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鹰一听白胡子一抖擞,想起小鱼儿叫人藏在他家的一箱子东西,眼珠子死死盯住吉德,看了好半天,欠了几次嘴唇,最终一声没吭。鱼鹰奶奶拿眼睛剜几眼老鱼鹰,一个劲的使眼色,忙岔开说:“那啥唔的,老死鬼还不打几斤酒去?待会儿,那几个兔崽子来了,还不得灌呐?”吉德说:“俺去!”老鱼鹰撇了一眼吉德,顶了一句,“打肿脸充胖,死要面子活受罪,逞啥逞啊?**蛋精光的了,你去,能赊来呀?”他下地从墙上摘下猪吹篷酒囊,又从窗户台上拿下个大绿玻璃瓶子放在窗下破桌子上,“大德子,别丧气?松花江有开有冻,山有绿有白,人有福有灾,门坎儿迈过去就是宽敞的大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吗?好日子会有的。”香香从兜里掏出个小包,打开拿出两块大洋,“干爹,拿上这个,别老赊了?看叫人家笑话老三不孝顺?”老鱼鹰撇眼香香手里的大洋说:“不赊白不赊,我一蹬腿账就烂了,他敢管县官要去呀?不用,我拿鱼还他,不坏账的。嗨,老山炮烧锅刚开烧,就又捣腾黄摊了,搁那了?没啥好酒,打几斤凑付喝吧!”吉德说:“唉,这都俺牵扯的。不过,没咋的,缺钱,快开张啦!”香香叫吉德把大洋递给老鱼鹰,说:“惜啥外呀干爹?这个月老三没关饷,都欠着呢。”老鱼鹰披着老羊皮大氅说:“关了又能咋样儿?那点儿的流通券,能买个啥?我赊他的,他掌柜的还乐不得呢?鱼换酒,自古如此啊!”老鱼鹰抬腿出了屋,吉德把两块大洋还给香香,“倔老头,随他去吧!”香香一笑,搁好钱问:“你一下子掉进冰窟窿,往后打算咋办呀?”吉德坐在老鱼鹰坐过的炕头,双手搓着说:“能咋的,摸不着底,走一步看一步吧!俺想从零开始,再造个德增盛。”香香谝哧哧的说:“你呀,积趱金银你过北斗,都烟消云散了,纾郁愤闷,趯然还有远举之志,还那体性?苟且残喘还野心勃勃,别异想天开了?共产党学的是苏联,不许你私人干,走集体化道路,政府说了算,跟赶羊似的,全挣的薪俸,一月一关饷,不欠你的,可也撑不着,也饿不死?我看你还是等等吧,这股风还没过去呢,你逞啥能?这干啥不逮币子呀,你哪来的钱呀?就是有钱你一漏,非斗你个头昏脑胀,整个大头小尾的不可,犯不上?我还分了几垧地,有叔嫂吃的就有你吃的,饿不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吧!”吉德思量说:“俺也在打磨磨,拿不准,吃不透。叔嫂,俺有个想法。再赊鱼贩卖,滚雪球呗!”香香傻笑的说:“佛家的轮回,有缘!你娘咋生你这么个勇鸷的儿子,头撞破了,还淌着血,疼就忘了?哧,我真搞不懂你?孙中山不说了吗,天下为公!共产党讲的也是这个,你就别再拧劲子了,吃麻花呀?”吉德一声苦笑。
吉德瞅香香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小娘们似的丰润俊气。不仅想起二十七年前光身子的香香来,青春透亮,浑身光彩照人,一下子就能把人的眼珠子抓得死死牢牢的,逃了心里还惦记?他说:“叔嫂,叔哥传精送宝的,饰弄的不错啊,人还那么靓丽,你头脑又大有长进呐!再也不是花前月下的小可人了?不仅明白现在,还知道未来,都快成了占卜算卦的术士了?俺就真成了病山猫,囚笼鸟了吗,一点动弹不得了?”香香撒一眼春波,点拨的说:“眼目前儿,你不是急于做自个儿的生意,想咋咋的。得看乌纱帽翅儿咋的呼煽,学会听喝,瞅着上头眼色行事儿?天老大,你老二,不行了?共产党咋挺过来的?宁掉脑袋不折腰,你能拧过它?”吉德说:“俺这心,还是挺服共产党的。就拿剿胡子来说,哪朝哪代剿灭过?共产党呢,说到做到。这王福……不也搞清了吗?俺一直想为共产党天下多做点儿事儿,这就是顺潮流而动,发展经济,恢复生产吗?那鱼都在江底心沤着,谁都等懒着分胜利果实,躺在共产党身上等挤奶吃,那歪把梨树的歪把梨早晚有摘光的时候?俺组织些人,打冬网,出工得利,剩下的捣腾到沒鱼的地场,快到年关了,一准卖个好价钱?这对共产党政府也是个快刀切豆腐……”香香插嘴说:
“咋个讲?”
