下面关系栏上写的儿子名是陆迟，心里就一阵心疼。
陆宇肯定很难接受。
怪不得他性格变得这么多，要是她突然经历这么多，不说寻死，至少平静地接受是不可能的。
***
饭好后，苏可西还是有点出神。
家里人以为她有什么心思，问了两句被搪塞一下就没再问。
“这是多炸了的。”外婆端出一个盘子，“你邱nǎinǎi喜欢吃这个，还不会做，惦记好久了，囡囡帮我送过去给她尝尝。”
盘子上摆着糯米圆子，白白嫩嫩的，夹杂着细碎辣椒的红sè，看着就鲜艳欲滴。
苏可西正愁没机会，连忙接过，“好。”
顺带想起了刚刚的借酱油事情，从厨房里拿了一瓶一起带过去。
临到隔壁门口，她紧张了。
刚刚陆宇的反应实在让她有点担心，他万一再次闹别扭，估计就很难解开这样的心结了。
盘子上摆好的糯米圆子冒着热气，散发出丝丝香气，顺着飘进她的鼻尖，唤醒她。
苏可西敲了敲门。
里面有人应了声。
门没关，她走进去，看到邱nǎinǎi坐在那边，把糯米圆子放桌上，笑着说：“邱nǎinǎi，这是我外婆多炸的，听说您很喜欢吃。”
“麻烦西西了。”
邱nǎinǎi连忙过来，笑着接过，“要不要过来坐坐？”
苏可西顺势去了那边。
前面的客厅里就她一个人在，一老一少应答居多。
许是说话声引起了后面院子里的人的注意，邱华的声音传过来：“妈，谁来了？”
邱nǎinǎi还没回，陆宇的身影就从走廊里出来，看到是她，停在原地没往前走。
苏可西盯着他，没出声。
邱nǎinǎi不知道两个人认识，乐呵呵地介绍：“这是我外孙，陆宇，就比你大几个月哩。”
老人眼里，孩子应该很容易说上话。
可让她失望了，刚刚还在她面前很有礼貌的陆宇突然一言不发，冷淡的要命。
苏可西率先出声：“陆宇哥哥好。”
她乖巧可爱的模样是大人最喜欢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往常的机灵和鬼点子。
陆宇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音。
良久，才应道：“昂。”
邱华从后面走出来，看到她，笑着说：“是你呀小姑娘。”
苏可西笑着点头。
陆宇看的心烦。
明明都认识，都见过，却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是装给自己看，还是给他看。
他径直朝外走。
苏可西也没多停留，“邱nǎinǎi那盘子就先在你这，如果不够吃可以说的，我先回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靠在墙上抽烟的陆宇。
光秃秃的一根烟在指缝里夹着，打火机被他把玩着，漫不经心的样子令人沉醉，有种颓废美。
苏可西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很多小姑娘喜欢抽烟的坏男生了，因为这样子真的很吸引人。
当然，可能和吸烟的人是陆宇有关。
她回过神，伸手抽走烟，“别抽了。”
“别管我。”
“我偏管。”
苏可西上手，陆宇伸手去挡，结果烟直接掉地上了。
他低低地笑，看不清什么表情，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让她觉得不太舒服，“满意了？”
苏可西沉默了一瞬，“你非要这样吗？”
陆宇没说话。
苏可西低着头，径直把自己想法说出来：“上一辈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细细的一节，就这么被圈住，手指还多出很大一截，似乎用大点力气就能直接捏断。
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住。
就在这时，杨琦从门后走出来，“西西你在干什么，我一早听见你说话声，怎么还不进来？”
苏可西退后一步，“妈。”
杨琦的目光落在她旁边的人身上，细细而不失礼貌地打量着，能把自己女儿吸引到这个程度的，也不容易。
她刚刚便从对话里听到了蛛丝马迹。
上次在医院里见到的、听到的……能再仔细看当然是更好。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陆宇下意识地把烟踩住，掩住痕迹。
而后敛眉道：“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