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盈门

第七章 为人

雪兰也知道乔六在和她开玩笑,骂过后,扑噗笑了起来。【】雪兰拿着郭福的褂子,跑回了书摊那里。
郭福见雪兰回来,忙凑上前来问了情况。知道雪兰和乔六把那队人马整治一番,也跟着憨笑了起来。
眼看着快到了日时分,雪兰的肚子咕的一声响,她想着该回家吃饭了。
李婆子再凶,却从来没有短了雪兰的饭。
雪兰兴高采烈的向家走去。
还没到家,远远雪兰便见得门口停了两辆马车。那两辆马车是再熟悉不过的,正是刚刚在荣华街上被雪兰和乔六讹诈的那两辆马车。
雪兰倒吸口冷气。
难道被人查到老窝来了
雪兰不敢贸然再向前走去,她躲在巷口偷偷探头向里面张望着。
忽然,角门一开,雪兰见从不出门的李婆子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婆子四下张望碰上,随后立在门处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朝荣华街方向而去。
雪兰悄悄的跟上李婆子,在她转过了一道巷子后,雪兰忽然在她身后大叫一声,“妈妈,您这是做什么去”
雪兰多少有几分故意,声音大了许多,着实把李婆子吓了一跳。
李婆子转过身来,雪兰不由得倒退几步,做好了逃跑的架式。却不曾想,李婆子并未向雪兰发火,她只是看着雪兰,眼神有几分复杂。
雪兰也收住了顽劣的笑,她拧眉看向李婆子,未待问出话来,李婆子的话却干巴巴的说道,“你快随我回家去罢,京城来人祭祖了”
雪兰见李婆子和往昔判若两人,皱紧了眉,思绪早已飞到八年前那个雨天里去了。雪兰忍不住念了句,“京城”
李婆子定定的看了看雪兰,垂下头去,望着自己那一双大脚,“是的京城里来人祭祖了。你快快随我回去罢,也许这也是你回去的一个机会”那个地方,在雪兰幼年时就似扎了根一般。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自己娘死在雪兰面前时眼角落下的泪,出生小弟弟被人抱出房去的哭声,时时出现在雪兰的眼前,时时萦绕在她的耳畔。娘和小弟弟的死,归根都在叶府在那个狠心叶老太太,在那个冷血的亲爹叶世涵身上
“我在这里很好”雪兰咬着牙,冷冷的打断了李婆子的话,她的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雪兰却没有再回祖宅的意思,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婆子紧紧抓住了手臂。
雪兰蹙起眉头来,望向李婆子。李婆子紧皱着眉,抬手把雪兰朝巷子里拉,“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雪兰想去甩开李婆子的手,却低头看到李婆子那双干枯的手背上暴出了几根青筋。
那双手,曾为她做过饭,给她缝过衣,作势朝着她扬起过鸡毛掸子
八年来,只有李婆子和她相伴。冬天的棉衣,夏天的单衣,从不曾短了她的。那些衣服虽也是粗布衣裳,却是李婆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往往是还未到季节,李婆子就已经把衣服备好了的。
这八年来,李婆子虽也骂她,却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她虽也拧过雪兰的耳朵,也曾把鸡毛掸子挥舞得勤快,却也没哪一下真正落在雪兰的身上。
就是这样,雪兰渐渐习惯了和李婆子斗嘴着长大。也就是这样,让她和李婆子心内里早扎下了相携生存的根。
雪兰手上的劲小了许多。她扬起脸来,眼里却忽然泛起水光来。
李婆子还是一样不会说一句顺耳的话,闷声骂起雪兰来,“别嚎丧,我可不愿意见这个。”
雪兰吸了吸鼻子。
李婆子一向如此,嘴上的话没一句顺耳的,嗓门也出奇的大,却从没对她如何。比起满口仁义德行的叶府上人,李婆子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来。
李婆子骂着,还是伸出手来,用手背抹掉雪兰眼里的泪,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你个小蹄子好生听我说,我觉得你要借着这次机会,回去,回到叶府里去。”
雪兰还要反问,李婆子抬手制止住雪兰的话,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你难道不想报海姨娘的仇了么”
这是八年来李婆子第一次和雪兰提起海氏来,雪兰一怔。
李婆子轻轻叹口气,“我虽是庄子上来的人,却也听说了海姨娘的事。外面传着海姨娘是产后血崩,新出生的小公子也夭折了,可是我觉得这事里透着蹊跷。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说新生的孩子夭折,我便不能全信,更别提海姨娘产后血崩之事了。我打听得来,说当年海姨娘生产之后,连郎也没去请。岁县虽不比京城,却也有郎,依府里的势力,请来个郎不在话下。”
李婆子说着,望着雪兰已经苍白了的脸色,稀疏的眉毛也皱紧了,“我说句难听的话,就是血崩,请郎来了,拿参吊着,也会让人再挺个个把时辰、小半天的那么,就是老太太容不得海姨娘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恨,叫老太太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姨娘呢毕竟,老太太把手伸进儿子的房里,这样的事在有些体面的勋贵人家是极不屑做出来的。”
李婆子抓紧了雪兰的手,“从前这些话我不敢和你说,因为你年纪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大了,而且,你也是个聪明人。”
李婆子说着,眼里有些发红,声音更加低沉,“我被遣到这里带着你时,从传话的嬷嬷嘴里,我就看出叶府待你的态度了,他们就想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你也本是侯门小姐,却在这乡野地方成长,我心里觉得你可怜。但是,我却是不敢当人的面待你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已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
李婆子低下了头,把额角一缕垂下的头发别在耳后,“叶府里并非年年祭祖,今年来祭祖,想来是叶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十有还是好事。”李婆子抬起了头,眼神灼灼的望着雪兰,“我今日唤你一声二小姐”
雪兰听了这句“二小姐”,心头一颤,张嘴想止住李婆子的话,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婆子红堂的颧骨皱了皱,似乎要笑。最终,只有一行浊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李婆子的手握紧了雪兰的手,“二小姐,若是你再不回去了,任由府里头给你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你真就是再没机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更不能为海姨娘报仇了”六岁那年,雪兰就发誓要为海氏报仇。这八年来,她从没忘记过海氏死前的那一幕。
雪兰的牙齿叩得格格响。
正如李婆子所言,如果自己真错过了这次机会,及笄后,叶府随便把她许给一个什么人,她就再没有什么机会找到陷害海氏的那个人了。想想海氏死之前的惨状,雪兰心如刀绞。
雪兰朝巷口处叶府祖宅的方向望去,那只石狮子似乎没了往日的木讷,远远望去,显得狰狞可怖。
雪兰咬紧了牙,回府去,为自己的娘报仇
雪兰走向叶府的祖宅,袖下的粉拳紧紧握着。
“妈妈,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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