“两面光的事儿呀?”
“咋个两面光法?”
“一是渔民有了正当收入,解决了后顾之忧,不再打食,瞟着人家碗里的肉,眼馋,就分就斗。这是一光吧?二是活跃了市场,增加了一定的税收,政府还用端着金饭碗拿个打狗棍子要饭吃吗?久蓄池水滿。二光吧?”
“主意不错。土改闹的人心都长浮草了,慌慌的。分得的慌,斗得的慌,谁刹下心想这些个呀?你龙头老大就是龙头老大,多暂想的事儿跟旁人不一样,就是房脊梁的料,栋材!你的想法,等我跟你叔哥吹吹枕头风。他一拍胸脯,准成这事儿?”
吉德心花怒放,又贫嘴的又作揖的还又道谢的,“多谢小丈母娘!多谢叔嫂!啊,虽美妇人,人轻佻,却圣人探赜索隐,迷途舴艋越过重重阴霾而成艨艟,日昃归平明,应天顺民,五星同晷。暆暆,迆逦徐行之意。拙者吉德,有救了!德增盛散伙的兄弟们,有救了!打鱼的,也活泛了。一个好主见,就是黄澄澄的金元宝。一个真伯乐,就是千匹万匹千里驹呀?叔嫂怀揣龙崽儿凤雏,定会是个安邦之麒麟彩凤,封妻荫子,造福百姓,恩泽一方水土啊!”吉德耍滑稽露这一出,逗得香香忍俊不止咯咯直乐,“肚里的孩崽子,都乐得拿小脚蹬我了?你呀,真是个大活宝,缺大德啦!”
土狗子一腿门里门外大吵大嚷:“大哥调戏小娘还当嫂子耍呢,顽偶不羁,醋难改酸呀?侠气烟熏更不腐,谁奈何我也?咱们大哥没白认,虎死架不倒,大有闲心,那才使咱哥们有盼头了?”土拨鼠脸长了许多,搂着吉德泣不成声,“大哥,风大雨也大,咱哥们眼都醢花了,哪是哪啊,这又谁跟谁呀,十四年都挺过来了,这自个儿人上房揭瓦的,咋那邪乎呢?我们虽分了牛四斤和牛二哥家的地,可这心里总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歉疚疚的。”牛二碓了吉德一杵子,嘿嘿的透着苦涩,吉德关心地问:“你这富农小子还乐得起来,是干爹给你搪了灾?这地,还剩点儿?”牛二苦着脸,“比你强?还剩点儿,够混个吃喝。就咱爹,每天下晚儿要到农会听训示。”又嘿嘿,“你个大哥又屈尊妹夫的老小子,看谁来了?”吉德心格登一下子,“大丫儿?”牛二“嗯呐”一声,大丫儿一只胳膊挎着白纱,嘻嘻的唏嘘跨进门,“没整咋的,还是不老实的样子?牛屁股老有苍蝇叮着,叫我煽呼一巴掌,全‘嗡嗡’溜溜的跑了。他爹,瞪眼完肯定不是好东西?我心这么想,你的事儿,就是他支使大麻子们干的。这陪嫁地,也不归你所有,顶缸顶碴,也是小鱼儿呀?你德增盛又不是靠那陪嫁地剥削而来的,这扯不上吗,有目共睹嘛!你等着,我们会搞清的。”吉德睁大眼睛看着大丫儿的胳膊,心疼的问:“你的事儿俺都听说了,多悬呐!也没看你去,还好吧?”大丫儿泪水刷满眼眶,星星闪闪的,强忍噎泣,欲言又止。香香下炕,来到大丫儿跟前,“你是大丫儿,我有点儿不敢认了,这些年?我得谢谢你!要不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爹了?”大丫儿见香香觍个大肚子过来说话,叫滞留在眼边儿的泪咽回眼窝儿,勉强笑了又笑,略带苦涩的说:“啊香香叔嫂,你苦了大半辈,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咋能眼瞅着再叫你守寡呢?何况,人在江湖,谁都会这样做的。谢就谢你肚子里的孩子吧,是它带来的福,保佑你全家平安的。”