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瑄看向旁边的余有全,余有全笑道:“三殿下确实到习武的年纪了,待小的禀明陛下,给您安排武艺师父。”
皇子三岁会请夫子认字,一般到了五岁就开始习武强身,皇家子嗣多的时候,会集中开课。
但齐珩不受宠,又是宫里唯一一个稚龄皇子,去年才请了夫子学文,幸而良妃教过他识字,学得也快,但学武却一直搁置着,良妃年初就病了,根本无暇替他筹谋。
上辈子齐瑄也没有闲心和善心管这个弟弟,还是后来阿淮注意到,提醒了齐瑄,齐瑄才搭了一把手。
那时候良妃已经病逝了,齐珩跟着无子的丽妃,但丽妃胆小懦弱,靠巴结岳皇后度日,知道岳皇后不喜欢齐珩,便打着养废齐珩的主意,对他压根就不上心。
后来齐瑄当着齐琛的面,向宏光帝提起齐珩,齐琛想要展现自己敬长爱幼,跟着帮腔,宏光帝便把齐珩交给生了大公主齐瑶的德妃照顾,还给他挑了文武师父。
齐琛不是不知道岳皇后打算养废齐珩,但他觉得齐珩太小了,就算聪慧过人,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他根本不明白,岳皇后偏执起来,压根就不讲道理。
如今父皇能早一步c-h-a手教导齐珩,再好不过了。
齐珩听了余有全的话却拧起了小眉毛,“我不能和大皇兄学吗?”
余有全笑道:“宣王殿下事务繁忙,恐怕没时间教导三殿下。”
齐瑄又摸了摸齐珩的脑袋:“你若是得空,可以同父皇请旨,出宫来找我。”
“真的?”齐珩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父皇……会答应吗?”
齐瑄:“你去问问父皇不就知道了。”
齐珩看了看余有全,抱住齐瑄的腿,把头埋了下去。
余有全仍笑眯眯:“宣王殿下说的是,三殿下若是想见王爷,便让宫人来寻小的,小的替您回禀陛下。”
原本后妃、皇子和公主出入宫禁,都应该向皇后请旨,但齐瑄那么说,就是让齐珩绕过皇后,直接去找父皇。
父皇不关心齐珩,是因为他生性薄凉,齐瑄也不指望他做一个好父亲,只是教齐珩多去父皇面前露脸罢了。父皇即便再无情,也不会看着宫人欺负齐珩,那无异于是打他的脸。
在宫里,得父皇的庇护才能活下去。除非,是父皇打算放弃齐珩。
齐珩听余有全也那么说,便点了点脑袋。
太医出来,看见齐珩在,犹豫着不好开口。齐珩盯着太医不肯走,齐瑄便揽住齐珩,示意太医实话实说。
良妃确实是不好了,太医说无力回天,只能用药吊着命,多活一日算一日。齐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后自己抬袖子擦掉眼泪,对齐瑄道了一声谢,跑进了室内。
余有全回宏光帝那头复命,宏光帝命宫人每天摘一篮新鲜枇杷送到锦绣宫,又下令将欺辱齐珩的一干宫人杖杀,包括岳皇后宫里的一个太监。
岳皇后被打了脸,气得摔了茶盏,给多管闲事的齐瑄又记了一笔帐,“好啊!原当他是个没脾气没心肝的,没想到竟然敢为那个小贱种出头!”
齐琛也骂道:“平日里,连亲外祖父都不敢喊一声,如今倒是猖狂了起来。”齐瑄寄养在岳氏名下之后,就被岳氏暗示要疏远亲外祖崔家。
“他这是要与本宫撕破脸!”岳氏攥紧了帕子,狠狠啐了一口:“跟他娘一样是个贱种!”
原本还顾忌自己和齐琛的名声,不好直接下手弄死他,如今一想,倒不如直接弄死了好!
