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夏末秋初,这年秋老虎的尾巴热得着实厉害,范明轩和几位弟子陆续中暑,倪震华给了三日休息时间,休整后继续。
石青欢天喜来找冰儿,正遇上冰儿要去师娘那里,便一同前往。
两人刚到望梅阁前,听范凌风的声音道:“你是否听说过《三美醉梅图》?传说此图中藏有高深的武功秘籍,如练成可成为百年难遇的顶尖高手。此图如今在燕城肃王府内,只不过肃王府守卫森严,又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取之不易。”
师娘回道:“你让我研究江湖传说中提及的武林秘籍,我了解了多数。那《三美醉梅图》的仿图倒是见过,只看上去为一幅艺精上乘的画作,不似藏有武功秘籍的样子,也不曾见有何资料记载。”
范凌风沉吟片刻,又道:“我也只是听说,图中所藏武功秘籍还是专制清月教的克星。那你再帮多查阅些资料吧,如我们修灵派能得到此秘籍,不仅能保门派无忧,也是造福江湖。”
师娘道了声好,随后范凌风出了望梅阁。冰儿和石青不好再进去打扰师娘,便悄悄退出了望梅阁。
冰儿见四下无人,悄声对石青道:“师父提到的《三美醉梅图》,我曾在师娘那儿见过一幅仿图。如这副图果真藏有对付邪教的武功秘籍,正邪对战时我们就多了些胜算,你也能少些危险。要不我们去肃王府探探?”
石青一向对冰儿言听计从,两人等到晚上便悄悄出发。
冰儿和石青赶了一夜一日,终于到达了燕城,肃王府是燕城名门,他们很轻松打听到了具体方位。
待夜色降临,两人穿上夜行服,蒙上面纱,悄悄潜入了肃王府,肃王府正大宴宾客,热闹非凡。
冰儿和石青避着守卫转了几趟,才发现肃王府庭院深深,地形复杂,厢房众多,很不易摸清。
石青抓住了一个端盘子的小厮,问清了书房所在之处,将其点了穴道放在角落里。他们在书房四处翻找,仍寻不见美人图踪影,渐听得外面忙碌声变小,估计宴会快要散场。
冰儿想,肃王府这般大,如那宝图珍贵,也有可能藏于别处,眼下他们不熟地形,切勿打草惊蛇,便示意石青先退出肃王府再做打算。
冰儿与石青顺利撤到墙边,刚要纵身出去,不料正巧遇上一前来小解的守卫。
那守卫大叫有刺客,即刻有成批弓箭落雨般射向高墙边。
两人被迫转回,被守卫们团团围住,只好背靠背挥剑挡飞箭,一面寻机突围。
突听有人喊了声“停”,弓箭雨瞬间歇了下来。冰儿循声望去,一年轻男子身穿白衣,清秀俊朗,风度翩翩,面前挡着两排守卫,想必是府中重要人物。
白衣男子见他们与守卫纠缠良久,武功并不弱,但也未杀伤守卫,便先让人去查府中情况。
守卫回报,府中尚无重要物件丢失,只在角落里发现被点倒的小厮,无人伤亡。
白衣男子取了一把剑,纵身跃过包围圈,挥剑向冰儿刺来。冰儿连忙抵挡,守卫跟着纷纷而上,他们怕伤及白衣男子,未敢上前相助,只缠住石青。
冰儿见那白衣男子剑招犀利,但不似要取她性命,便知想将他们生擒,她一时半会儿尚能应付。而石青被众守卫围住,寡不敌众,渐渐落于下风。
几招过后,白衣男子增加了一成功力,一剑刺去。冰儿急忙侧头,剑刃挑断了发绳,一头秀发飘逸落下。那白衣男子一怔,没想对方竟是个女子。
此时,石青胳臂和腿同时被刺中,忍不住痛叫了声。冰儿心下大急,趁白衣男子放松之机奋力飞身前跃,径直将剑抵在男子颈部,道:“得罪了!”