土狗子撇哧一眼香香,嘡啷冒出一句叫大伙匪夷所思的话,“金鳌也是龟子王八嫡亲的后代,哄骗出卖江湖兄长袖头甩哥们,没啥好种?”大伙儿没弄明白土狗子说的啥意思,可也知道土狗子在谝谁呢?二娃和巧姑,吭吭哧哧大喘气的拎着大包小瘤的最后走进屋,巧姑嗔怪的埋怨,“才几天呐,你们憋屎的猴急见大哥,甩下这些东西谁拿呀?懒鬼!”二娃抱起吉德在地当间儿转了一圈,“哈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自由了,咱们哥们有空好好玩儿玩了?这些年,金兰之好,拜把之情生生淡了不少,净忙他妈所谓正事儿了?到头来,还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吉德看着巧姑问:“你妈病好些了吗?”巧姑眼圈儿一红,鼻子一酸,擎着泪花一笑,“她去了,没敢告诉你?死前还念叨大舅是个好人,叫我们把你跟老三救出来。唉,眼睛都没闭上啊!”吉德听了心酸酸的,泪珠儿在眼圈里打转,安慰地说:“巧姑,节哀!孙二娘是个坚强、泼辣、正直的人,啥事儿不让劲儿?她守寡这些年拉扯你不易呀,挨了不少的白眼儿,受了不少的窝囊气,算是个纯正女中豪杰!烧头七了?”巧姑点点头,“嗯呐!”吉德说:“烧三七时,俺去她老人家坟上烧几张纸,送送!”
老鱼鹰进门高兴地吵抓,“兔崽子们,树树碴碴干啥呢,站着客不好打对,都坐下。你们几个大爷们大娘们的,都不如七龙有眼里见,看我不在,问他太奶就接我去了。这要不七龙去接我,得磨蹭到八百国去?你们想喝酒,喝尿吧!七龙!七龙……”“哎!俺给太奶烧火呢,啥事儿太爷?”七龙拉着长音儿问。老鱼鹰点点的说:“瞅瞅,小嘎豆子!眼里就是有活,还勤快?嘿嘿,你们学着点儿,别管伸嘴吃?”众人齐声喊:“是啦爷爷!”
吉德看哥几个把过年的好嚼裹都拿来,齐下火龙关,饭菜一会儿就做得了。虽沒有燕窝鲨鱼翅,也是大鹅肥鸭的,十分丰盛。土狗子和土拨鼠把久放在院里靠墙的杀猪大木案板抬进屋,又擦又刷的弄得干干净净,又搬过墙角装粮的大木箱子放上木案板,一个大餐桌宽宽绰绰的放满了吃喝。大伙团团围坐,其乐融融。二娃指着一小瓷盆子红烧肉显摆,“这肉可别吃瞎了,是我从一个蒙古驮帮客那弄来的,骆驼的驼峰肉。他的一只骆驼,腿叫狼咬伤了,走到咱镇上,骆驼就腿瘸的不能走了。他含泪给骆驼灌了一碗老白干,蒙古牛角刀就劗折骆驼脖子的血管,放了血,肉卖了,就留下这个骆峰,准备拿回去献给王爷。他在我那小馆子喝酒,喝多了也喝高兴了,把这驼峰当酒钱送给了我。大伙儿尝尝,又香又艮啾,可有养份了?”土狗子听了一筷头子下去,夹块儿肉就往嘴里放,大丫儿眼快手快,拿筷头子抢过来放在老鱼鹰的碗里,又给老鱼鹰夹了一块,“这么好的玩意儿,先可老人尝头一口,你个马脸?”土狗子吐下舌头,作揖不止,“我这人嘴馋,忘了!”老鱼鹰惜情地望一眼大丫儿,又怜惜的看土狗子一眼,夹起驼峰肉一咀一嚼的,香的眉开眼笑,汤水从嘴角淌到下巴的胡子上,“唰”的滴哒到前大襟上。他“吱溜”的抽吸嘴角的汤水,馋得大伙口水都出来了。他拿筷子指点着说:“吃!吃!真香啊!”军令如山倒,又如风卷残云,一瓷盆驼峰肉转眼一扫而光。香香碗里可是多了几块,巧姑说:“叔嫂,多吃点儿,大补。”香香感激地瞅瞅巧姑,“这还是我还头一次吃呢。