另一头,齐瑄已经带着长康出了宫。
一大早去了定北侯府,接着又进了宫,正午在朝凤宫,岳皇后却压根没有留他用膳的打算,如今已经是午后了,齐瑄滴米未进,身心疲惫。
唐铮带着宣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候着,还给齐瑄备了茶水和点心,齐瑄却毫无食欲。
重活一世的欣喜已经慢慢淡去,渐渐浮现的是同上辈子一样的难题和麻烦,一样的斗争和倾轧……若非有阿淮,若非想与阿淮白头到老,真不愿意再活一世。
齐瑄不好再明目张胆去定北侯府找他,只能让暗卫九刃给宋淮送了一封信,就两句话:
“身子可好?思君甚已。”
晚间的时候,收到了宋淮的回信,就一个字:“嗯。”
齐瑄知道宋淮明白他的心意,也不怕宋淮不愿敞开心扉回应他,即便宋淮不承认,他也能确定宋淮心里有他。
“他气色如何?”齐瑄问带着回信复命的九刃。
“瞧着尚好。”九刃顿了顿,回禀道:“属下离开的时候,定北侯和侯夫人恰好前去探望小将军。”
齐瑄挑眉:“可听见说了什么?”
九刃垂下头:“属下无能,定北侯过于警觉……”
齐瑄了然:“罢,回去吧,守在他身边,听他差遣。若是被定北侯发现了……如实交代。”
“属下明白。”
定北侯府,宋骁和柳眉山正在宋淮房中,看着他用完了晚膳。
宋淮已经退了热,下床坐在桌边自己用饭,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宋骁和柳眉山。
宋骁见他那副不敢吭声的样子就来气,但看柳眉山蹙眉心疼那小子的模样,只能压下火气,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走去了门外。
宋淮搁下舀粥的勺子,目送父亲的背影离开……这是第几次让父亲失望了……
柳眉山叹了一口气,抬手想摸他的头,却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儿时那个与玩伴打架之后,跑回来抱着她的腿无声流泪,却对打架缘由只字不提的小孩子了。
柳眉山还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从来没有对你失望。”
宋淮道:“是孩儿做的不够好。”
“你父亲……只是不善于表露真情实感。”柳眉山顿了顿,回忆道:“你小时候练武受伤,我心有不忍,你父亲斥我妇人之仁,他说,若是你学不好本事,上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那时我问他,我儿非上战场不可吗?”
“父亲定是说,定北侯府的子孙,若不死在战场上,就只会死在天牢里。”宋淮道。
“没错,你父亲就是这般回答我的。”柳眉山看着宋淮,道:“他平日待你严厉,只不过怕你将来护不住自己。”
“孩儿明白。”
柳眉山顿了顿,道:“今日……你父亲动手打了宣王。”
宋淮猛地看向柳眉山,撞上娘亲的视线,又飞快垂下头,内心羞耻不已。
“有爹娘在,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欺辱你。”
宋淮咬紧了牙,眼眶开始发热。
“宣王……你中意他么?”柳眉山问他。
宋淮静默一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柳眉山微微蹙眉:“那为何……”
剩下的话她问不出口,这也是宋骁气愤到极点,却没有当场杀了齐瑄的原因,也是柳眉山追问齐瑄,听他种种辩白的原因。
儿子的武艺宋骁和她都清楚,绝对不会轻易受制于人,除非宣王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可昨日宣王明明喝醉了……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是宋淮自己愿意。
柳眉山见宋淮不说话,便道:“罢了,娘不问你这些——”
“娘亲喜欢父亲吗?”宋淮突然问。
柳眉山一愣,看了看门外,笑着对宋淮摇了摇头,“娘和你父亲这样的夫妻,不谈这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他?”宋淮苦笑道:“也许是鬼迷心窍,第一次见,就记在了心里。”
那时候,他根本不懂什么情爱,那个人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又总在那颗种子深埋入土、快被他遗忘的时候,闯进来松一松土,浇一浇水。接着那颗种子便生了根,发了芽,等到他发现树根缠住了他整个心房的时候,为时已晚。