白衣男子未抵抗,也未喊叫,只是依从放下手中之剑。
众守卫冲上前围住冰儿,一时不敢再向前。冰儿对白衣男子道,“让他们退下,放我们走。”
白衣男子并不言语,冰儿见他非贪生怕死之徒,又道:“今日是我们得罪了,但未动府中一人一物。今日府中宴请想必也有喜事,不知公子能否慈悲为怀,放我们一马。”
白衣男子这才道:“如你们不再来此处打扰,便可放你们走。”冰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衣男子向众守卫道:“让他们走吧。”众守卫放了石青,石青捂着胳膊,拖着伤腿走到冰儿身边。
冰儿又道:“多谢公子!送佛送到西,不知能否再请公子备两匹良马,陪我们走一程。”
白衣男子知她怕自己反悔,加之同伴受伤,此计策倒是周全,不再多言,叫备了两匹马来。
石青爬上马背,一夹马肚先奔出府。冰儿挟白衣男子同乘,让他坐于前,扣住他脉门,策马追赶石青。
两匹马奔腾出了城门,离燕城越来越远,突然石青一松手掉下马去。冰儿忙翻身下马,点了白衣公子的穴道坐在地上,赶去照顾石青。
石青伤口没能及时包扎,又受了颠簸出血太多,有些昏迷。冰儿大急,一边叫道:“青弟,青弟。”一边撕破衣衫给他包扎伤口。
白衣男子道:“他伤势重,我这有创伤药,你先给他涂上再包扎。”
他见冰儿一双泪眼望向自己,眼神有些犹豫,又道:“如我有心害你,你们是出不了府的。”
冰儿忙解开白衣男子穴道,白衣男子从袖中拿出一瓶药递给冰儿。冰儿将瓶中粉末倒在石青伤口,又拿布扎紧,血终于止住。
冰儿向白衣公子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今日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
白衣公子道:“他性命应该无碍了,你们走吧。”
冰儿不再耽搁,扶石青同乘一匹马,飞奔而去。
等他们走远后,白衣公子方才骑马慢慢回府。虽刺客一直蒙面,但她那双美丽灵动的眼睛、清澈无瑕的眼神,却总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冰儿和石青回到修灵山,向师伯谎称生病多休息了几日。幸而石青所受只是皮肉伤,他身体结实,又有那白衣公子赠送的止血药,恢复比较快。他们没向第三人提及此事。
这日,师父师伯们与上门拜望的无涯派掌门共商大事,弟子们恰得半日休息,冰儿便喊上石青一同去山间采药草,帮师娘集些药材。
山中空气清新,天气晴好,冰儿收获颇丰,与石青有说有笑,聊着近日发生的大事。
走至一树林茂密处,他们隐约听见有人藏于树后。冰儿问道:“何人在此?”范明轩从树后走出,身后一位师妹衣衫凌乱,用衣袖掩了脸,转身奔走。
范明轩干咳两声,道:“原来是冰儿师妹在这里,早知就不用约人了。”冰儿见他不怀好意地走过来,虽不害怕,也不想与他纠缠。
冰儿一转念,笑道:“师兄,好久没见。听说上次惹师娘生气,你只跪了三个时辰。今日你和那位师妹之事,若再让师娘知道,不知会否新账旧账一起算。”
范明轩果然犹豫了下,随即腆着脸道:“冰儿师妹,今日我可没惹你,我娘没看到,便不会治我的罪。冰儿师妹,你也别总急着告状,再过两年我到了婚娶年龄,又逢父亲四十大寿,我定向父亲求娶了你。以后嫁夫随夫,我娘也管不到了,哈哈哈哈!”
范明轩看石青在侧讨不到什么便宜,二来也忌惮冰儿向师娘告状,嘴上得意后便长笑而去。
他想娶冰儿倒不是随口说说,上次师娘惩罚他,他说因太喜欢才一时犯了糊涂,还央求师娘将来把冰儿许配给他。自然是被师娘呵斥一顿,让他自己先成器。
冰儿的好心情被范明轩搅得无影无踪。大师兄是师父独子,武功高强,颇受师伯师叔们的器重,自己除了师娘和青弟无依无靠。别说师父可能依允他,将来他继承了掌门,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这里,冰儿愁云满腹,秀眉紧蹙。石青听了范明轩的话本就一肚子气,现在看冰儿发愁,自己又帮不上忙,恨得一拳打中身旁树身,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冰儿叹了口气,拉石青在旁边石头坐下,道:“青弟,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会嫁给大师兄的。”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说不定能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冰儿道:“青弟,师父很看重那幅《三美醉梅图》,如我能想办法得到,并找出其中的武功秘籍献给师父。一来请师父允诺不将我嫁于大师兄,二来师父也可将武功传授给你们,一同打败邪教。”
石青道:“先不想师父能否答应。上次我们入肃王府,府中戒备森严,甚是难找。又怎知如何成功?”
