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九点半,门铃就响了。
郗羽小跑过去开了门,然后发现门外站着李泽文和一位看起来就有别于普通人的年轻男人——来人留了一头飘逸的长发,马尾扎起来和郗羽也不逞多让,整个的气质相当另类,走在路上绝对会引发百分百的回头率。
也不待她询问,李泽文道:“是造型师,帮你做头发和化妆。”
“……哎……”
昨天李泽文说今天来接她去参加婚宴,郗羽以为自己的工作就是换上衣服就行,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出!
这位特立独行的年轻造型师对郗羽微微一笑,把随身的大挎包放在镜子前的桌子上——随后用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对郗羽上上下下一扫描,露出了一个成竹在xiōng的笑容。
对李泽文的思维方式和不按套路出牌几乎麻木了,她下意识反驳:“可我这次不是伴娘啊,只是客人,还有必要做头发和化妆吗?”
“不会花很长时间,稍微修饰效果会更好。”
“……好吧。”
人都来了,难道把他从房间里赶出去?郗羽无可奈可,没办法再反对,默默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造型师对他一笑,打开自己的挎包,变魔术一般,玲琅满目的化妆品瞬间摆满了桌面。
她的房间是大床房,靠窗处是沙发和茶几。李泽文解开一颗西装扣,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厚厚一叠草稿纸,起码二三十页,他拿起来翻了翻,一页页写满了方程,笔迹很新,看得出是昨天一晚上的成果。
李泽文垂下眼眸,无声地笑了。
之前的两天,郗羽受到的刺激相当大,情绪剧烈震荡,对普通人来说,恐怕会变得焦虑茫然无心工作,但郗羽还真不一样——像她这样专注热爱研究的科学家,只要她还能工作,就不会被其他情绪压倒。
化妆的间隙郗羽偷偷看了看李泽文,也想通了,觉得自己是应该更好的配合他。他身着藏青sè西装,白sè衬衣,配蓝sè领带,西装剪裁得体,腰身紧收,衬托着五官英俊得有些炫目,和这样的李泽文一起参加婚宴,如果自己太马虎一定会让他丢脸的。
四十分钟后造型师已经将郗羽打扮好,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郗羽,觉得毫无瑕疵后又把视线投向李泽文,笑道:“郗小姐底子好,不用太费功夫就可以很漂亮。”
“站起来看看。”李泽文道。
“哦……”
李泽文端坐在沙发之中,以一种“考试时查漏补缺”的神情仔细打量郗羽。
郗羽之前当了一回伴娘时饱受参观,对“被看”这件事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但是对方是李泽文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窘迫和惴惴不安。她抿了抿嘴,两颊的酒窝一闪而没。
“站直。”李泽文说。
郗羽无奈地直了直腰。
“把手包拿上。”
“……哦。”
其实再怎么天资好的美女,素颜状态下都不可能完美无瑕,凑近了仔细看,总会发现各式各样的缺陷。郗羽的外表虽然不错,但和完美还是有些距离,比如她颧骨较高,比如长期ph.d生活产生的黑眼圈和眼袋,比如有些苍白的肤sè,比如不算柔顺的头发,还有大大咧咧的气质——然而在化妆的jīng心修饰下,她外表上的所有缺点都被完美的掩盖了过去。
造型师给郗羽的头发简单做了造型,刘海轻轻覆在额角,半掩着修长的眉毛,jīng美的发卡斜斜别住了鬓角,眼影眼线衬托得双眸熠熠生辉;至于肌肤,只能用“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来形容;郗羽没有什么饰品,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颈项,再穿上那昂贵合身的裙子鞋子,就像被ps软件jīng修过的美女,此刻的郗羽宛如天鹅立于中世纪的庭院之中,绝对可以称得上光彩照人。
足足一分钟后,李泽文终于露出了一个认可的笑容。
“可以了。”
造型师先行离开,两人随后驾车离开快捷酒店,前往婚礼现场所在的酒店。
郗羽的落脚处和婚宴酒店都在四环内,交通顺畅的情况下还是挺快的。半小时后两人在酒店门口下了车,酒店服务员自取泊车,郗羽跟在李泽文身后下了车,走进大堂。
豪华酒店的大堂内,李泽文站在郗羽左侧,微笑着对她伸出右臂,那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邀请姿势。
郗羽一怔,随后才会意,慢慢伸出左手去挽住李泽文的手臂,两人踩着红毯,移步上楼。
婚宴的时候选择在周日中午,是一个很体贴的时间。从人群往来的频率上判断,李泽文没有哄她,婚礼的规模并不是很大,也没有出现王安安结婚的时候的那种客人比肩接踵的情况,总的而言,气氛更轻松一些。
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婚礼一样,新郎和新娘是要站在门口迎宾的,郗羽挽着李泽文的手臂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她认出了这对新人——两年的偶遇给她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李知行穿着一身复古的黑sè西装,细节处的刺绣极其华美,唐宓身着雪白婚纱,美得惊天动地的,美得郗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忍不住轻声感慨:“你弟弟很有眼光的,我一直觉得唐宓是我见过的真人中最漂亮的女生了,‘之一’都不用加。”
难得她如此兴致勃勃评价别人的长相,李泽文自然也不会泼她冷水,低头瞧她:“评价挺高。我想你也应该很喜欢她那张脸。”
“你怎么知道?”郗羽不服气。
“明明只是初识,你居然同意她去你的公寓甚至参观实验室,”李泽文笑,“你到底是多喜欢她的外表啊。”
“我当然也不是全看脸的,唐宓为人也很好。”
“就因为你摔倒了扶你起来对你表露了善意?”