已经除不掉了,这棵树。
意识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面唾弃厌恶自己,一面却又无法停止想拥有他的念头,真的……想拥有他……
宋淮知道自己昨晚太不计后果了,但他并不后悔与齐瑄有过一夜,哪怕昨晚痛到极致,就算齐瑄今日没有赶来同他表白心意……
他也不后悔。
有些事,明知道是错,仍会情不自禁去做。可“情不自禁”,并不能成为他辩白的借口,错了就是错了,要认,要改。
昨晚离开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把整个心剜出来,将树根一根根斩断,将整棵树拔除……
如此,这颗心纵然千疮百孔,却终于可以,与他无关了。
可以再也不看他,不想他了。
可他没想到,齐瑄会同他表白心意。
一字一句敲碎了他的坚持,撞进胸膛,被树根包裹的心苏醒了过来,盘踞在上的那棵树,好像骤然间汲取到了无限养分,瞬间枯叶脱落,嫩芽抽发,“噗”的一声开出了一朵花,慢慢的,一声接一声,一朵接一朵,挤满了整个心脏。
心花怒放,不过如此。
所以他又做了一件错事,他答应了齐瑄。
可如今,面对父亲母亲,他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宋淮低声问:“娘亲……怪我吗?”
除了令父亲失望,他其实更让娘亲伤心吧。娘亲因为父亲……已经受了许多委屈,而他竟然还在娘亲心口捅刀子……
“若是怪呢?”柳眉山的表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苦笑:“逼你改过?像你祖父当年一样,逼你父亲娶亲,让你走你父亲的老路,让旁的女子,来与我做伴?”
宋淮犹如被扼住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同他好。”柳眉山的声音渐渐哽咽,道:“若是喜成良缘,那娘便为你高兴,若是信错了人……”
“那你也会知道痛!知道悔!知道所谓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
宋淮看向柳眉山,见她泪盈于睫,跟着落下泪。
柳眉山哽了哽喉,放低声音继续道:“你可以像你父亲与我这般,将就糊涂着过一辈子,也可以随心所向去求索。娘告诉你再多道理,都不如你自己体会来得透彻。”
“你今岁及冠,不再需要娘和父亲替你分辨对错,推着你往前走。要不要同他好,你该自个决定。”
宋淮看着柳眉山走出去,垂头将脸埋进掌心。
我为何,偏偏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瑄瑄:爱我你怕了吗?
淮淮:…………(我要求换cp!)
瑄瑄:我错了我错了!(谁敢动朕的cp!)
我觉得,下章该发糖了!
——来自明天开始上班的作者【哭唧唧】
第8章 撩拨
五月二十,大朝。礼部尚书方询请奏北狄使者接待处置的章程。
四月初北卫军战胜,北狄求和。四月中,宋骁率兵归京接受封赏,随后北狄也派出了使者入境。
如今,北狄使者也即将抵达京城。
朝中当然不是今日才收到消息,只是礼部今日提出来,请宏光帝核准接待北狄使者的章程。
情况与上辈子差不多,所以齐瑄在朝堂见到头一次入朝议事的齐琛时,毫不意外,倒是很想回头多看宋淮几眼。
朝会开始之前,齐瑄还与宋淮交换视线打了个招呼。见他气色尚好,齐瑄放心了不少,情不自禁翘唇露出一个笑,谁知定北侯突然挡在宋淮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
如今齐瑄和齐珩站在百官之首,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然不好回头看宋淮,齐瑄正遗憾着,突然听到上头的宏光帝发话了。
“与北狄和谈一事,就交由宣王主持,二皇子协理。”
齐瑄怔愣一瞬,和齐琛一道出列接旨:“儿臣领旨。”
宏光帝:“宣王,多教教你弟弟。”
齐瑄:“儿臣明白。”
上辈子,宏光帝直接将和谈一事交给了齐琛,这辈子却交给了他,而承恩公岳振涛竟然也没有异议,齐琛也表情平静,没表露出任何不满。
齐瑄突然觉得心头发寒。
上辈子宏光帝确实试探过他,但是齐瑄不明白,宏光帝为何要试探他与宋淮之间的关系?若说不许他们“勾结”,那么昨日认可他与宋淮来往的话都是假话?