冰儿思索片刻,道:“我去求师父让我混入肃王府,再给我些时日,定能找到线索。”
石青想此事不确定因素多,风险又大,实在不想让冰儿去。但他也无良策,更不能坐以待毙,便道:“那我也去求师父,同去有个照应。”
冰儿劝道:“青弟,你目前已是研习新阵法的主力成员,师父很难同意。况且我一人进府难度也更小,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大不了就是没找到,我回山再做打算。
次日,冰儿单独去找范凌风,如实从碰巧得知《三美醉梅图》说起,到她闯肃王府寻画失败,再到她想下山潜入肃王府再次探画,讲得清楚明白,但只涉及她一人,半分未提石青。
范凌风没想这重要秘密已让冰儿知道,这小丫头还擅自下山,惊动了肃王府。他不仅有些恼怒,问道:“此事当真只有你一人知道?”冰儿道:“回师父,只我一人知道。”
范凌风突然重重一掌拍于身旁木桌,道:“大胆冰儿!你偷听派中机密,还私自下山,搅扰燕城,差点儿殃及门派,该当何罪!”
冰儿已想到会被师父责骂,此时道:“师父恕罪!师父师娘待冰儿恩重如山,冰儿原想找到宝图,为师父师娘排忧解难。但恐师父师娘担心,此事未敢走漏半点儿风声。如师父师娘不知情,有外人问起也是冰儿擅自做主,后果由冰儿一人承担。上次去肃王府虽未成功,但如师父确实看重宝图,冰儿愿再为师父一试。此次还未成功,师父可两罪并罚。”“
范凌风没想到冰儿小小年纪,不仅口齿伶俐,还有如此主见,当下有些犹豫。再看她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如出水芙蓉,已被夫人教养成美女中一等人品,难怪明轩对她纠缠不休。
最重要的是,目前他没有其他法子能找到那幅图,既然冰儿主动请缨,即使她不成功,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冰儿来找自己,必定有事相求,堂堂修灵派掌门,怎能被一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当下范凌风道:“你知道轻重便好。既然你主动来请,应是有什么条件吧?”“冰儿不敢,冰儿自小受师父师娘恩惠和教诲,愿为师父师娘尽心尽力!”
冰儿不确定范明轩是否已向师父提亲,自己就暂且不提,以退为进地等待成功后的合适时机。
“只是,能否请师父答应冰儿两件事?”冰儿向范凌风请道:“一是冰儿入肃王府探画一事,能否先瞒着师娘,以免她担心。二是肃王府戒备森严,情势复杂,需给冰儿一定时日和耐心,冰儿会尽快查得踪迹向师父禀报。”
范凌风面色稍显和蔼,道:“我可以允你,但也非毫无期限。清月教重出江湖在即,我们作为明门正派,担负着社会安定、黎民安生的重任。最迟两年为限吧。”
冰儿谢过师父范凌风,与师娘说接受探查邪教的秘密任务,两日后要离开修灵山一段时日。
师娘很是不舍,恐江湖险恶,冰儿纯良仗义,防人之心不可无,又补教她基础的防范骗术知识及逃脱之计等。
当晚,冰儿去山中一隐蔽小泉中沐浴。那是她与石青很早之前偶然发现。
小泉位于一个巨大山洞的一角,泉水浅能见底,活水之源从山隙缝中孜孜流出,因是悬壁,竟找不到源头。头顶是高大石壁,两侧洞口的亮光都能透进来,隐蔽而不阴森。
石青担心万一大师兄骚扰,或是有蛇虫等突发状况,执意要跟去守护。冰儿拗不过他,虽待他如亲弟弟,但毕竟都已长大,就叮嘱他只能在远处壁崖上守着,不许四处张望。
石青坐在崖壁上,心想冰姐姐就要下山,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也有一些迷茫。冰姐姐不在身边,自己孤孤单单要怎么过,不知不觉,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突然一个森冷低沉的声音道:“大男人,偷看大姑娘洗澡,这会儿还流眼泪,真不害臊。”
石青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他不想惊动冰儿,恼怒地低声喝道:“谁?!出来!”
一个黑影倏地立在他面前,原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婆婆,其貌不扬,正嘲弄地看着他抹去眼泪。
石青怒道:“我没有偷看冰姐姐洗澡,是帮她守着。我在这里哭,关你何事!”
