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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清所在的阁楼,一队打扮妖娆姣美的丽人,正迤逦登上廊台,娇声软语向主人问好。甚至在明珠辉光半明半寐之处,一条银蛟一条黑蛟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其它住着仙君的阁楼,想必此时也是一般无二,莺莺娇软,燕燕轻盈,衣香鬓影,抚琴弄箫。
我傻了半晌,才结巴问道:“你你你、你是真的祗莲帝君?”
片刻之前轻簿了本仙姑的主儿此时虽停了动作,但眼光热烈,神情激荡,似乎仍在回味。一听到我的问话,表情一滞,随即露出哭笑不得来。张口要说什么,一个娇软的女子声音却突然穿插了进来:
“良辰美景,二位仙友既来了十里桃林,却孤单站于此处,岂不扫兴?我们那边好几位兄长姐妹正开着花宴狂欢,如果不嫌弃,一同前往玩乐行令可好?”
我此时已隐隐明白什么,一张脸早烧成一块热铁。心里大窘之下,哪管突然冒出的这个女子说了什么,胡乱抓了一个词儿,连赞了二通:“花宴狂欢,好!玩乐行令,好!”
女子面容娇美,粉裙桃衫,看来是林子里的什么花精。
她手里托着一颗明晃晃的明珠,在前面带路。
“祗莲帝君”依旧抱着我,可是现在我已经全然没有享受的感觉,后背僵直,无地自容。
花精带着我们在林间七弯八绕,那道路挺远,可是我觉得似乎一下子就到了。远远就听到嬉戏玩乐的声音。凑近一看,几名秃顶白胡子老头就着十几名衣着光鲜的美人儿正分别散在树桩石块砌成的桌椅间,嘻嘻哈哈,耍成一团。我们一到,十几对眼光齐刷刷落向我们。花精给她同伴引见我们。显然祗莲帝君的名头十分响亮,花妖们个个识得,问至我的身份时,却一个个满面狐疑。
“祗莲帝君”道:“这位是我的夫人。”
那群花精却似乎未感任何不妥,一个个嘻嘻哈哈豪爽道:“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石桌上放着瓜果美酒,可随意取用。
我此时却毫无心思,心乱如麻。
老花精豪迈地敬酒,年青美貌的花精翩跹起舞,媚眼横飞。身旁坐着的“祗莲帝君”淡然回应,剥了颗葡萄,却放到我面前的金盏之中。
这一切真真假假像一场梦。
不久之前,我自以为发现了一个真相,为此还烧熟了一张老脸;现在,我似乎又发现了另一个真相,眼前这个“祗莲帝君”与花精们是一路人,正唱双簧耍着本仙姑玩呢。
这位是我的夫人这等话,如何是向来淡定的祗莲帝君会开口的话呢。
身上仍动不了,我叹了口气。
哄哄闹闹,笙歌燕舞,连枝梢上的花儿也在娇颤起舞。身旁的这位“祗莲帝君”却似乎毫不关切这一些,用小竹签戳了剥好的葡萄,直接送到我唇边。
我情知他是假的,却权当他是真的。张口接了,面上免不了一阵古怪。他脸凑近了几分,面有关注问我:“怎么了?”我叹息道:“甚好。”他的唇角一阵柔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情知他是假的,我却没半点反感。
我只是有些无语。
想我,这是吃饱了撑着学人间那些痴情女子深情款款如今着魔太深悔之以晚只好不顾羞耻将冒牌货也当真的用,感觉还甚好。当真哭笑不得。好在本仙姑向来豁达大度,既不会为难别人,更不会为难自己。真的假的,是不是,爱是不是,权当一场浮云。
其实坐了小半会我周身已经能动了,可是我仍装着,眉开眼笑地看着身边的这个谁顶着一个祗莲帝君的壳子,为我忙这忙那,不亦乐乎。
可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终究要醒的。
就在酒酣乐畅之时,上空蓦地轰隆一声大作。美人、好酒、鲜果瞬间化为缕缕白烟,消失无踪。身边的“祗莲帝君”在那闷雷声响起之时,突地脸色大变,扬手向我抓来,可是抓至一半,身体消散为一点点银光消失无踪。
早一刻的歌舞欢乐,瞬间作鸟兽散。
我盯着“祗莲帝君”消失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未散去。许久才叹了口气。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第九章 傻子夫君
闷雷声处传来说话:“姑姑,我来接你了。”
一枝梅这厮来得委实是时候。
他一出现,我就倒吸了口凉气。眼前这条蛇,浑身坑坑洼洼大大小小十数个肿包,若不是本仙姑与他认识在先还以为他这患了什么难言之症。而他头顶那朵小红花,此时也像给七月的雷电雨无情地劈过,皱巴巴地挂在头顶,约摸得滋养个一二百年的,才挺拔得起来。
便是那日给二位帝君围着打,一枝梅也未曾这么狼狈过。
我望着憔悴的一枝梅,大惊道:“你怎么这副样子?寒儿呢?”
