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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一块饼子,被人掰一点一点掰成了碎屑,本来只有小小的一块,掰开了愣是零零碎碎地铺了一地,没完没了。
傅明月裹着厚厚的毛毯,但还是有种被冻成了冰棍的感觉。除了一双眼睛,整个人都像雕塑似的不会动了,就硬戳戳地杵在那。
季诺担心地看了她好几回,但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人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
“谢谢。”傅明月在他喊了几次之后,才终于缓过神来。她伸手去接水的时候,手抖得太厉害,拿杯水整个打翻了,淋在她腿上。她就那么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季诺看不过去了,一把将她拉得站起来,顾不得避嫌,直接动手帮她抖落上面的水。“没事吧?有没有烫伤?”
傅明月摇摇头,到底有没有,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只有冷。
季诺叹了一口气,自己亲自去给她倒了另一杯水,温度tiáo得刚刚好。确认傅明月端好了,他才慢慢松手。但是看到她端着水,好像连喝水都不会了,他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叹气。
向暖跟牧野一起赶到的时候,手术都还没有结束。
傅明月一直表现得挺坚qiáng的,哪怕只是表象。可是一看到向暖,她就有些绷不住了。尤其是向暖一把抱住她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向暖也只会这一句安慰的话。她数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知道这个时候安慰也就是个pì,但还是忍不住说一说。这种时候,安静是最为可怕的,能听到一点声音还好。
傅明月一言不发,只是靠着她,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那一道红sè。
很突然地,禁闭的门突然开了。
傅明月想要站起来,可只是想,她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向暖站起来的时候,她没了支撑,人直接歪倒躺在凳子上,吓得向暖又扑回来抱住她。
护士根本无暇理会他们,匆匆地赶去拿血袋。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护士拎着两袋子血往回跑。
那袋子里的液体,看得傅明月更加浑身发冷。怎么要那么多血?
向暖也被吓到了,紧紧地抱着她。两个女人抱成一团,互相取暖,互相安慰,但效果微乎其微。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为首的主刀医生一边走一边解下口罩,虽然还没开口,但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对这句话,傅明月还很陌生,但向暖再熟悉不过。接下来的时间,煎熬不比手术过程中好多少。但傅明月已经够恐惧的了,她自然不会傻得说什么,只是暗暗的担忧。
“他还活着!向暖,他还活着!”
向暖压下那份担忧,笑了笑。“是的,他还活着。”
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煎熬的等待,本身就是一份希望,不是吗?
高逸尘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一个放满了各种仪器的小屋子,外面的人只能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傅明月还是第一次在这外面守着。她隔着玻璃窗望着里面被白sè淹没被仪器包围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又一次像石化了一般。
“明月,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他们守着,不会有事的。”向暖建议道。
可是,傅明月一点儿都不想离开,哪怕只是一会儿。
“听话。你要是出了问题,我哥怎么办?他的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康复的,他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最终,傅明月还是答应了。转身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她刚迈出一步,腿突然一软,人就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小心!”向暖想拉她,可惜来不及了。“怎么样?没磕疼吧?”
“没事,不疼。”
跟傅明月一起回去的,除了向暖,还有一个保镖。他负责开的人,她们两坐在后座,靠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做保镖的人通常都话很少,就更加不会开口了。
车子一路平顺地开进了云鹤公寓。
保镖在车里等着,傅明月和向暖一起进了电梯。
因为走得很聪明,屋子里灯亮着,电视也开着,厨房里的粥也还在炉子上温着……本该一切都很温暖,但是想到重症监护室里的人,傅明月还是觉得冷。
“哎,你别急着换衣服,先进去洗个热水澡。”
“可是——”
“别可是!听我的。你整个人冷得跟冰块似的,赶紧洗个澡暖一暖。我哥他没有那么快醒来,而且有那么多人在医院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傅明月最终还是被向暖推进了浴室,在温热的水流下淋了一会儿,她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虽然还是心里还是有些冷,但身体好多了,只是冷了太久的身体在谁留下仍止不住的颤抖,跟寒风中的黄叶似的。
牵挂着高逸尘,她也不敢贪恋这份温暖,缓过来就立马关了水擦了身体换上贴身的衣服。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向暖,她问:“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不用了。来,快点把羽绒服穿上,别又凉了。”
“好。”
等傅明月把衣服穿好,向暖又将桌上的一杯热水推了过来。“喝点热水,暖一暖里面。热水澡虽然舒服,但只能暖外面。”
傅明月端起水,一口一口把它给喝完了,然后站起来。“咱们走吧。”
向暖也知道她心急如焚,所以也不多说什么,跟她一起往门口走。
“啊——”傅明月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折回来。“我要不要给他带点粥过去?”
