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究竟是怎么把这么尴尬的事情用这么自然的表情说出来的?
“坐着难受吗?”周游又问。
“闭嘴。”童桐无语。
“疼不疼?”周游锲而不舍。
“不疼!别问了。”童桐掀开被子,起身去穿衣服。
周游看了眼他光着的脚,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听着那边说话,一边起身去墙边的箱子里去翻童桐的袜子:“他刚起了,吃饭几楼?行,我先帮他找袜子,挂了。”
“谁?”童桐穿完衣服坐到了床边,仰头一口气把刚刚杯子剩下的水喝完了。
“庄谦,他喊我们吃晚饭。”周游拿着袜子,蹲在他脚边,帮他套着袜子,仰头问他,“你饿了吗?”
“饿死了。”童桐起身去浴室洗了一把脸。
他刚刚可能都不是自然醒过来的。而是饿醒过来的。
酒店吃饭的地儿在顶楼,刚出电梯,庄谦就领着一群肤白貌美的服务员一脸焦急的等着他们。
“客人晚上好。”姑娘们鞠躬微笑。
“好啥好。”庄谦瞪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两人,“还知道下来。”
“饿死了,饭呢?”童桐捂着肚子问。
“这边这边,周游也没给他弄点吃的吗?哎不是!能不能行了?”庄谦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念叨着,“一天就没看见你俩的人影,我出钱赞助的是集体活动!不是你俩的蜜月旅行好吗?”
“童童有点儿晕车。”周游解释。
“行了,晕车?谁信呢?我看你俩晕床还差不多。”庄谦冷哼一声,“菜都点好了,靠窗的那几桌都是咱们班的,随便找一桌坐着。”
庄谦说完又跑去了那一堆腰细腿长的女服务员堆里。
周游和童桐找了个有空位的桌坐了上去,桌上除了他们两个只有另外三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
“童桐你喝汤吗?”桌上一个女同学笑着递过来一个碗,“乳鸽汤,很好喝。”
“谢谢。”童桐起身伸手。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童桐一边接过同学递过来的汤,一边去裤兜里掏手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裴云打过来的。
童桐接起了电话:“妈?”
“童童,你爸晕倒了,现在在医院。”裴云的声音都哑了。
童桐愣了一下,就这一晃神,手上端着的碗端偏了。
周游眼明手快的挡了一下,但大部分汤还是撒了童桐一手。
“啊!”坐在旁边的女同学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童桐烫的通红的手腕,连忙从兜里拿出了湿纸巾。
童桐顾不上自己的手,紧皱着眉头,连忙追问:“爸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裴云又说了两句话,童桐没听清。
电话那头声音太杂,一直有一个男的在阴阳怪气的说话,他妈回了两句,像是吵起来了。
“你们这是犯罪!”裴云的声音清晰响起,“你们这是杀人!”
“裴云女士,我们凡事讲证据,讲法律……”
“法你妈!”另一道男声响起。
“妈?妈?”童桐蹙眉喊了两声。
电话那边争吵嘈杂刺耳。
‘嘟’的一声,电话突然挂断。
童桐一把拉开椅子,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周游蹙眉看了眼周围都望过来的人,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带了出去,“先去洗手间冲一下。”
周游把人扯着往外走了没多远,童桐的眼神终于聚焦,停在原地不肯走了。
“怎么了?”周游回头看他。
“我爸出事了,现在不知道情况,我得回去。”童桐尽量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有些抖,“我现在就要回去,现在。”
“叔叔怎么了?”周游愣住了。
“我爸现在在医院,晕倒了。”童桐看着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的天色,心里没底,“现在外面能打的到车吗?”