齐琛提前入朝肯定是岳皇后的主意,但宏光帝不会轻易同意。上辈子为了平衡朝局,也为了考验齐瑄,宏光帝允许齐琛提前入朝。
而这辈子,宏光帝昨日为良妃和齐珩出头,竟然只是为了抓岳皇后的错处,逼她对齐琛入朝的职位做出让步?
如若不然,宏光帝就有理由惩治岳皇后,治她一个善妒不仁、治下不严,剥夺她的凤印。
那么上辈子,宏光帝看着齐珩受伤,又同意了齐琛主持和谈一事,究竟是岳皇后作出怎样的利益让步才说服他的?
他当真,半点也不在乎他们这些儿子?
尽力忽略心头盘踞的寒意,齐瑄听朝臣汇报起其他政务,竟然有朝臣上书给他选王妃。
后头不远处站着的宋淮心头一跳。
齐瑄平静听完,出列对这位礼部侍郎道谢:“多谢诸位大人为本王着想,只是如今大战方歇,北疆百姓刚刚脱离苦海,还未过几日安生日子,和谈一事也尚未谈妥,实在不宜为本王的私事兴师动众。”
齐瑄这么一说,不仅自己推了亲事,岳皇后想给齐琛选妃也不敢提了,否则不就是不顾黎民社稷,“兴师动众”吗?
齐瑄注意到身边的齐琛握紧了拳,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承恩公的脸想必只会更臭吧……
而宏光帝称赞了齐瑄一番。齐瑄连忙谢恩,又刻意欲言又止道:“儿臣的亲事……还是想请父皇做主。”
宏光帝笑得玩味,道:“这么说宣王是有心上人了?”
齐瑄揖首:“父皇圣明。”
站在后头的宋骁和宋淮一愣,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低下头掩盖此刻的表情。
宋骁心跳如鼓,怕齐瑄胆大妄为,当场求娶阿淮。
而宋淮不知道昨日齐瑄对父母亲的许诺,此刻难免想岔了,内心泛起苦涩,他,终归是要娶王妃的……那,他真的另有心上人吗?
昨日说的话,都是哄骗他的吧。
宋淮,你疯了么?什么话都信!如今更犹如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在这里自怜自艾,兀自感伤?
上头宏光帝的话打断了宋淮的思绪,只听他笑道:“好,将和谈一事办好了,朕给你赐婚。”
“二皇子也一样,办好了差事,重重有赏!”
“谢父皇。”齐瑄与不甘不愿的齐琛一同谢恩。
下了朝,宏光帝一离开,齐瑄喊住宋淮:“小将军,本王同你一道走,有些关于北狄的问题向你请教。”
“王爷言重了。”宋淮揖首道,又偷偷看向身边的父亲大人。宋骁扫了两人一眼,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周围的臣子嘀咕着,这定北侯真是越发目中无人,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齐瑄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偏头靠近宋淮,小声道:“你别同我这般客气。”
宋淮不自在地退开两步,朝堂之上这么多人,就算是装样子也要装得客气些,正欲委婉地提醒齐瑄一番,却见齐瑄抬步走了,又转身招呼他:“小将军快些,我们边走边说。”
宋淮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跟着勾起唇角,可一想到方才的心上人一事,翘起的唇角瞬间压了下去,他冷静下来,抬脚跟了上去。
齐瑄找到了光明正大的借口,煞有其事地把宋淮请上自己的马车,大摇大摆去了醉仙楼用早饭。
三楼的包厢里头,宋淮愣愣地看着齐瑄点了菜,清蒸鲈鱼,鲜虾芦笋,桃花糕……竟然全是他爱吃的。
“够了!”宋淮打断齐瑄,见齐瑄和小二诧异地看过来,宋淮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生硬,便放低声音劝道:“吃不完。”
齐瑄让小二报了一遍方才点过的菜,觉得差不多了,便打发了小二,亲手给宋淮倒了一杯茶。
宋淮看着面前慢慢满起茶水,香气盈杯,被撩拨的心弦久久无法平静。
齐瑄看他低头不语,突然想到到方才点菜,下意识都点了阿淮爱吃的,都是上辈子与阿淮在一块,自己慢慢观察出来的。
不知道阿淮是否因此不自在,毕竟他们如今的交集那么浅薄。
其实也挺深入了,齐瑄自认。
不好直接承认自己熟知他的喜好,齐瑄便道:“方才没有问过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
宋淮诧异地看向齐瑄,慢慢、慢慢红了耳朵,“没、没关系……”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真丢人!
