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您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不要走上那条不归路,”管事惨然道,“我本不愿意来的,是二爷托付我前来,您害了整个庾家,让我们这些下人看着都愤恨,你应该死的更凄惨,不该就这样被一碗毒药了结性命。
我的几个孩子都跟着二老爷战死了,落得一个叛贼的名声,尸骨无存,你凭什么还能死的如此体面。
您不是一直问二爷去哪里了吗?二爷去刺杀李煦,为庾家讨一口气,现在必然已经不在了。”
二哥死了,而且是去刺杀李煦,庾三小姐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二哥要那么傻。”
管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庾三小姐,目光中有股森然的寒意。
庾三小姐看着惧怕。
“三小姐,您吃了吧,路上有我陪着,还当主子一样服侍您,到了那边二爷也会护着您,二爷说了您只要这样做,他就原谅您。
您现在不死,也只能是两种结果,要么鞑靼入城来将您抓走,那些人可不会怜惜您,要么您被送去京城,叛贼之女也是死路一条,到时候您想要一碗毒药,也是奢求。”
庾三小姐看着那半碗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碗端起来慢慢地凑在嘴边,当那粟米沾到她嘴唇的时候,她立即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立即惊恐地将手里的碗丢了出去。
“啪”碗碎在了地上。
管事见状立即伸出手想要去掐庾三小姐的脖颈,可惜两个人离得太远,管事的手够不着,只能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你这个祸害,你害了那么多人,害了整个庾氏,那么多人都死了,你却不敢去死,以后你定然死的更凄惨,无人给你收尸,你会与我那些孩子一样……对,这样才算公平,二爷……我已经做了……是她不肯,她不肯……不要怪我……”
管事说完这些突然呕吐,吐出许多污秽,他的眼睛中满是血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淌出血泪,他整个人趴在牢房的木栏上不停地挣扎,直到再也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进来将管事的尸身带了出去,庾三小姐缩在角落里,直到现在她才想清楚,再也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因为整个庾家都难逃一死,就因为她相信李煦,想要嫁给李煦,一心为自己盘算,最后害死了所有家人。
庾三小姐颤抖着去拿地上的瓷片,然后下定狠心向手腕上划去。
疼痛立即传来,鲜血也顺着隔开的皮肤淌下,可很快血就凝住了,显然她划得太轻,她再次捏起瓷片,放在手腕上,却没有了勇气再割下去。
庾三小姐丢下瓷片抱着肩膀痛哭起来,就连自杀竟也这样的艰难,哭了一阵,周围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黑暗与她相伴,好像她已经是个死人。
……
“都督,”张真人走进军帐中向宋成暄禀告,“李煦的兵马绕开福余卫向东北方向去了,是不是准备要暂时躲避。”
军帐中的副将纷纷站起身。
“咦,就这样逃了?只是怕了我们想要远远躲开,等我们对付完鞑靼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宋都督,我们该怎么办?这就带兵回福余卫吗?”
所有人看向宋成暄。
第七百五十五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宋成暄目光从手里的公文上挪开,然后吩咐道:“命前军继续追赶李煦。”
军帐里所有人颔首,没有任何异议。
对付庾家兵马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识了宋都督统兵的手段,他们只要听从宋都督的安排,就能克敌制胜。
“诸位,”宋成暄再次开口,“奴儿干对于你们来说是什么地方?”
刚要起身告退的副将停下脚步,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中大多都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就算是外派来的将士,也在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可他们不知宋都督的用意,众人一时没有说话。
宋成暄抬起头:“庾家四处集结兵马,卫所许多人响应庾二老爷,自然其中还有简王事先安排的人手,看上去庾家兵马声势浩大,诸位为何不投靠庾家?反而连夜来寻马都督和我?”
“庾家那是乱臣贼子,”一个副将忍不住道,“我们不会与这样的人为伍。”
“不光是这样,”宋成暄道,“诸位最不愿意看到奴儿干起战事,因为对于简王党来说,奴儿干是利益,他们想的是如何利用奴儿干达到他们的目的,而对于诸位来说,奴儿干是你们想要保护的地方。
李煦会利用这一点动手,他知道我们必须要阻拦鞑靼,这样就会首尾难顾,鞑靼是狼子野心,李煦是宵小之徒,与李煦一战之后,我们还要回去面对鞑靼,此战之能胜不能败。”
“都督放心,”副将们纷纷道,“若让李贼得手,奴儿干将来不得安生,我们若是怯战,回去无法向父老乡亲交待,不管是李贼还是鞑靼,我们都不会后退半步。”
副将说完,有人笑起来:“死在战场上,说不定还有人为爷们儿哭两声,真的从了贼,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就算命再贱,也绝不会为那样的人拼命。”
“都督带着我们定会打个胜仗。”
“解决了李煦,我还要回去对付鞑靼,打得他们破滚尿流,再也不敢前来奴儿干。”
“都督,末将愿做前锋。”
“末将也愿意。”
“末将请命。”
宋成暄看着众人:“已经有人为我们挡在前面。”
所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宋成暄说的是谁,他们一起从福余卫出来,没有看到都督先派人离开。
“都督说的是谁?”