婆婆道:“你在这里哭不关我事儿,去幽然洞就不能哭了。”说罢婆婆抓起他的后背,竟如拎小鸡一般轻松。
石青大骇,手脚腾在空中乱抓乱踢,无半分用处。
那婆婆见他受敌也不求救,想是护着泉中姑娘,哼了一声,拎着石青飞出洞口,竟直往悬崖下飞去。
石青睁大双眼,以为要被怪婆婆扔下悬崖。谁知怪婆婆带他飞到悬崖半腰,于一棵斜身探出的古松上轻点脚尖落下,接着往崖壁里侧飞去。
石青定睛一看,这崖壁外的半腰处还有一个隐蔽的洞口。
怪婆婆进洞后,将石青往地下一扔,叫道:“云儿,快来看,婆婆今日给你抓了个活的。”
一位小姑娘跑出来,眉清目秀,额间还一颗红痣,声音柔弱地怨道:“婆婆,你说出去找玩的,怎么抓个人来?被发现了如何是好?”
看到地上的石青,小姑娘又高兴起来,道:“太好了,有人能陪我玩了。”石青正在气恼,也不理会。
小姑娘说:“我叫云儿,你叫什么名字?”石青转过身去,把头别在一边。
云儿欣喜明亮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失望道:“你不喜欢和我玩吗?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
怪婆婆似乎见不得云儿难过,用力踢了石青一脚道:“你再不说话,我把水中那光着的姑娘也抓来。”
石青吃了痛仍不吭声,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爬起来要和她拼命,被她一脚踢飞出去,撞在侧面石壁上。石青擦掉嘴角的血迹,一声不响地又要扑上来。
云儿见状,忙拦在婆婆面前,哭着对石青说:“不要打了,我请婆婆送你回去。”
那怪婆婆骄横野蛮,但对云儿却是极好,轻声哄道:“云儿乖,云儿不哭,婆婆重新给你找个玩伴儿。”
云儿却哭坐在地上,道:“小羊小狗听不懂我说话,这位小哥哥也嫌我丑,不喜欢我。你不要再带什么来了。”
石青见云儿哭得凄惨,心中不忍,开口道:“你不丑,挺好看的。”
云儿停止哭泣,问道:“真的吗?那你为何不喜欢和我玩?”石青看了眼怪婆婆,道:“我是被她抓来的,当然不高兴了。”
云儿叹气道:“我生下来后,族长说我六岁至十六岁必有劫难,需到无人的地方躲藏。我六岁就跟着婆婆来到这洞中,一直不敢出去。婆婆见我孤孤单单的,就想帮我找个伴儿,但又不能暴露行踪。你是我进洞以来,除婆婆外见过的第一人。”
石青觉得她怪可怜的,但又担心冰儿找不到自己着急,便道:“我可以常来看你,但我现在要回去,冰姐姐还在上面等我。”
怪婆婆道:“当然不能放你走,走漏了消息怎么办?”见石青要急眼,云儿道:“婆婆,我知道小哥哥不是坏人,你先让他回去,我也不会不开心了。”
怪婆婆眼珠一转,想到一条计策,对石青说:“我门下弟子需对师父尽忠,否则不得好死。如你肯拜我为师,就放你出去。”
石青道:“我是修灵派弟子,怎能拜你为师?你们之事我可以发毒誓,不对他人透露半句。”
怪婆婆突然按住石青,强行让他对自己磕了三个头,欣然道:“好了,就你算入了我门弟子。”
云儿知婆婆也已同意,高兴地对石青道:“小哥哥,你一定要来看我,陪我一起玩啊。”
石青点点头,想以自己的功力也无法下到洞中,便道:“如我能来,会在老地方吹哨三声。”
待石青回到冰儿洗浴的巨洞中,冰儿正四处寻他。石青说自己方才等得肚子饿了,出去采了些野果吃,回来晚了。
石青四处再看,不见怪婆婆半点儿踪迹,刚才就像做了场梦,只是隐隐作痛的嘴角还提醒着他。
冰儿见石青并未带回野果,嘴角也有些血迹,想来另有隐情。但石青与她自小长大,如此事他有意隐瞒,又未见烦思愁绪,便不再追问。只在回去的路上告诫他,定要保护好自己,多行善不作恶,但也谨防恶徒小人。
冰儿去别过师娘,师娘问此去多少时日,冰儿也不知能否顺利,只说希望任务尽早完成,也会抽身回来看望。
师娘拿出一枚凤箫,交与她道:“冰儿,这凤箫我也教过你,就带在身上吧,想起时还可以吹吹。”
冰儿知那凤箫是师娘心爱之物,她小心放入怀中,抱住师娘,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冰儿未敢声张,只去看了下沉睡中的小阿福,交代石青常去看望师娘,护着点儿小阿福,趁夜只身下了修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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