郗羽毫不犹豫点头:“是啊。”
李泽文看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失笑:“至少百分之九十五的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扶你起来。如果是个男生,或者说长相不符合你审美的女生扶站起来你还会同意她去你公寓吗?”
“……”郗羽哑口无言。
如果对方是异性,以她平时处事的小心程度,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对方送她回家;如果对方是女孩子,有极大可能她也不会同意。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郗羽默默剖析自己的内心,她当时的的确确惊叹于对方的美貌,脑子还在想“人家都长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心怀恶意”?
李泽文说:“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初次见面时产生的第一印象只需要零点五秒就会形成,而第一印象一旦形成后基本不会再改变。零点五秒的时间也就只能看看脸了。”
郗羽勉为其难地承认了这个观点:“……好吧。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这的确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真理。”
李泽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带着她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朝着新人走去。
从李泽文和郗羽踏上铺着红毯的扶梯的时候,宴会厅门口处的所有人就注意到了两人。李知行和唐宓当然也不例外,这对新婚夫妇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郗羽,更没想到她会跟李泽文一起出现,还是以这种含义深远的姿势。
走到新人面前后,郗羽把手臂从李泽文臂弯中抽出,上前一步,先后跟新婚夫妇握手:“恭喜恭喜。”
唐宓眨了眨眼,露出了笑容:“谢谢学姐。”
李知行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李泽文,没能从堂兄的八风不动的脸上瞧出任何线索,他决定暂时无视自己的堂兄,他笑眯眯对郗羽发问:“学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郗羽道:“一周之前回来的,我昨天才从教授那里知道你们要结婚了。”
唐宓嘴角一弯,露出好看的笑容:“是的,时机到了就结婚了。”
李知行笑着问:“我记得学姐应该毕业了?”
“是啊,就是上个月的事。”
“那还在波士顿吗?”
“不在了,我去了新泽西。”
“新泽西?”
郗羽说:“是的,我在普林斯顿的地球流体动力学实验室做博士后。”
李知行问:“我记得那是美国大气海洋局的下辖的实验室?”
“你居然知道啊。”郗羽有点诧异,她所在的实验室规模不大,在同行内知名度很高,但外行人知道的概率还真是比较小的,“我这个专业,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了。”
唐宓说:“我想这更实验室一定很适合学姐。”
郗羽笑:“是的……我也很喜欢这里。”
李知行扬眉而笑:“学姐,你的环球考察得如何?
郗羽提起这一次考察就眉飞sè舞,笑盈盈得跟这对新人说起所见所闻。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收集到了非常丰富的数据。南大西洋和南太平洋的也真是漂亮,不过到了最后也麻木了,也有点大洋无景观的感觉。”
“在南极看到企鹅了吗?”
“其实没近距离接触过,南极也不是到处都有企鹅。不过在船上的时候倒是看到过那些被我们的破冰船吓得到处跑的企鹅……后来到了南极内陆的冰穹,就更是没有企鹅了。”
唐宓睁大眼睛:“南极内陆?那地方的气候很恶劣吧。”
“环境的确比较恶劣,有时候觉得自己到了外星球,那些新奇新鲜的事物在别的地方一辈子都见不到。”
“你们也一定很辛苦。”
“也还好,除了放飞气球维护仪器我也不怎么出实验室。不过再怎么说,比几十年前的前辈们好多了,实验室的设备都是全球最先进的,自动化程度非常高,都不用太cào心,”郗羽提起自己的专业可以做到滔滔不绝,“那几个月太划算,我们获取的数据真的很宝贵,靠着这些数据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模型,顺便,我还捡到了几块富铁陨石,这可是很难得的发现。”
唐宓美眸一眨,不解地问:“陨石?
“是啊,南极是世界上陨石最富集的区域,要知道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陨石都是从南极收集回来的……我们小组出去放仪器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些,说实话真没想到。”郗羽得意洋洋地说。
李知行侧目看着郗羽和唐宓相谈甚欢地聊学术问题,用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目光”看着自己老哥,略略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哥,你什么时候把郗羽学姐骗回来了?”
李泽文当然知道李知行的目光里蕴含的qiáng烈好奇,他以一种“你不懂”的态度拍拍堂弟的肩膀,“别想太多。”
“不想多才不可能啊,你没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你们俩?好像今天明明是我结婚来着……快说,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
李知行评估的视线在这位一两年不见的学姐身上稍稍停留。郗羽是那种典型的理科女,那一身华美得可以跟今天的新娘子比美的装束有悖她的风格,李知行有十足把握,学姐这一身造型一定出自自己兄长手里。
“你猜?”李泽文没打算满足弟弟的好奇心。
“……”
对兄长的感情生活,李知行与其说是好奇,更不如说充满了一种深层的探究jīng神,谁知道还没详细打探,就被李泽文这么一句噎得不上不下的。不过他也习惯了自己堂兄素来的行事风格——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李泽文从来都不会把话说死。
想到此,李知行淡定下来,他深深一笑,一脸推心置腹:“还没追到吧?革命还需努力呢。”
李泽文懒得理自己堂弟,看到郗羽和唐宓的寒暄也进行到了尾声,伸手牵过郗羽的手,拉着她进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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