可齐瑄爱吃这些吗?他总是偷偷观察齐瑄,在宫宴上,在前两日永王府的宴会上,齐瑄都没有碰过鱼和甜食……
还是说,他谨慎到,在外人面前,时刻注意隐藏自己的喜好,那么如今,又为何让他知道?
因为……他们的关系吗?
齐瑄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耳尖,猜到阿淮方才说不定真的以为自己在迎合他的喜好,虽说这是事实,但如今齐瑄却不想承认了,而是忍不住逗他:“真的没关系吗?还是……你也喜欢吃这些?”
宋淮避开他含笑的视线,含糊道:“恰好也是臣爱吃的。”
齐瑄笑道:“原来如此,那我记住了,你还有什么喜好,一并告诉我吧。”
宋淮突然看向齐瑄,动了动唇,终是开口问:“王爷与我……是什么关系?”
齐瑄一愣,道:“什么什么关系?”
齐瑄将身边人转过来面对自己,“上回你分明答应了我,你说是什么关系?”
宋淮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而非尖锐:“王爷方才说……有心上人,要请陛下赐婚。”
齐瑄突然松了一口气,接着内心一阵狂喜,阿淮这是吃醋了吗?
他握住宋淮手,“要说我的心上人,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只有你一个,若不是怕你父亲当场拒婚,我倒是想直接向父皇求娶你。”
宋淮愣愣地看着他,对上齐瑄温柔的眼神,耳尖红得滴血,一时间手脚都不自在起来,原来……原来……又是他自己想岔了。
太丢人了!
宋淮只觉在齐瑄面前,自己的脑子完全糊涂了。
没想到与心上人在一块,竟然比上阵杀敌还要难!
宋淮内心挫败,觉得自己无用透顶,索性豁出去了,坦诚道:“对不住,是我想岔了。”
齐瑄笑道:“没关系,你如此在意我们的关系,我很高兴。”
宋淮放弃了自己那糊涂的脑子,反手握住了齐瑄的手,低低应了一声:“嗯。”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讲清楚。”齐瑄严肃道。
宋淮见他神色严肃,不禁紧张起来,却见齐瑄笑起来,道:“你我之间,不该用‘王爷’、‘臣’这些称呼。你喊我名字就行。”
“我嘛,就喊你阿淮。”
宋淮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偏偏齐瑄不放过他,凑近道:“喊一声我听听。”
宋淮:“…………”
宋淮闭上了眼睛,努了努唇,小声道:“齐瑄。”
齐瑄扑上去,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宋淮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齐瑄面前脸红,或许,只要他一撩拨自己,自己脸上的热意就别想退下来。
他的睫毛颤抖着,不敢睁开眼睛。
宋淮感觉齐瑄轻舔着自己的唇瓣,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应他,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宋淮立刻将齐瑄推开。
房门被敲响,齐瑄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让人旁观的癖好,便迅速坐了回去,一副正经模样,将上菜的小二唤了进来。
等菜上齐,小二带上门退了出去,齐瑄给宋淮夹了一块桃花糕,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欠一次,下回补上。”
宋淮:“…………”
若是由着齐瑄撩拨,这顿饭就别想吃了,于是宋淮主动换了话题,“我待会去北大营。”
“这么急?”齐瑄诧异道。