宋成暄道:“马都督将会为我们牵制李煦一部分兵马。”
众人都知道马都督为了守住卫所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手,现在又来牵制李贼。
沉默片刻之后,立即有人道:“要迅速拿下李贼,然后回援马都督。”
“我等决不辜负同袍。”
说完话,众人立即走出军帐安排事宜。
宋成暄起身前去巡营,军中士气高昂,这支队伍在与庾家兵马交锋之后,将士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这样的默契到了战场上就是杀敌的利器。
他一直没有让人与李煦有任何冲突,就是不愿给李煦任何练兵的机会。
李煦的兵马不曾一起上过战场操练,真正面临大战很难统帅,只要有人临阵怯场,就会扰乱整个局面。
他推断的没错,李煦到了关键时刻与简王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取得利益。
清欢也很了解李煦,几乎能将李煦看个通透。
奴儿干现在发生的事,印证了清欢所说的那个梦境,在梦里困扰清欢的是奴儿干的局面,到了奴儿干之后,他们果然查到了李煦和鞑靼的谋划。
这一路来,推断出李煦的身份,清欢没有惊讶,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仔细想想清欢对李煦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那时候李煦还是苏怀的学生,并没有展露出过多的野心,表面上与简王更加没有任何牵连。
清欢何以从那时起就防备李煦和李家?
是不是就像奴儿干的局势一样,对于李煦和李家,清欢也从那个梦境中找到了启示?
他与清欢从猜疑到同心,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就像是并不相熟的人,一点点接近彼此。
如果清欢做的许多事都源于那个梦境的话,他们之间的不了解,是因为他与清欢在那个梦中并不亲近,那么清欢对于李煦的了解又是因为什么?
了解李煦,不留任何情面的防备李长琰,不愿意与李家有任何的牵连,对于李大太太和孔二奶奶的性情了如指掌。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曾经清欢与李家人很熟悉,看透了李家上下的行径,看透了李煦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宋成暄眼前浮起清欢因为梦境而惊慌的神情,清欢轻描淡写说的梦境,对她来说就像是切实发生过一样。
他的目光愈发深沉,只要想及她受过那样的伤痛,他就怒火难消。
他要除掉李煦,从此之后不让清欢再因梦生忧。
简王当年也是害死父亲的人之一,简王发现先皇对父亲的猜忌,从背后推波助澜陷害父亲。
李煦虽然不过是简王的棋子,却也不妨碍他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
李大爷跟着张虎一起清点了兵马,这才回到了营帐之中。
“大哥,”李二爷撩开帘子走进来,“你们要去偷袭马都督的兵马?”
李大爷点了点头:“天不亮就要带兵离开,”说着他有些忧虑地拍了拍弟弟,“你跟着九弟一切小心,万一……总之不要再提及父亲、母亲的事。”
李二爷惊诧地看着李大爷:“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虽说他们跟九弟是兄弟,在军营中日子却不好过,总觉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他们的家事。
李二爷接着道:“大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我也听到有人说,父亲肯定不会回来,如果父亲回来,恐怕九弟脸面上不好看,毕竟……九弟是母亲与简王偷……”
李二爷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大爷死死地捂住了嘴,李大爷瞪圆了眼睛:“你不想活了,竟然说这样的话。”
李二爷见到大哥一脸惊恐,不敢再说话,半晌李大爷才将手挪开。
“大哥,”李二爷看了一眼外面,“到底怎么了?你就与我说吧,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如此,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李大爷走出营帐左右看看,这才返回来抿了抿嘴唇道:“我听庾家人说,父亲已经被李煦杀了,李煦怀疑我知晓了真相,又安排我与张虎一起去偷袭马都督,我想……这次出去我凶多吉少。”
第七百五十六章 众叛亲离
李二爷听到大哥这话不禁心慌,额头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你听我说,”李大爷道,“我本想着现在这样的情形,我们兄弟同心说不定能有一条出路,虽然九弟是简王的子嗣,我们毕竟一起长大,手足情深……”
李大爷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片刻,目光复杂:“当然我也有私心,我们兄弟没有多少本事,能不能救回父亲、母亲就要看九弟的了,母亲我不担忧,九弟是母亲亲生,母子之情牢固,我留下是想不时地劝说九弟,善待父亲。”
李二爷点点头,知道大哥带着他们兄弟找到九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听到九弟带兵谋反,他们也没思量太多,自然要前来相助。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李大爷摇了摇头,“现在的九弟不是从前,他变了,他现在心中只有他的大业,一心要与宋成暄决个胜负,任何可能会阻碍到他的人和事都会被他清理干净,我在大帐外与庾家下人交谈,九弟怕我会背离他,定要向我动手。”
“我去说,”李二爷目光灼灼,“我劝说九弟放过大哥。”
“你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质疑他,”李大爷按住李二爷的肩膀,“不用傻了,如果说这些有用,我早就去表忠心。
我现在就是在嘱咐你,不要犯跟我一样的错,在九弟面前不要露出异样,等到战事打起来,想方设法逃走,一路向北过了关卡去罗斯,我们李家唯一能逃脱的也就是你了,到了罗斯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什么也不要再去想!”
李二爷想要说话。
李大爷道:“大势所趋,我们个人改变不了大局,这时候能做什么就做些什么,不用有太多的顾忌。”
李二爷的眼睛通红:“大哥,你……你别乱想,你定然能回来。”话说到后面连李二爷自己也没有了底气。
李大爷道:“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对身边得人多些防备。”
李二爷点了点头,吞咽一口忍不住又道:“照大哥这样说,父亲、母亲都已经凶多吉少。”
李大爷没有说话,兄弟两个沉默着。
半晌,李二爷才道:“母亲怎么能那样做,将整个李家都置于危险之中,”话也只能说到这里,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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