这个给你叔哥留着。”巧姑凑到香香耳朵低声说:“还挺恩爱的呢?鱼鹰奶奶偷偷给叔哥留了一碗,你吃吧!”香香瞅下老鱼鹰奶奶,“老太太可把你叔哥当回事儿,跟亲儿子似的,吃一口,留一口的。”牛二夹块儿鹿尾给吉德,“我爹头些日子在江通下套儿,套了两只梅花鹿,一公一母。这是准备过年送给大姑的,我爹听说你过来了,就拿过来叫你吃。”吉德说:“宁做鸡头,不做牛尾,老爷子这是点化俺呀?”大丫儿说:“我爹可沒那么深道行啊?心疼不上门的姑爷呗!”吉德问:“小德的儿子还听话呀,俺好多日子没见他了?”牛二说:“叫舅姥爷可响快了,能崩三、四个字了,嘎嘎的。”吉德问:“他也分着了一垧多地?”大丫儿说:“那是呗!爹妈养着,当然算一口人了?”牛二跟吉德碰下酒碗,喝了一口问:“我们哥们还分了一点儿地,你打算咋办,就这么耗着,啥时是个头啊?”土拨鼠拉着马脸说:“穷人翻身,富人趴下!这叫阶级对抗,一个阶级打倒另一个阶级的革命,大哥不趴着,还有啥回天之术啊?”大丫儿说:“斗争还没有结束,德哥哄哄的成份可是资本家兼地主,顶尖的革命对象。咋办?好好改造呗!”土狗子说:“那一大家子人,吃啥喝啥?不能像王八似的,喝西北风吧?”土拨鼠眨巴鼠红眼儿,“那不还有……”土狗子“啪”一筷头子醢在土拨鼠头上,忙打岔,“你嘴欠欠的喝多了吧?还有咱哥们帮着是吧?就咱们送去那点儿米、面、油、盐、大酱、大葱、酸菜、冻白菜、大萝卜、烧柴,够几天吃的呀?混球!不叫你说,你就嘴欠?乌鸦嘴!”牛二山东裤裆大劈胯,嘿嘿地说:“乌鸦嘴?就那个王福军师,不是国民党特务毙了吗,还哪来的乌鸦嘴?土狗子,罚你喝半碗酒!二人同行,小弟受苦,土拨鼠你陪半碗?”土狗子跟土拨鼠心里明镜这是牛二遮掩藏匿货物的事儿,服帖的答应,“是,牛二二掌柜!”吉德听后,感激地说:“啥叫哥们呀,危难见真情,俺也陪半碗。当年你们救了俺哥仨的命,又结金兰;今儿个又雪中送炭,保俺全家老小不挨饿不受冻,这是俺殷家哪辈子积的大德呀,和众位兄弟有这么大的缘分,俺今生无以报答,如还有来世,俺愿作牛作马报答大伙的恩情。来,干!”大伙激动了,“大哥,风尘日月,同舟共济,一切都在酒里,咱们干!”叮咣酒碗碰得嘎嘎响,伸长脖子“咕咚咕咚”干下了碗中酒。
土狗子倒空个二大碗,抻个裂璺砂锅嗓子,喷着酒气喊:“大哥,你还闷着啊,快说吧,咋干?”土拨鼠往案子上一墩酒碗,“大哥,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是跳油锅还是下毒蝎池,你一句话,我们哥们不带打一个锛儿的。谁要身上汗毛抖一下,咱们哥们就不是爹揍娘养的,像邓猴子那样不得好死?”吉德嘻嘻的说:“这是干啥发狠起毒誓的,俺叫兄弟们来就是想你们了,凑在一起喝喝酒,叙叙旧。这些年,咱们哥们虽像粘豆包似的壮在一个笼屉里,净跟俺东奔西跑,野餐露宿了,可没开心的尽情痛快痛快一回,都是大东家小掌柜的叫,生分咱们哥们不少感情?这回你们哥几个翻身得解放了,俺也打趴在地又是坐冰排闯关东的小黄县了,兄弟们又平起平坐,天下一统了。俺是有个想法,说来给大伙听听……”
