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这是林锡年第一次能够毫无顾忌地、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就算是被发现，他也不用再急忙躲闪。
他出神地盯着她微微翘着的上唇，好像还在回味那里的触感。他弯起嘴角，还是感觉这个场景太过梦幻。
过去的几天里，他想给她打电话，想来找她，都一次次地克制住了。只有在以前不成熟的时候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在她和哥哥结婚后，这份冲动就被埋起来了。
今天也不知道为何，那种想不顾一切的心情又重见天日。
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是无法比拟的，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被枕得有点麻了，他稍微动了一下身体想换个姿势，没想到把她弄醒了。
她和他对上了目光。可能是真的睡着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懵懵的，看上去有点无法相信睁开眼会看到他。
“睡着了？”他笑着问。
“才没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她侧过脸，陷进了柔软的床垫。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他更加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在他记忆里，她一直都保持着成熟稳重的形象，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他从来没有看到过。
就算今天过后一切又恢复原样，至少和她拥有过这一夜，可能也足够了。
“我先去洗个澡。”他轻轻将手臂抽走，正准备起身时，没想到手腕被一下压住了。
尹易云正轻轻抓着他。
情欲的薄纱一旦捅开，就难以回头了。想触碰对方的欲望都变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就一下下吧，再陪我一会儿，还不想结束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侧躺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触摸她的鬓角，伸进头发里，梳起一缕，再慢慢抽离手指。这样反复着，沉默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姐姐。”他弯着嘴角，无法掩盖住心里的喜悦。
“干嘛突然这么叫我……”好像这是她第二次问了。
他若有似无的撩动，温柔的呼唤，都让她不知所措。
“不喜欢吗？”
“有点奇怪。”她躲闪掉了他炽热的目光。
“嗯？你不是也叫他哥哥吗？”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这才发现，对哥哥的妒忌，是一直都存在的，以至于下意识中就操之过急地也想和她拥有那样同等亲密的关系。
她的表情果然变得有些诧异和不快。她咬住下唇，带着小孩般的赌气，手指握成拳轻轻打在他的腹部。
“你快去洗澡吧。”她不高兴地含糊咕哝着。
“对不起嘛，是我说错话了。”他伸手覆盖住了她的拳头，停留了会儿，便起身走向浴室。
她的眼神追着他的背影，直到浴室的门被拉上。
要说感受不到刚刚几分钟内空气里满溢出来的暧昧肯定是自欺欺人，这种仿佛世界只剩下两人的时刻让她憧憬又无奈。
当只剩下自己躺在床上，她的理智也一节一节地慢慢被拉了回来。无法逃避的事实在脑海中清晰呈现着，心渐渐沉了下来，这并不是一个可以放下一切追求自己幸福的时刻。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因为丈夫每隔几小时就会来电和讯息，就连震动功能也关闭了。看着满屏幕的道歉和“回家好不好”让她既恼火又难过。
过去的几天里，只要一停下手中的事情，就会想起那些令人反胃的画面，即便那全是自己的想象。
只有想到林锡年，想到他们度过的那些时光，才会让她稍微从痛苦中抽离出来。
那就是喜欢吗？她已经弄不清楚了。
他已经从浴室走出来，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滴在裸露的肩背上。即使浴巾裹着下半身，尹易云还是害羞地移开了眼。捕捉到这一幕的他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你要回去了吧？”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要我走吗？”试探的话说出来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幼稚。
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还是早点回去吧。”
虽然听到后心里空落落的，他还是点了点头。
“姐姐今后打算怎么办？”他靠着墙边擦干头发，边问她。
对于这句暧昧又含糊的问题，尹易云也不明不白地回答着。
“先找找公寓吧。”
“决定分开了吗？”
她愣了一会儿，有些紧张地不停撩着头发。
“是的吧”说完她便走下床，随意拿了件衣服，刻意躲避了他的目光，“我也去冲一下。”
虽然林锡年知道现在问起这些不合适，她的反应也充分表明了自己还没有好好理清思绪。但是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答案的那种冲动无法克制地涌了出来。
还是自己太急了吧。他心里叹了口气。
浴室的水声响起，他也开始穿上自己的衣服，做好离开的准备。
很快她便穿着毛衣和牛仔裤走了出来。
“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外面很冷，姐姐多穿点。”
见她别过头不回应他的样子，他忽然有些慌张。
在她走向玄关时，他用手臂抵住墙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身体范围内。她显然被吓得不知所措，但是也没有反抗。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了？”他试探着问。
