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旗帜

“你们当中，谁是首领，可以和我说话的，站出来！”乱七八糟的用词和排列，仿佛是在吼叫一样的语气，还充满了不屑的味道。
就是这样一个迷雾山野蛮人站在亚伦等人的面前。蓬头垢面胡子和头发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部，魁梧到堪比兽人一般的身躯，提着一柄酷似砍柴斧的武器，看起来粗糙无比的斧头上是暗红色的血垢，令人心颤。
而在他的身旁还站着十几个身材相仿的迷雾山武士，冷冷的和游骑兵们对峙着，将他拱卫在中央。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举着旗杆的侍从一类的家伙，手里那根明显还未经打磨的树枝上挂着一面兽皮，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纹章。
所有的骑士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们刚刚才在阿斯卢姆部落的废墟中见到过——用鲜血涂抹的，长着蝙蝠翅膀的狼人——诡异到极点的纹章标志。
听到对方喊话，身旁的骑士们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路，让亚伦走过去。乔拉骑士长高举着罗马旗帜走在前面，担任起了典礼官的职责，铿锵有力的喊道：“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位，是米斯特麦公爵，米斯特麦行省总督，皇家御前议会顾问，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钦点的北方统帅，布伦努斯家族领袖，亚伦.布伦努斯大人！”
“在问话之前，先把你们主人的名字告诉我。”亚伦一改往日没有丝毫架子的单纯，根本连正眼也没有看对方一下，高傲地扬起头颅，撇着眼俯视对方：“是谁准备和我开战，让他亲自来找我。你没有向我问问题的权力！”
亚伦的话里面满是羞辱，就只差骂对方是“贱民”了。但是那迷雾山武士却好像没有听出来似的。仿佛对方这样的说话方式正在他预料之中，并且就该如此一样。略带傲慢的弯弯腰，右手抚着胸口——看起来十分别扭，但是却好像很认真：“尊奉您的问话。布伦努斯老爷。我的主人。伟大，仁慈的维姆帕尔老爷命我前来向您发出邀请。到他的城堡去做客！”
“维姆帕尔老爷没有和您开战的意愿，这一切都是误会。”对方这一会儿仿佛一下子措辞又变得流畅起来了，只是听着说话的方式十分的不自然：“他希望能够解除误会，和您结交朋友。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维姆帕尔！”亚伦猛地一咬牙，心里默念一声。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或许自己的到来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亚伦没有立刻恢复那个家伙，而是让他在那里等着，自己要稍微准备一下。对方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嗜血野蛮的迷雾山蛮族该有的模样。
“我们被对方算计了……虽然听起来相当的不可思议。”亚伦苦笑着看向一脸困惑的乌斯坦和乔拉等骑士们。他也不担心会被对方听见，数百名游骑兵围成一圈组成人墙。将公爵大人护在了最里面的位置上。
“公爵大人，虽然这个时候似乎不该说这个……”乌斯坦现在已经困惑到了极点，喉头不停地抽动着看向亚伦：“维姆帕尔家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呀…………”亚伦看得出身旁的骑士们包括乔拉都是面带好奇之色，只好稍微将维姆帕尔的故事说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不过这也能够证实了迷雾山蛮族之所以会突然变得团结起来的原因，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
“不，我觉得还难以下次定论。”乌斯坦有些沉默的摇摇头：“对方很可能只是偶然听到过关于维姆帕尔家族的故事，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
“关于维姆帕尔的旧案，在神圣帝国建立的时候就被封存了——这是人类之耻，根本不可能流传到外面，大多数家族对这些也只是有少量的记载。”亚伦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而且，对方刚才说话的方式也有问题。”
“他刚才称呼我为‘老爷’，而非‘大人’或者‘阁下’。”亚伦沉声道：“这种称呼只在一些陈旧的传记中还有说明，是以前的称呼，早就不这么说了。现在人们称呼贵族都是喊‘大人’，对长辈和尊贵的人则是‘阁下’。喊‘老爷’这样的，只有在南方的乡下还偶尔能够听到，在北方根本闻所未闻！”
