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户籍调查室里仅有的一个加班干警趴在桌上打着瞌睡,由于最近社会安定,工作不多,加班对他来说就是在打发时间,但是他又不能离开——副局长不久前还来了电话让他待在这里等人,然后协助来人办案。
什么人这么“敬业”哪!这小城市天天太平的还自愿多多办案、加班办案。自己加班倒不说还拉着其他人陪着一起加班,真是“敬业”到让人想咬死他。
办公室门被人“哐”地一声凶猛推开,吓得昏昏欲睡的小警员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把脑袋磕在上面的挡板上,疼得他“呜哇”一声叫开。
来人显然被小警员的反应逗笑了,经过办公桌时抬手敲敲隔板:“嘿,伙计,起来干活了。”
迷迷糊糊的小警员这才清醒过来,看着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叶!叶!叶警官!”
叶晟恩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扭头看向身后站姿挺立如松的人:“简瞳,怎么局里人见我都这副模样?”
后者作面瘫状:“报道第一天在局里玩炸弹被莫副局逮住后还安然无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叶晟恩散发着成熟男士魅力的脸上表情瞬间垮了下去,他抚额掩住有些崩溃的表情:炸弹谁能知道他是被人坑的。
“莫副局说你们要办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小警员惊呆了片刻,瞬间将惊讶化为如火崇拜。
立即起身将叶晟恩这尊大佛请上座,又是端茶倒水的又是调集户口资料,忙得不亦乐乎,之前还在抱怨某人加班狂并且想咬死某人的不满情绪只是过眼烟云。
“简瞳过来看这人。”叶晟恩娴熟地操作着电脑,从小警员提供的关家村人口户籍里通过筛选调出了一个人的资料。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人的户口信息:相片上,红色幕布背景衬托下,这名三十九岁男子尖嘴猴腮的样貌显得有些狰狞,那双豆子般大小的小眼睛里面,即使是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里面的阴郁,甚至可以说是藐视众生的眼神。
男子最使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还是他的唇部——下唇受过永久性创伤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过。
看面相,男子整体给人的感觉便不太舒服,而且人容易被归位不怀好意的恶人一类去。
小警员看着这个男人轻“咦”了一声,像是很了解他一般:“我不久前还看过他的资料,这个关兴诠是有前科的人,十多岁的时候跟同乡的人干起了盗墓的活,十多年前在网上贩卖淫秽视频、书刊然后被关了起来,出来后没多久又因强奸罪入狱,这张照片是他入狱前拍的,算起来他已经刑满出狱好几年了,期间都没犯过事难道他最近又犯事了?”
张简瞳的身子往电脑前凑了凑,屏幕灯光照得他本就白皙的脸越发苍白,整张脸都紧紧地绷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只有浅红的唇在上下翕动动,如果灯光熄灭,张简瞳这幅模样绝对可以吓得外人当场尿裤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是个有犯案前科的人?”张简瞳立即明白了叶晟恩的寻人技巧,但是随后又皱起了修长的眉,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嫌疑人敢把手机号留在网上,并且犯案后还继续使用,你不觉得他太大胆了么?我很怀疑关家村的这个人与帖子主人不是同一人。”
“这人是个惯犯,很大胆,也颇为自负。他很熟悉网络作案手法,如果是普通的技术人员根本不会查出他的新id,不巧的是他碰上了苏小榭这个技术天才。”叶晟恩的身子离开办公桌,轻轻靠在转椅上十指交叉抵住下颚,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眼波流转,办公室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片刻,从短暂思考中抽身的叶晟恩看向一脸崇拜看着他的小警员,要说出口的话被对方炽热的眼神给轻微噎回去后又吐出来:“这个关兴诠不是这几天才犯事,去年a20250610这个案子暂定嫌疑人就是他,他拍下了十五个被害人中一些人生前的不雅视频与照片拿到网上卖,视频具体内容我等下让人发给你,你拿去技术科让专员分析出来作证据。”
“是!”小警员意识到案件严重性,立即奔向电话机给技术科的值班人打电话。
“找这个姓关的喝茶,去么?”叶晟恩从转椅上起身,伸手在腰间顺手一带,一柄精致的袖珍手qiang出现在手里。
明明是要去逮人,却说得真的是要去讨茶杯喝一样,张简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出乎寻常地闪过一丝笑意,但是表情依旧那么波澜不惊。跟在叶晟恩身后,食指上挂着一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手铐。
车出喧嚣繁杂的市区,沿放射线主干道向东边行驶,灯红酒绿被抛却脑后,迎面而来的是沉淀着历史气息的古朴庄重,从市中心到古城,整座城仿佛被强行割裂为两个毫不相干的天地,风格迥然不同:一个是素面朝天的优雅仙子,一个是浓妆艳抹的妩媚妖精。
叶晟恩初到这座城市时便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过这座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城市,尤其是城市边缘那依仗古迹闻名世界的古城。
关于古城有许多无法查证的传说以及无法道明的灵异事件。
加之台隍城旅游那日奇怪老者述说的诡异坠亡案件,叶晟恩本意在结束来这边的第一起案子后去着手调查,再去台隍城墙附近走走。
但是由于案情的峰回路转,如今是提早要到那神乎其神的古城走一趟了。
夜晚郊区大片地都是黑灯瞎火,道路两旁树影婆娑,与人声嘈杂的市中相比,郊区这边可以称得上是万籁俱寂。
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依然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作息时间。