宋骁和宋淮领了三千北卫军回京接受封赏,如今驻扎在京郊,就在京卫军北军大营旁。
大宁朝有禁卫军十二卫治内,保证禁宫和京城内部的安宁,还有约七万京卫军保外,驻兵南北京郊,拱卫国都。
宋骁是北卫大将军,无战事时就如同一份闲职,如今则被宏光帝钦点,率三千北卫军和京卫军一同训练,务必将京卫军也训练出风骨和胆魄。
但为了锻炼儿子,宋骁将实c,ao训练的任务都交给了宋淮,自己只负责验收成果。
宋淮道:“职责所在,躲不得懒。”
前两日永王爷寿宴,宋淮恰好休沐,便与父亲一同赴宴,谁知因病多歇了一日,今日确实应该去上职了。
齐瑄一脸沮丧地看向宋淮,叹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一日不见你,就难受的不行。”
这人怎么……聊正事也能变着法地撩拨他!
宋淮抬手捂脸:“王爷莫要逗我了。”
齐瑄凑上去,笑道:“怎地?你不喜欢?那我可改不了,对旁人能正经,对你不行。”
宋淮捂脸不说话,唇角却翘了起来。
真没想到,堂堂宣王竟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据他之前的观察,齐瑄分明是一个霁月风光、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如今眼前这人,分明是个登徒浪子!
更没想到,自己竟然面红心跳,如此欢喜。
心上人……都是这般甜的么?
像藏在心尖尖上的桃花糕,甜到发腻。
作者有话要说: #淮淮的土味情话#
瑄瑄:淮淮,我是你的什么?
淮淮:你是我的桃花糕。
瑄瑄:哈~?原来我只是一道点心!
淮淮:嗯,这样我才……(百吃不腻啊)
瑄瑄:我懂了!这样你才能把我含在嘴里对不对?【脱衣服】来吧来吧,我承受得来~
淮淮:…………(要点脸行不行!)
我会告诉你们存稿告罄吗?
我就告诉你们了!
跟我一起裸奔吧!
——来自裸奔也没在怕的作者【假的!我最讨厌裸奔!】
第9章 笑颜
宋淮没脸抬头,不肯看齐瑄,心里又唾弃自己太小家子气,扭捏得像个姑娘家。
可他实在没办法想齐瑄那般……厚颜……将恋慕宣之于口。
齐瑄再三保证自己不逗他了,宋淮才长舒一口气,告诉他四日后休沐就见得上面。
大宁朝每月逢十大朝,逢五小朝。小朝时,只有各部尚书和侍郎以及部分领了要职的大臣参加,回禀重要事宜,长传下达。
平日里,朝臣的奏章都是由各部尚书定好轻重缓急,递到御书房给皇帝批示。若有重大事项,则可能会临时召开大朝。
正常情况下,官员大多是五日一休,每月底大朝后的下午休半日,共休四天半。
五月十八是休沐日,所以算上今日,宋淮要四日后休沐才能回来。
齐瑄便道:“那我待会送送你。”
宋淮:“……不、不必了吧。”
齐瑄透亮的眼睛看着他:“我想和你……”
“你别说了!”宋淮打断他,道:“让你送就是了。”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知道呀……
齐瑄见好就收,拿面前的s-hi手帕擦了手,剥起了虾。
宋淮正夹了一块鱼往嘴里送,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齐瑄修长的手指吸引。
原本剥虾这种事,都有奴婢代劳,但齐瑄竟然十分擅长,指节翻飞,一只虾就被掐头去尾,剥掉了外壳,放进了宋淮面前的碟子里。
齐瑄见他盯着自己的手,道:“我见宫人都是这般做的。”
“我也试试。”宋淮见了,也来了兴致,擦了擦手,学齐瑄的样子剥起了虾。
他懂事以来,大半时间待在北疆,根本吃不上虾蟹这种j-i,ng细的吃食,倒是偶尔在水里抓两条鱼,去山上打只山j-i、兔子,打打牙祭。
虾蟹鱼类他倒是爱吃,只是即便回到京城,他也没自己动手剥过几回虾,如今只觉得,自己分明学着齐瑄的动作做的,怎么剥出来的虾r_ou_,这么磕碜?