“哎哟!啥味,我的大鲤鱼糊锅底了?快快快!净听你们敲马勺了,这不扯呢吗?”鱼鹰奶奶这一惊一乍的,倒把聚精会神听吉德说活的大家伙吓了一大跳,一听这么回事儿,大伙哈哈的大笑。巧姑、二娃又都跑到外屋去撤灶里的木头火,掀开锅盖抢着锅底,没发现糊底,就盛了一小泥盆炖的大鲤鱼端上桌儿,鱼香味“吱”钻进大伙的鼻孔里。俗话说,千滚豆腐万滚鱼,都吵吵这鱼这才炖到时候,好吃!鱼鹰奶奶嘿嘿的捂着老嘴偷偷的乐,老鱼鹰挑一筷头子鱼说,“哪糊了,净瞎乱冒炮,吓得我酒都噎在嗓葫芦了?”鱼鹰奶奶咧着嘴儿,露颗门牙说:“我这是用计叫你们盛鱼去。有我听着呢还能叫它糊了?做了一辈子的鱼,啥鱼啥火候,我掐手指不用看就知道?”香香问:“干娘,你这叫啥计呀?”鱼鹰奶奶撇下嘴说:“这一计叫,故弄玄虚!兵法上有吗?”土狗子指着吉德急猴猴的说:“老太太会用兵法了?哈哈,出大乐子了?大哥,鱼鹰奶奶影射你这有故弄玄虚嫌疑啊,快说你的主意吧?”香香夹起一块鱼脊肉,笑哧的说:“这就是侄弟的主意。”大伙瞪眼疑惑地参差不齐的说:
“鱼?”土狗子惊诧。
“打鱼?”土拨鼠混沌。
“拉冬网!”大丫儿明白。
“谁打呀?”二娃疑问。
“我打!你们卖。”老鱼鹰拍了胸脯。
“老本行!”鱼鹰奶奶助阵
“哈哈,奇思妙想!”巧姑觉得好玩儿。
“虽睿智之举,恐独善其身?”香香担虑。
“瓢虫、七星虫、花大姐,名变身为变,俺还是俺,甩掉顾虑,甩掉恐惧,甩掉敌视,甩掉仇恨,甩掉时运不济,甩掉坏运气,甩掉坏命相,甩弃不掉俺做生意做买卖,乐此不彼,战胜自个儿,气为先!”吉德亢奋激昂。
“……”
十棵老白杨树依然屹立在江边雪窝之中,岁月风雨的摧残,以显出枝干衰老的苍凉。高高的枝杈上垒着十几个老鸹的窝,在猛烈呼啸的西北风中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几只老鸹站在窝旁晃动的枝干上,“呱呱”的发出凄惶的啼叫,叫得人栗栗危惧,像预示着不祥兆头。
吉德哥几个喝晕了,喝够了,头重脚轻地走出了老鱼鹰的家门,顺江坎踩着西北烈烈寒风蹓达到十棵老白杨小树林。吉德见了苍老的白杨,拍着长着老年癍似的斑斑驳驳树干,回忆着说:“当年这十棵白杨树干灰白光亮,枝杈蒸蒸向上,寒风中透射出蓬蓬勃发的朝气。今儿个,树在人非?白杨虽老矣,而不朽。咱们哥们十个,已今非昔比呀?冬至去了,为他那梦般的理想捐躯了;红杏的离去,叫我看到了志同道合的执着****;二娃、小乐学有所成,各人有志,离群单飞,也是为了一个爱,巧姑和人参果;程小二的舍家抛小,为的是德增盛商号生意和兄弟情意,去奉天分号至今情况不明;吉增最不长进,小贩维生,抽大烟逛瓦子,如今一铺北炕,倒一身轻松,贫农一个;吉盛入赘承父业,生意红火,时运不济,同俺倒的一个霉,叫坏人整治。牛二、土狗子、土拨鼠你们仨儿,一直跟着俺,同心同德,德增盛沒了,你们又得种地了。俺,大哥沒当好,不能善始善终了。啊,这十棵白杨见证了咱们十个丰华正茂的庄户人家的小爷们在这江下坎,撮沙拈香,歃血缔结金兰,一同踏上经商做生意之路。从赊鱼贩买,以鱼易物;再以物换钱,钱再买货,货再换钱做起。到坐贾行商,钱生钱,物易货,直至江湖马帮,商倚胡势,价廉济贫。最后,抓住光复万木复苏商机,如日中天,谁成想闹上啥土改,烧着鸡燎着毛,捎带上俺了,最终鸡飞蛋打!这是命,也不排除有人作祟,加害于俺?德增盛这一黄摊,除咱兄弟外,还有七八十上百的伙计沒了饭碗,俺对不住他们呐!俺一生的夙愿就是想当个商业巨人,理想的颠覆,叫俺夙兴夜寐的不安?