说完,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别这样。”向暖抱住她,轻拍她的肩背。“我哥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要心疼死的。”
傅明月推了她一下。“去你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思tiáo侃我。”
回到医院,高逸尘果然还没醒。但季诺已经不在那里了,听牧野的意思,他是去处理逸飞的事情了。也对,高逸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想办法***息,否则本来就人心不稳的逸飞集团会更加动荡不安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能不能封锁得住。
这一来一回的,天都亮了。
牧野还有事情要处理,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了向暖在医院里陪着傅明月。
如所料的那般,高逸尘出事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对方没能让高逸尘直接毙命,也要趁机利用他重伤昏迷的消息来搅动原本就浮动的人心。幸亏季诺一直跟着高逸尘,他在逸飞集团的分量还是很足的。而高逸尘的雷霆手段,季诺看得多了,自然也学了个七八份,一时倒还勉qiáng能撑得住。
在这事上,傅明月当真帮不上什么忙,她能做的就是守着高逸尘,盼着他醒来。有时候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昏睡的人,她总是忍不住幻想,假如自己也有过分的才华慑人的手段就好了,就能帮他守住逸飞帮他分忧解难了。可她没有,她仅有的才华都在游戏上了。
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傅明月打心底里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嫌弃,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没准就能将这个笨脑袋给打得聪明一点了。
过了两天,高逸尘还没有醒,情况变得越加危急起来,医生甚至说了一些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傅明月被允许进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平常两个人搂在一块儿,她可以喋喋不休地跟他说很多,关于游戏、关于同事,甚至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事件,她都可以乐陶陶地告诉他。但现在,面对着沉睡中的人,带着任务来的她根本无法完成任务。别说喋喋不休,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好,嘴chún就跟胶在一起似的,喉咙也跟被人掐住了一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他的手,亲一亲,在脸上蹭一蹭。
高逸尘整个人都被盖在白sè的被子下,只有脸露出来。白sè被子下面的身体到底被伤成什么样,她不知道。她想掀开来看看,却又怕碰疼了他,更怕碰到那些维持他生命体征的仪器,于是只能拼命地忍住。
最后,傅明月在医生催促她出去的时候,弯腰在他干裂灰暗的嘴chún上吻了吻,说了唯一一句话。“你说过要一辈子护我周全的,你不能食言。”
等她从里面出来没多久,向暖就到了,给她带了亲自做的可口的饭菜。她没有胃口,但还是端着碗筷一口一口地将尝不出味道的饭菜吃下去,直到肚子有了饱胀感。
放在碗筷之后,她微微仰着头,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望着天花板。
“向暖,你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他就不用经历这些了。你,会恨我吗?”
“不会。先不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惹来的,单说我哥这个人,他做出的决定就绝不后悔,无论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不会后悔。何况,夫妻本是一体,本就该患难与共。如果这是你的危机,作为你的男人,我哥他很乐意为你扛了。你不要多想。”
“可是……”他有可能会没命的。
向暖拍了拍她的手。“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有过一模一样的经历,一模一样的心情。说真的,我经历的次数比你多得多,我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个灾星……可是后来我明白,人生在世本来就存在很多的意外,没有仇怨没有利益瓜葛的普通人也可能会因为意外而受伤甚至丧命。未来本来就是有变数的,很难预期,那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些不可预期的东西而裹足不前,甚至放弃自己所爱的人呢?活在当下,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留下更多美好的记忆……这才是我们做的。如果,如果真的不幸走到那一步,至少曾经拥有过很多没得时光,不是吗?”
当然,痛不欲生是一定的,然而生活还要继续。
“我其实很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才想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我控制不住。向暖,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坚qiáng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其实还是不堪一。习惯了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温暖,我很恐惧他把我一个人丢下……”
“不会的。我哥他最不放心你,又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
可生命很脆弱,光有意志还是不够的。只不过,她们现在都需要这样的自我安慰,或者说自我催眠。
“黄医生!黄医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傅明月被吓得一个激灵弹跳起来,脸sè血sè全无,疯了似的往玻璃窗那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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