剥完想放到齐瑄的碟子里,又动作一顿,实在拿不出手。
齐瑄正想说自己不嫌弃,却见宋淮看着自己剥好的虾r_ou_,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唇角翘起,露出浅浅的梨涡,眼神清亮,盛满了笑意。
齐瑄愣愣地看着他,直把宋淮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再剥一个!”
宋淮把虾丢进自己碗里,又拿起一只虾,认真细致地剥起来。
“往后,只对我笑吧。”齐瑄突然道。上辈子,阿淮很少笑,即便是害羞,也只是抿唇别过脸。
宋淮手上的动作一顿,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
用过早饭,齐瑄让人牵来他的马,送宋淮去北大营。
城内不能纵马,两人并辔慢行,宋淮问他:“王爷真的不赶去上值么?”
齐瑄:“本王不是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小将军嘛!”
齐瑄如今协领户部和刑部,这两部需要审批的事项会先交到他这里,他能拿主意的就当即批复,拿不定主意的,就上报给宏光帝。
齐瑄一般是上午在户部,下午去刑部,将能处理的事务处理了,不能处理的,看轻重缓急,决定是写折子递进宫,还是立刻进宫求见宏光帝。
如果送宋淮去北大营再回来,差不多得午时回,这意味着他要在一个下午之内处理完户、刑两部的事务。
宋淮其实不担心齐瑄处理不来,只是怕他劳累,也怕有人嚼口舌,说他耽误政事。这般招摇地与齐瑄同行,他还是不大安心。
齐瑄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道:“昨日我进宫,父皇还夸你是国之栋梁,嘱咐我好好与你相处。”
宋淮一愣,皇子与重臣间的来往向来最招皇帝忌讳,何况是手握大宁一半兵权的定北侯府?这也是宋淮心怡齐瑄许久,却没想过同他进一步接触的原因。
不怕齐瑄利用自己,却怕给他带去麻烦,也怕拖累了定北侯府。
他是定北侯府世子,不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豁不出去。
却没想到宏光帝竟然鼓励齐瑄与他交好,他到底用意何在?自己该如何应对?顺应本心的话,又将父亲母亲置于何地?
这般想着,宋淮和齐瑄已经骑着马出了城门,往北大营去。
穿过林子的时候,齐瑄见宋淮神思不属,便拦住他,试探着问:“想什么呢?”你心中所想,可愿意同我说说……
宋淮看向他,问:“……昨日,我父亲打你了?”
齐瑄立刻丢下缰绳捂住胸口:“肋骨差点给踹断了,现在还疼。”
“没看大夫?王府不是有太医?”宋淮驾马凑近两步,语露担忧。
昨日听娘亲平淡的语气,还以为父亲只是小小“教训”了齐瑄一回,毕竟齐瑄是个王爷,父亲定是懂分寸的,没想到下了这么重的手,更没想到,父亲这般维护自己……
宋淮内心复杂,一面着急齐瑄的伤势,一面又感激父亲的维护。
“看是看过了……”齐瑄自顾自撒起了娇:“但有一个地方,不方便看,现在还没好,疼得很。”
齐瑄故意拖长尾音,跟一条大狗似的,把脸凑到宋淮面前。
宋淮没察觉不妥,反而紧张地问:“哪?哪还伤着了?”