“我打算接受这位维姆帕尔老爷的‘邀请’。”亚伦说的很平静，但是周围的骑士们已经惊愕的快要喊出来了：“既然对方摆出那么大的‘欢迎仪式’了，恐怕再不去就有些让人不太好意思了呢。”
“这绝对不行！”乔拉骑士长几乎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暗棕色的面孔憋得通红，仿佛想要吼出来却还得估计礼节：“公爵，这次我不能答应您！您的生命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一千倍！无论如何，您都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难道你要让我看着自己的骑士们白白死在这种地方？我不可能接受。”亚伦面色平静多说着，身旁的骑士们一个接着一个，沉默的低下头。却听见自己公爵大人莫名的轻笑了一声：“更重要的是，我讨厌不战而降。我无法接受这么不名誉的死法！”
大概是被这位年轻的公爵所感染到了，气氛一下子变得黯然许多。寒风瑟瑟的呼啸着，凄凉婉转，充满了哀伤的意味。
“乔拉叔叔。”亚伦突然喊道，声音温和的仿佛是晚辈在向自己的长辈聊天：“你要帮我把弟兄们都带回去，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信任了。我父亲给不了您的东西，我亚伦.布伦努斯可以给您，也许……这也是您应得的。”
“如果我死了，您就是布伦努斯公爵。我会让狄奥多答应的——只要他答应了，即便是米斯特麦的贵族们想反抗也没用！”亚伦得意的笑了笑：“我第一次觉得，只当一个骑士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那么麻烦。”
亚伦是单纯，但并不等于他是傻瓜——事实上他十分了解狄奥多，或者说是一部分的狄奥多，这个年轻的皇帝对于友谊和情感十分看重。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北方，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自责，那么这个时候提任何要求他都绝对不会反对，反而会全力以赴帮助自己完成的，哪怕不惜对已经愿意臣服的北方贵族开刀！
“我会在瑞恩部落等候您的归来。”乔拉面色沉稳，既没有悲伤也没有什么欣喜，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没听到亚伦的许诺一样：“希望您这趟宴会可以玩的尽兴一些，等候您的好消息。”平淡的像是送走准备去参加宴会的小少爷一样。
“至于你，乌斯坦.康斯坦丁。事实上我并不是你的长官，所以这是能算私人请求。”亚伦微笑着看向身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保民官：“愿意为我掌旗吗？”
“荣幸之至，感谢您给我这样一份荣誉！”乌斯坦僵硬的面孔上挤出一丝的笑容：“您是北方的最高统帅，服从您的命令也是我的职责。”
亚伦点点头，骑上自己的战马。周围的游骑兵们纷纷向两边靠拢，将长剑举在面前组成两道“剑墙”，留出一条通道来。面色肃穆的看着亚伦.布伦努斯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这是这些骑士们，在向自己所效忠的公爵致以最高的敬意。
“我愿意接受尊贵的维姆帕尔阁下的邀请，这对我本人而言也是一份荣誉。”亚伦看着对方脸，严肃的好像是在教训对方一样：“但我有几个条件，以布伦努斯的名义，除非你们肯答应，否则我是不会去的！”
“首先，我的骑兵们想要离开，你们不准阻拦。”亚伦沉声说道：“除此之外，你们还必须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听到了没有？！”
“请您尽管放心好了。”沙哑的嗓音，挤出一丝笑容。但怎么看都觉得更像狰狞的鬼脸：“您可是我们老爷的客人，布伦努斯老爷。”
“另外，作为米斯特麦公爵，历史悠久的布伦努斯家族最高领袖，我需要足以体现出我身份的体面。”亚伦依旧不改自己的说话方式：“我需要带一些护卫和仆人随行，而我的掌旗官则将与我一起出席宴会。这也是从神圣联盟时代就遗传下来的规矩，如果你的主人真的是一个维姆帕尔，他就应该遵守。”
看得出来，对方面色稍微有些挣扎——亚伦所提的要求有些超乎自己主人所容忍的范围之内了。但是对方说过这是什么“古老的规矩”，自己的那个主人一直挂在嘴边上的，似乎应该答应才对。
他不知道亚伦其实后面还有——他是公爵，而且还是北方身份最高的统帅。他可以有一个持旗侍从执掌自己的家族旗帜，另外一个掌旗官负责执掌罗马帝国旗帜。这也是因为帝国初兴，大部分规则还没有定下来——反正就算定下来了，对方也不知道。
“可以……”他终于做出了判断，面色恭敬的弯下腰，朝身后一摆手：“那么，请您随我来吧，我的主人已经等候很久了。”
数之不尽的狂啸声呼啸而起，成千上万的迷雾山蛮族大军分开了一个通道，一个阴森森的小径，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