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孤侠

第四回 收留(上)

打手们遭强人埋伏,惊恐万状,撇下杨誉自顾逃命,中有一人奔回杨府,将此事报知华远亭众人,华远亭大惊,忙会同薛丹枫,领着两派弟子匆匆赶来,虽来得迟,未见着强人,但所幸杨誉仍在,分毫不伤,众人之心遂安。
华远亭在阿财身上连拍几掌,将其救醒,便问强人何处去了,阿财自然不知,杨誉亦一头雾水,只言是老牛山的强人,华远亭阅历无数,见识广博,却也不知有这个去处,寻思着:“想是世兄的仇家,假托强人之名来寻事的。”因道:“世兄,你向来可与什么人不和”杨誉一听,顿时也明白过来,想了片刻,道:“我也没与什么人结仇,只是有个龙恪,和他在生意上有些纠葛,今夜宴上又抢了他的风头,多半是他怀恨在心,在此暗算于我。”华远亭默然不语,心想这是他们贾人之事,自己一个江湖人物不便插手,只个华潇郎年轻气盛,怎肯由着伯父平白被打心下决意要查个清楚,为伯父报仇。
当下便把阿财拉至一旁,问了龙府路径,而后悄声蹑步,离了巷子,径奔向龙府,他心想若真是龙恪所为,此刻前往,必能在其府中搜寻到蛛丝马迹。
三更过后,道上已无行人,四围静寂,唯有花落水流之声,华潇郎恰经河旁,见河中星辰泛烁,又兼花繁絮飞,恍若幻境,不禁驻足,为此痴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听得兰桨桂棹之声,放眼看去,只见一弯石桥下,荡出一只小船来,船首船尾各一女子,朦胧夜光,倒看不清颜色。华潇郎忙闪在树后偷看,暗道:“这是什么人怎地深夜在此寻常人家的姑娘断无这般大胆的,真是奇怪,难道……难道她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游历来了”这样想着,唯恐唐突佳人,惊扰仙子,连呼吸也收敛起来。
船首女子低临水面,玉臂生辉,舀着清水,道:“小蘅,真有趣儿。”此音恰如莺喘凤息,说不尽的好听。船尾女子名小蘅者,一壁搁下桨,任船泊着,一壁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老爷怕是已回了府,我们还是回去。”华潇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二人并非神仙,亦是寻常人家女子,只是如今世风之下,她们两个柔弱女子,居然敢深夜来此游玩,当真是胆大。
碎瓣落满水面,时遮时掩,星辰掩于其下,忽明忽暗,船首女子迎风而立,身如玉塑,略瘦而修长,衣带飘动,当此情景下,恍若仙人。华潇郎怦然心动,怔怔的看着女子,竟是连眼也不敢眨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郭正国靖,好兄弟,我们再去喝几杯。”却是郝鼎臣的声音,他们三人喝得尽兴,此刻恰从这里路过。华潇郎转头去看,暗骂道:“这三个酒鬼,偏偏这时候出现,岂非要惊扰佳人”果然,回头看时,那两个女子已无踪影,不知何时离去,只剩那船系在柳岸,不禁甚觉惆怅,此一别,真不知何年何月能见。
华潇郎越想越恼怒,决意教训三人一顿,奔过去,却见那三人靠着石墙呼呼大睡,便下不去手,撇了他们,又往龙府奔去。
龙府护院颇多,然在华潇郎眼里,不过是些泥像木偶,他纵身跳进府内,从前院搜寻到后院,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心下道:“莫非此事不是龙恪做的”这时只见几盏灯火闪出,一个富态之人从前院走了过来,问左右道:“小姐呢”左右面面相觑,吞吞吐吐的道:“小姐……小姐已经睡下了。”那人喝道:“休要瞒我,若小姐不在,仔细老爷我揭了你们的皮。”左右唯唯诺诺,暗暗叫苦。
华潇郎心想那人定是龙恪,见他们过来,便藏在假山乱石之后,只等他们过去,便要纵身离开这里,忽然,墙头处传来窸窸窣窣之声,华潇郎一惊,转头去看,只见杏花丛中,从墙外冒出个头来,阴蒙蒙的,也看不真切,他以为是个贼,当下便捏了个石子在手里,暗道:“本是来教训龙恪的,谁知却帮他除了个贼。”手上用力一扔,石子正中那人眉心,那人“哎哟”痛叫一声,从墙头栽了下去。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摔得痛不痛……哎呀,这……怎么流血了这是怎么回事”墙外一个女子惊慌叫道。华潇郎听得这个声音,顿时便想起先前河中的女子来,叫一声糟糕,暗道:“莫非她们就是……。”他伤了所仰慕的女子,懊悔不迭,心下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自然也惊动了龙府众人,龙恪又怒又惊,道:“那可是小姐”众人赶过去,忽一人看见假山后立着的华潇郎,大叫道:“有贼。”华潇郎登时回过神来,想自己犯下大错,一时难以补救,只得苦叹一声,纵身逃了出去,临走也不敢去瞧墙外的女子。
他一路狂奔,心下万般苦楚,经过河畔,望着那一只小船,怔怔失神,不久听得脚步声急,恐是龙府之人追来,忙施展轻功离去,赶回杨府,也不敢将此事说出,闷闷的躺在床上,一夜只想着那龙姑娘,难以入寐。
且不提华潇郎误伤龙姑娘如何自责,只说郭正天明醒来,见自己躺在华室之中,十分惊奇,细问之下,才知是在郝知府家里,原来昨夜郝府的人找到郝鼎臣,见他们躺在一处,知是公子的朋友,便也一并抬了回来。
郭正从房里出来,见府中守卫森严,不敢随意走动,问知郝鼎臣张国靖二人犹未睡醒,便由下人引路,从后门出了来。他一夜未归,深恐母亲责备,急急的往家赶,没过两条街,瞧见道旁吵吵嚷嚷的围了一大群人,十分好奇,便也挤了过去。
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卖身葬母的,那青年满面污垢,一身褴褛,双膝跪地,插根草标,低着头只顾幽幽的哭,并不言语,他身前铺着张大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郭正一见字就头疼,没心思去看。
“可怜可怜,年纪轻轻就落得卖身葬母的下场,可怜可怜。”看客中一人叹息道。另一人道:“李员外,你既然可怜他,不如做桩美事把他买下来。”李员外笑道:“你莫拿我消遣,这天下的可怜人多了,我也是有心无力,况且这是个男的,不然……。”众人都笑,一人道:“可惜爷不好这口,不然我就买了他。”
“大家莫急,我不买自然会有人来买的。”李员外忽道。众人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皆大笑不已,道:“不错不错,只是撞上了她,进门还是个人,出来可就剩一把骨头了。”众人听了,又叹又笑。郭正听得糊涂,不知众人所指何人,便问那李员外,李员外笑道:“除了杨府的那只母老虎外还能是谁”郭正这才恍然,知道他们所说的乃是杨誉之女杨媚娘,想起以前听过的种种传闻,不禁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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