齐瑄把宋淮的手抓起来,搭在自己左肩,“这里。”
齐瑄倾身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咬的,特别疼。”
宋淮愣了愣,想起前天夜里,齐瑄中了药神志不清,自己却是清醒的。被齐瑄强行进入的时候,痛得撕心裂肺,羞于喊出来,便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肩……
回忆起那晚床榻之上的姿态,宋淮的脸霎时间烧起来,比那元日的灯笼、新娘的盖头还要红。
羞得不行,宋淮狼狈地转过头,和一个劲凑上来的齐瑄拉开距离,挥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绝尘而去。
齐瑄一愣,赶忙追上去,可前面的人明显不想让他追上,纵马跑得飞快。
宋淮的爱驹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战马,哪怕齐瑄的马也不差,也实在追不上。
这样下去,别说和阿淮多待一会儿,眨眼就能到北大营!齐瑄苦哈哈地跟在后头,恨不得自打嘴巴!
可这也不怪自己吧……阿淮这么不禁撩,往后可怎么得了?!
接近北大营的时候,齐瑄终于追上了宋淮,准确来说,是宋淮自个停下,等着齐瑄赶上来。
前面是一条小溪,跨过溪流走出这片林子,就是京卫军位于京城北面的驻地所在。
初夏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倾泻下来,将潺潺的溪水照得波光粼粼,毛油体健的黑马在溪边饮水,宋淮站在一旁摸着马脖子,同它低语着什么,他脸上带着笑,能看见那浅浅的梨涡。
齐瑄下意识勒马停住,不愿意惊扰这一刻。
倒是宋淮留意到他追上来的动静,朝他这边看过来,又摸了摸马脖子,向齐瑄走去。
“你太慢了。”宋淮抬头看着马上的人,含笑调侃。
齐瑄幽深的眸子看着他,认真道:“那下回,你别跑那么快,我真的怕……追不上你。”
宋淮一愣,脸上的笑意消失,抿紧唇,他想说,其实不用追的,明明是他自己一直在齐瑄身后,追随着他。
只是……
“父亲……不同意……”宋淮哑着喉道。
齐瑄自然明白宋淮的意思,他翻身下马,走到宋淮面前:“我知道。”
“可我还想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旁的原因?”
为何上辈子你一直说我们不该在一块,不能在一块?侯夫人为何会……对你我之事如此抗拒?就如这辈子,他先一步坦诚自己的心意,定北侯为何那般愤怒?
是气他强迫了定北侯的嫡世子,还是只是因为,不喜欢他这个人?
宋淮张了张唇,似乎是不知从何说起,便转身走回溪边,背对着齐瑄,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五岁之前,没有见过我父亲。”
“那时候我不喜欢他,哪怕娘亲同我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因为学堂里的孩子都说,我父亲是个断袖,说他不喜欢女人,不喜欢我娘亲,而我娘亲偏偏是在父亲远赴北疆之后才发现有了身孕,生下了我。”
“明明……那时候他们自己也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却一遍遍对我提起,骂我是我娘亲偷人的野种,不跟我玩,又偏要捉弄我。”
宋淮的声音很平静,听在齐瑄的耳中却极为难受,让他怒火中烧。
上辈子,宋淮极少对齐瑄敞开心扉,提及孩提时的记忆。
可即便不提,齐瑄也隐约知道一些流言,更知道,在宋骁立下战功之前,柳眉山和宋淮一直饱受非议与刁难。
可这辈子,听宋淮亲口回忆那些恶意欺辱,齐瑄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手撕了那些人。
年幼无知?不,有些人是生来就毒心烂肺,哪怕只是稚龄,也能用他们所知的最恶毒的方式去伤人,以此衬托自己的高贵,获得满足。
可他们凭什么,将自己的满足感,建立在阿淮的痛苦之上?
这笔账他先替阿淮记着,来日,定要一一替他讨回来!
齐瑄走上前,手搭上宋淮的肩,胸膛轻轻贴上他的后背。宋淮没有推拒,任他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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