“我去找庄谦,酒店里肯定有接送客人的车。”周游迅速下了结论,“你现在去房间收拾东西,楼下大厅集合。”
童桐都来不及点头,紧紧攥着房卡,朝电梯冲了过去。
他爸不只是简单晕倒。
他爸在上一个暑假晕倒,因为肾衰竭,医院是下过病危单的。
房间里东西散乱,童桐飞快收拾完东西,全塞进了同一个箱子里,提着下了楼。
周游站在酒店的大厅,见他出现,跑了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
牵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车已经停在了酒店大门外。
“我家老司机了,这条山路走了几十年了。”庄谦替他打开车门,额头上也是出了一头的汗,“放心着。”
周游打开后备箱,绕过来在庄谦额头上擦了一把:“谢了。”
“谢你大爷,赶紧上车。”庄谦替他们关上了车门,从车窗里探头去看童桐,叮嘱:“有事随时联系我和我爸,一路小心。”
“好。”童桐点头应声。
庄谦看着这会儿脸色苍白的童桐,要安慰的话一点儿都说不出来。
只摆了摆手。
司机踩下油门,黑色的轿车犹如拉满了弓的箭,从他眼前飞了出去。
周游打上了车窗,抽了张湿纸巾贴在了童桐烫红的右手腕上。
童桐单手拿着手机,一直拨着他妈的手机号码。
但都是一直没人接。
“我妈怎么不接电话。”童桐语气焦虑。
“可能是没顾得上。”周游把手放在他背后顺了顺,低声问,“你爸助理的电话有吗?”
童桐迅速翻着电话簿,打了电话过去。
这会儿时间是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
车窗外浓密的树林和连绵的群山全都隐藏在了黑暗里。
跟他爸助理通完电话之后,童桐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手指在手心掐的死紧。
他爸上次出事也是晕倒,和这次一模一样。
大路边的路灯光影掠过,周游握住了童桐冰凉的手。
一路沉默,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医院外面。
“这里!小童!”一道男声响起。
童桐看了过去
一个正方形脸的中年男人,这是跟了他爸很多年的助理,叫彭树。
彭树没来得及多说话,直接领着人进了医院。
抢救室外面站了四五个人,童桐一眼就看见了裴云,裴云神色激动,一直在跟一个趾高气扬的小油头争执着。
小油头长的瘦干瘦干的,脸上一副鄙夷,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到最后,还用手上的公文包指着裴云。
“你他妈指谁呢!”童桐冲了过去。
裴云转过头来:“童桐!”
“怎么回事,爸爸怎么突然晕倒了?”童桐蹙眉连忙问。
“他们把你爸喝的水换成了酒。”裴云脸色难看的指向前面穿着西装的小油头。
“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有些话不能乱说,童先生晕倒,很大一部分责任并不在我们。”小油头仰着头,做出一副矜贵的样子。
“你好好看着人说话。”周游提醒他。
“你又是谁?”小油头依旧仰着头说话。
“姓周,单字一个游。”周游眯缝着眼上前一步,直接扳着他的头强硬掰了下来,又把手上班上的发胶一下一下擦在了他的西装上,“现在认识了?”
沉着脸的周游显然给小油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小油头后退了一步,还是嘴硬:“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童先生是因为喝酒晕倒的。”
“童总喝的东西是我倒的,绝对是水。为什么会被换成酒我不知道。当时一桌子人,童总不好吐出来就咽了进去。”彭树皱眉,神色不善盯着他,“接着,童总说要去厕所把酒吐出来,我在外面等他,没有想到童总在厕所吐着吐着就晕倒了,我听见不对劲,立马打了120。”
“是不是因为酒精引起的晕倒,一切等检查结果,”小油头又插了一句。
“等不等你们麻烦也大了。”周游盯着他,低声威胁。
小油头终于闭嘴,不敢说话了。
沉默的过了能有十多分钟,‘哐当’一声,抢救室门推开。
所有人立马冲了过去,围了一圈。
“稍微退后一点。”几个护士推着床朝病房走。
“病人已经有轻微的意识了,别跟去了,我说两句。”医生拦下他们,扯下口罩,紧皱着眉,“童京申先生是我手上的病人,他的身体情况算是不错的,但是最近他来医院治疗,我能看得出他状态不好。我提醒过他很多次,但是很显然,他没放在心上。慢性肾衰竭除了透析治疗以外,饮食,生活习惯最为重要,但更显然,童京申先生不仅是因为饮酒,更是因为过度疲劳产生晕厥现象。”
“那我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裴云眼眶发红。
“现在是病人身体条件好,这么折腾才没出大问题。但如果持续下去,出现的不只是晕倒,肾衰竭后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心力衰竭,高钾血症,中枢神经系统障碍,这些都是致死的严重病因。”
“现在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劳累,时刻注意休息。饮食要格外注意,像是今天喝酒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出现。你们一定要注意。”医生最后说,“大概等半个小时,病人会从昏迷状态中醒过来。”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裴云听到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放心。”周游也捏了捏一直紧绷着童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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