她在自己手臂和身体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娇小，昏暗的玄关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同样的地点，明明没多久前他们还在激烈地拥吻，此刻她却双手杵在胸前，像是防备他的样子。
“不会是后悔了吧？”他追问。
她伸手想推开他，没想到一把被他另一只手抓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她看了他一眼，“你还有等着你回去的人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林锡年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才放松了下来。
他原本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和她说，怕给她压力，没想到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如果我说没有呢？”他俯下身更加靠近她。
她颤动了一下身体，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人等我回去。”他再次申明。
“什么时候的事？”
他沉默了。而尹易云也从他的沉默中猜到了事实。
仿佛所有的海浪都向自己席卷过来，明明看似是通往幸福的道路，但她只感觉到了沉重。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她惊讶地看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双眼，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虽然我无法说对你的喜欢一直都没变，毕竟这几年”他无奈地低下了头，但随即又认真地直视她的双眼。
“但我对你的感觉和刚遇到你时的一样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
他郑重其事地说着，握着她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
因为林锡年原没有打算在这种场合下告白，他的心里也是万分的忐忑不安。
“先别说了”她眼里骤然泛起了水光。
他眼中的真挚和爱意让她无法抗拒，但她又没有办法答应。
“我知道今天是我太冲动了但是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吧？”
“我不知道”她别过了头。
是自己害怕听到的答案，他的心凉了一截。
“如果我不是他的弟弟，你还会犹豫吗？”
说完他才发现她的脸颊流下了泪珠，他下意识地帮她拭去。没想到刚碰到她的眼角，她却哭得更厉害了。他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这时候问的”他心里刺痛得难受。其实他都明白她的纠结，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感情。
他只是想听她说出口。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那就再等等吧，也没关系。
“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呢？”她在他胸前哽咽呢喃着，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这个问句包含的东西太多，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
“我会给你答复的。”
“我等你。”
他在她耳边说出这叁个字，呼出的热气像根羽毛一般抚过她的耳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完了。
她被俘获了。
走出酒店，仿佛从童话世界走进了现实，车水马龙的声音清晰得有些刺耳。
见尹易云打了哆嗦，他说，“快把衣服扣起来吧，别冻感冒了。”
他看她努力抿住嘴唇掩饰笑容，心里也偷笑着。
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他还是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看她在自己身边，心里暖暖的。
“你车停哪里了？”
“就在前面路边。”
她作势要和他一起走过去。
隔着礼貌的距离，虽然谁都没开口，但两人的心情都比这天之前更加畅快了些。仿佛尹易云已经默认了她的答案，仿佛隔在他们之间的只是那所谓的时间而已。
直到他们走到车前。
靠着车门的男人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看到他们走来，眉头紧皱着，表情也变得有些可怖。
“哥哥”
当真正意识到此时是什么情况时，他们都大脑一片空白，移不开双腿。
“呵，你不是说不知道易云在哪吗？”林元白一步一步向林锡年逼近，目光如炬地直视着他。
“你居然跟踪我”他下意识地想让尹易云躲在自己身后。
林元白冷笑了一声，“我不跟踪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被绿了呢。”
他突然一个大步上前，死死地盯着弟弟，气势上就压过了他。但他突然闻到了弟弟身上的香味，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是尹易云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的气焰消失了一半，腿也差点站不直。
在此之前，他还可以骗自己说他们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现在他只能确信了，尹易云确确实实和自己的弟弟发生了关系。
“你要干什么？”没想到尹易云突然上前一把推开了丈夫。
林元白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神坚定得让他觉得陌生。好像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无法再挽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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