东山再起,从新起家,两袖清风,咋办?只有咱们哥们风雨同舟,使用原先用过的一招,从上江湖,赊渔民鱼贩卖。这虽麻姑搔痒之策,可也是麻将牌千变万化之略。只要能劐开江冰拉网打鱼,捞上岸,进市场,下油锅,那就是王八呛风瞪直勾眼儿,哏哏的喽!”土拨鼠倚在白杨树上问:“大哥,你是念旧的好人呐!那麻姑搔痒咋个讲,麻将牌又能打出啥花样,跟咱做生意搭个啥鸟球啊?”吉德操袖踢脚雪壳中冻得缸缸的马粪蛋儿说:“麻姑是古代神话中的一个女仙,东汉桓帝时应王方平之召,来到蔡经家中,妙龄十八九,能掷米成珠。她说她见过东海三次变成桑田,沧海桑田,就是由此而来。她还说蓬莱之水也浅了好多,将要变成平地。她的手指长的像鸟爪。蔡经见了想:背大痒时,得此爪以搔背多好啊?后代诗人唐朝杜牧《读韩杜集》题诗:杜诗韩笔愁来读,似倩麻姑痒处搔。这寓意你有多大神通,在俗人眼里只能是搔痒而已。咱们和渔民嘎伙打鱼卖,这就不易引不起人的太多注意,也就隐讳了有些人的嫉妒心,弥盖益彰。要说打麻将你们几个谁不会两手啊?赌呗!这里可不简单。这麻将牌始于清朝,由‘马吊牌演变而来’的。平常有叫‘麻雀牌’的,也有叫‘雀牌’。牌分万、索、筒三门吧,每门从一至九各四张;另加中、发、白、东、南、西、北又各四张吧。后又增加花牌和百搭,共一百四十四张,四人同玩儿,每人十三张,谁先合成四组兼另一对牌的和了算赢。说来简单,看似容易,其里深奥莫测,变化万千,乐趣无穷,有人玩了一辈,至死还没弄明白麻将牌的真正深遂。咱们这回的生意就好比四个人玩麻将牌,打鱼的一方,是卖方,上家;买鱼的一方,是买方,下家;政府的一方,是管市场的,张口就赚钱,掷骰子的庄家;咱们一方,是拉纤儿的,吃庄家的开口钱。四家都想和,吃庄家。庄家想吃三家,税收赚钱。庄家不发牌,其他三家干瞅着。那咋办?上家逼庄家掷骰子,就是下网打鱼,堆在那哈,卖不出;庄家吃不着上家的好牌,又和不了,急不?急呀!那庄家就得在下家上想主意,看住牌;下家沒牌吃,也就等庄家开吃牌了。三家牌都压在手上了,咱们想和谁也不打好牌,也没法,得上家打牌才能和,那就叫下家吃好牌,拉个纤儿,它三家都吃牌,咱也就和了。”土狗子“哦”了声,“是这么回事。老鱼鹰一开网,政府就不能瞅着鱼卖不出去,他们又不能直接替渔民卖鱼,那就得找个承卖的人了……”吉德说:“对了。俺不便直接出面,就叫牛二以老鱼鹰孙女姑爷打头面挑秤杆儿,俺拨拉秤砣掌秤盘,哪个打鱼的不相信呢,老鱼鹰这张王牌,赊下鱼,就闯市场呗!俺保管年前能搂一大笔钱。政府得了税收,又叫渔民得了实惠,还不乐啊?咱麻姑替蔡经搔痒赚点儿小钱,日渐天久,毫绒能成裘,滴水能成汪洋,备不住一个若大的渔行独占鳌头,背靠松花江大鱼库,胸装三江的大市场,财源滚滚,滚滚无穷,啊!”土拨鼠迷惘的问:“大哥,你眼里冒金花了吧?老财迷,咋净钻钱眼呢,能行吗?”七龙伴在吉德身边儿,信服推崇地说:“俺爹想啥道儿道,啥道道都成,勿庸置疑?这些年土拨叔你跟俺爹咋干的,就饭吃了?”土拨鼠逼视着七龙,一步一步逼近七龙,抽冷子抱住七龙,一顿格唧,爷俩就混在雪壳子里打起了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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