一枝梅道:“我在路上跌了个跤,爬起来就是这副样子。寒儿?寒儿他给你师兄扣着,说是不扣着,姑姑极有可能就玩野了不回去了。”
说到“师兄”二字,一枝梅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一枝梅爱记仇,如今看来,仇家又多了一号。
我前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以一枝梅的脾气,本仙姑不消失个一二百年的,决计不可能巴巴地找来,更不可能听从谁的指示,除非以暴力将他治服贴了再说。定然是我迟迟未归终于给师兄发现了,接着师兄必定命令一枝梅将我寻回,一枝梅必定是不鸟的,于是两方大打出手,以一枝梅惨败告终。
只是师兄的法力,何时这么高了?一枝梅虽借助玑罡剑内的上古蛇神给我收复,法力修为未曾改变,连二位帝君合力不能办到的事,师兄却办到了?
不过我只将这件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抛却脑后。实情如何,大不了回去寻师兄明着切磋暗里偷袭证实一番。我相信以一枝梅不吃亏的性子,一定乐意配合本仙姑的。
我最后再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四周,说不出的失落。
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我跳上一枝梅后背,一枝梅空中一个盘旋,呼啸往林外飞去。然而,电光火石一瞬,我突然拿定了主意,对一枝梅说,掉头,回阁楼一趟。
阁楼情况仍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丝竹与欢笑声在绰约美景之中,真正的**乡。我与一枝梅偷偷摸摸,除了衡清那处,挨个儿摸过去,第一座阁楼,里头呆着的是一位身着墨袍面容白净的仙君,他正襟危坐在座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口里念念有词。座下三位美人儿,一个弹琴,一个和箫,第三个却打着拍子吟着诗赋,声音曼妙动听。也不知女子吟了哪一句对了白净仙君的味,白净仙君隔那么段时间,就偷偷斜乜那么一眼。
第二处阁楼,坐的却是一位身配大刀颇威武的仙君。楼里也有几名女子,这位威武仙君和第一处的不一样,他不看书,而是十分豪爽地喝酒,旁边女子坐得近些,他便粗声粗气喝止道:“这位仙子,请离我坐远些。”倒是对下方舞着剑的窈窕女子十分赞赏,舞至□处,便击节叫好。
只剩第三处阁楼……
我摒声敛气,自那袅曼窗纱间揭开一角,一对眼就见五六名女子围簇着的白衣男子,他单手支颐,似在闭目养神,半睡未睡,身旁绕着一堆莺莺燕燕,他神情木然。
我再看半晌,依旧如此。一枝梅疑惑问我:“姑姑这是……”我问道:“是否觉得有些古怪?”一枝梅瞪大眼珠子打量了好几眼,应道:“确实有些古怪。”
我冲一枝梅使了个眼色,一枝梅抬头突胸冲我点点头,旋身一变,化为一只尖嘴儿大虱子,哼哼叫地朝“祗莲帝君”飞去。我吞了吞口水,眼瞅着大虱子飞入那位“祗莲帝君”颈项间,可想而知,吸了一大口子。
半晌一枝梅出现在我身边,冲我肯定说道:“姑姑,是个傀儡。”
我愣了好一会,随即脸色必定很难看。
衡清在他的阁楼里,此刻正与一干女子杯盏交错,谈笑风生。一枝梅从廊台间冲了进去,因身量长,破坏力也大,尾巴扫到的地方,盆栽案几乒乓栽倒了一地,在一干女子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我从一枝梅背上跳下,看着狼藉一地,心情再紧张着急此时也有些傻了眼,衡清看到我错愕了下,旋即笑眯眯迎了过来,对一室的混乱倒是孰视无睹。
“怎么回事?我瞧着你急得头上都冒起烟了。”
我将他拉至一旁,压低声音问道:“衡清,你知不知道祗莲帝君他去了哪里了?”