在郊区干道上车行二十来分钟,一条羊肠小道出现在干道旁边,从这条小径就可以直达关家村。由于这只是条小路,车辆无法通行,叶晟恩只得将警车停在小径旁,徒步前往关家村。
青石板铺砌的小径两旁依旧是高树林立,在夏季这个万物盛开的时候,树木枝叶扶苏遮蔽了天空皎洁的白月与璀璨的星光,最终能投射到地面上的只是斑驳的影子。
哒哒的脚步声一下下有规律地叩击着石板路,敲碎了寂静的长夜。
叶晟恩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步伐,颀长的身子伫立在一片树叶残缺、光线可及的地方,细长的影子斜斜拉下与斑驳树影相连。
起风了,碎小轻浮的尘埃汇聚着在脚边盘旋成小型的风阵,躲藏在木叶间的蝉低鸣几声忽然噤声了。
叶晟恩抬头望望长空残缺的月,稀薄的黑云缓缓移动遮挡了皎洁的月光,大片的黑云过后,残月周围竟然泛起可疑的暗红色。
“残月如血”一词倏然在叶晟恩脑海浮现,随后他便被静静跟在身后的张简瞳一把拉住了手臂,一贯淡然的语气多了分急促:“快走,不要站在这。”
叶晟恩愣了片刻,微弱夜光下张简瞳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可怕表情——修眉紧锁在眉心拱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川”,眼神凝重而肃杀,线条柔和的下巴紧紧崩住带出衣领下略微显形的喉结。
本该严肃异常的气氛下,叶晟恩竟然可耻地发现自己差点硬了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张简瞳无意散发出的气场能让叶晟恩生出“压倒”的征服欲。
“你干什么?”张简瞳见拽不动木桩子一样杵着的人,好看的眉又紧了几分,丹凤眼中的凝重多了一些不解。
叶晟恩立即收敛心神,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然后反手牵上拽在自己胳膊上修长冰凉的手,笑露出一个轻柔的笑:“走吧。”
掌中的手明显僵硬了,但是叶晟恩像是什么也不知道般力道轻柔而坚定地裹住那双冰凉的手,他甚至不用去看张简瞳的表情:那张白瓷般精致,又少有表情的淡漠面容上肯定会是纠结又不解的情绪。
其实张简瞳就如叶晟恩所想的那般心里纠结不已,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为之变化。
两个男人手牵手看上去本就很奇怪,从正常角度来说他应该挣脱这样的牵手,但是从自己冰凉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又舍不得挣脱这份温暖。
也许是孤独使然,好不容易有个像阳光温暖的人愿意接近性子淡漠的他,所以他会小心试探着靠近,一旦拽住阳光便不愿放手。
于是去关兴诠家的路上,走过青石板铺砌的羊肠小径,绕过青砖石瓦堆砌的低矮围墙,穿梭在迷宫似的小巷,张简瞳一路都没有挣脱给予他温度的厚实手掌。
直到他们站在一户围栏环绕的院落前。叶晟恩松开了掌中的手,掏出袖珍手qiang迅速上膛然后又收回腰间,全身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张简瞳按了按腰上挂的手铐,双目环视四周,眼神从冷冷淡转为戒备,本要拿出手铐的手瞬间伸进了裤口袋似乎随时准备掏出什么东西来。
院落里唯一一间房正门大敞,面向外边的窗户里折射出里屋猩红色的烛光,屋主似乎早已料到今夜会有客人来,此时在屋里头点烛静候着。
叶晟恩稳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眼睛死死盯住大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竟然看到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从屋里沿着门槛外溢。
“等等!”张简瞳猛然跨上前一步,右手拦住叶晟恩,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取出一张道符,暗黄的纸上凭空生出一堆奇形怪状的血色符号。
屋内忽然狂风大作,一团浓黑到化解不开的烟雾惊雷闪电般冲破紧闭的木窗向两人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张简瞳左手似幻化为千手观音,在虚空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贴出一圈符咒,然后在符咒的圆心处一拍:“破。”
符咒当即金黄大作,径直吞灭袭至两人面门的黑气,然而这一切变化在外人看来只是什么都未发生。
随后屋内传来“咯咯咯咯”的怪异笑:仿佛是破旧门槛受不住大风摧残时发出的“吱呀”破败声,声音嘶哑而又猖狂。
“天师?”刺耳的声音稍作停顿,随即又猖狂地笑道,“既然一道来,就都收下了,桀桀桀。”
张简瞳瞳孔收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却看到叶晟恩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于是张简瞳本就沉重的心再度狠狠沉了下去,他在担心,也有些许害怕:知道真相后,这人还会像初识那般满面笑容地接近他么?是不是跟以前那些人一样从此远远躲开他?
“退后,不要靠近院子,里面有阵法。”张简瞳压下纷乱的思绪提醒着依旧恍恍惚惚的人,然后将全身心都投在屋内的动静之上。
叶晟恩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没有任何言语,深刻的五官间沉重之色尽显:接受了二十几年的唯物教育论,科学思想观,马列似乎一瞬间在异像丛生时轰然崩塌。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是在做梦呢还是在做梦呢?
就在叶晟恩发愣的功夫,张简瞳已经动用了绝大部分随身携带的“驱鬼”物件绕着院落布好了阵法。
但是屋内传来了不屑一顾的笑声:“就凭你这半吊子的阵法还想困住我?”
张简瞳不为所动,眼神冰冷,声音依旧冷淡:“即使你利用巫术布下控鬼阵法,以十五人的魂魄祭阵,但我只要让你与阵法分离,你便毫无威胁可言。”
“桀桀桀,有趣,那你不妨试试!”伴随着阴冷的笑声,一道人影出现在大门处,像是凭空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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