衡清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滞,道:“你要寻他,却来问我做什么。不是在隔壁阁楼上么?”
我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就流露出紧张来。
“阁楼里的不过是他的傀儡……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我亲眼看到他的身体化为精魄消失。难道我在三重天我所遇到的祗莲帝君,都只不过是他以仙元凝聚的一个精魄而以?他真正的法身呢?这三百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衡清直直注视了我一眼,才缓缓打开扇子,笑得有丝勉强。
“你的问题真多。最后一个我倒是能回答你。三百年前祗莲帝君回到三重天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还都与你有关。只不过,都是他绺由自取。”他冷笑。
我皱了皱眉。
衡清道:“他当年一回天界,天帝便以渎职为名将他罚至北边的浮黎山受刑去了。祗莲帝君受罚的真实的情由,却是因为你。这件事涉及上仙私隐,前因后果是天界的隐蔽事,只有我与他廖廖几名当事人知晓。”
“当时收复了戾魔,在准备飞升回三重天之前,你曾上了一封密信连着玑罡剑一齐递回了天帝案前,陈述此行经历。这些事情后来你都不记得了。信中你虽未有指责之辞,天帝陛下却是明察秋毫。天庭有天庭法度。祗莲帝君因自己私欲做下罪不容赦的事情,最终还连累你一个上仙品阶跌落好几个境界,别说仅仅是贬至浮黎山上受罚三百年,便是上诛仙台,也是罪有应得。”
我绞着衣角,许久才应了一声。
与祗莲帝君的这宗事,便算开始错在他七分,后来却是说不清楚了。
因为喜欢,根本就不介意他对我做过什么,甚至还半推半就。
天界男女情事再开放,未婚先子,暗结珠胎此等事,终是有损私德,天帝自是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我一早也知道了,终归有一日,或是我,或是祗莲帝君,难逃天庭的法度。
衡清与我亲近,因此话里话外都是回护我的意思,他闭口未提我该得的那份惩戒,我也就明白了,祗莲帝君定是连着我的那一份一并承担了。
我可想而知,他这三百年过得如何艰辛。
靠衡清帮忙,我通过了三重天的层层关卡去了一趟浮黎山,那里长年盘旋着一群枭面噬肉鹰。这些鹰如其名,对血腥之味异样的灵敏,俯仰虎视眈眈在半空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下,啄肉而噬。
山峰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缝,裂缝穿着粗长的锁链。囚于此处的受刑者就成了枭面噬肉鹰们唯一的美食:皮肉只需稍稍破开皮肉一道小口,便能引来那群恶鹰的啄食,而受了刑咒的受刑者被撕咬吞噬掉的皮肉会不停地重新生长出来,满足那群胃口永远无法填饱的饿鹰……撕咬、吞噬,忍受这种剥皮刮肉的痛苦,直至刑期结束。
袛莲帝君这三百年来,就是这么过的。
那是什么样的痛苦,我简直不敢想。
衡清解释说,这个刑罚的确会对法体造成一定亏损,是以传言袛莲帝君刑释后立即将自己法体安放在他们青丘的灵地静养。这条消息若没错,我估摸着,这段时间所遇到的袛莲帝君,的确是他强行用仙元幻化的一个精魄。可是他的精魄为什么会溃散消失,倒是有些问题。除非……
除非本体又受了什么损伤。
一句话,我的心都提了起来了。临别前,我潦草地写了一封书信交代去向,托衡清转交师兄。衡清奇道:“天枢星君府上我也算熟的,我怎么没印象有你师兄这样一位参使?”我将师兄的形貌又形容了一下,半晌衡清面上露出恍然神色,又带着古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地问我:“你可知道,这封信,谁帮你送,谁就要倒大霉?”我愣道:“这话是从何说起?”他长叹了一口气,很快从我手上抽走信,道:“罢了,我认了。”
那一刻,他脸上明明带着笑,我却隐约感应到,衡清正在伤心。这个认知让我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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