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终笙

第七十五章

龚克见项前进也点头。
“案子是销了,今天听见小戴有扯出401的事儿,过来看看。”这是干警察的通病,案子但凡有个疙瘩在,心里总是别扭,别看项前进当了厅长,已经不接手案件,可这毛病还在。
如果这件和现在已经时隔十五年的陈年旧事同童丹青那起失踪案有关,那是否是说,这案件背后的人,不是张呢?毕竟年纪不对吧。龚克心里画个问号,在开完碰头会后,他决定去401看看。
和上次比起来,午后的世安小区在日头照射下竟生出点残垣古迹的味道,被虫蛀空肚皮的大树半边枝叶繁盛半边光秃秃,树干趴了只蝉,正发着蝉鸣,树上停了只鸟,头窝在翅膀下休憩,偶尔嫌蝉吵到它美梦了,便伸出头威吓两声。
园子里石板凳是后加的,比楼宇新点,但人坐得多的关系,中间也被磨出个坑,坑里积了些水,被日光照得亮晶晶的。午睡时间,人少,只有远处一位大爷躺在躺椅上在阴凉下打瞌睡。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位大爷,叶南笙就不自主想起有天902他老了,边吧唧嘴边睡的样子。
龚克喊她,于是没时间继续遐想,叶南笙小跑几步跟着龚克也上了楼。
21世纪,地产商们总是在吹捧他们房建如何良好,设施如何齐全,墙漆是某国际著名品牌,门也是炮都轰不开的防盗门等等来抬高他们的房价。可再次站在401这户门前时,叶南笙重新拿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审视这户,却如何也找不到时下那种泛着现代金属色的痕迹。
门还是七八十年代那种木质房门,门中央有个隐约的菱形放置的四方痕迹,看不清是什么,不过左右差不多是个福字,叶南笙想。门一边是个门牌,钉子少一颗的关系,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一边,边角上全是灰调,捆绑似的把门牌绑缚在墙壁上,倒起了固定作用。
夏图事前问房东要了钥匙开门,她说原来的房东是个老太太,去年去世了,现在的房主是老太太的儿子,听说新房主早打算把房子出手,可惜碍于邻居都知道这房子出过事,谈了几个买家都没成。
门开了,夏图站在最前面,被扑面而来的灰调呛得连连后退几步,不是戴明峰扶着她,夏图可能就直接摔了也说不准。
“也不知道小心点儿!”戴明峰语气还是一贯冲,可扶着夏图的动作却不粗鲁。夏图倒没脸红,说句谢谢队长,站好。戴明峰失落的情绪被龚克打断,龚克说:“我想我们需要痕检科的技术员来帮个忙了。”
戴明峰开始还迷糊,可他马上就明白了龚克的意思:房间的灰尘很大,可地面却出奇干净,房主是不可能只打扫一半就算了,唯一的可能是某个不是房主的人来过,为了掩盖自己的鞋印,扫了地。
只是凡事都会有蛛丝马迹。
很快,在高效率的省厅技术人员的帮助下,警方在一个地方找到了被遗漏下的半枚脚印,为什么是半枚?
“该是蹲在地上,重心放在左脚上留下的。”叶南笙做了个下蹲的模拟动作,然后她指指房间某个地方:“凶手看的地方该是那里。”
那里是卧室,叶南笙指的是角落里空空的墙,什么也没摆。夏图奇怪:“可是那个偷偷进房间的人蹲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里好像有字!”叶南笙眯起眼,对自己这个发现兴奋不已。墙壁经过岁月侵染,早蒙了层黄,那面墙当初曾经被人摆过东西,扩出一个浅淡的方框形,叶南笙指着墙上一处坑洼进去的地方,说:“这里被人拿砂纸磨过,之前上面写了字。”
有了年头的关系,想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很难,技术科科长表示一切只能尽力后就带着拓本离开了。少了忙碌技术员的声音,没家具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龚克踩着吱呀作响的地板从卧室走进厨房,再从厨房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他脑中想着那几人失踪时的情景:
端午佳节,邻居大娘在楼下遇见小两口,笑着说送粽子。粽子多,小两口手拉手上楼去拿盆装,自此再没下楼。
他们上楼后,女的去厨房拿盆,男的该做什么,多半是去卧室换衣服,卧室。
大学生那天说头疼,回卧室睡觉,水泡好了,似乎该拿药,她走去药箱,可手不稳,掉去了箱子后,然后她发现那里有字……
龚克晃晃头,这些都是他想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几个人自主离开了房间呢?自始至终,他都不认为曲三元和涂帆那几个人是被绑架而走的。西方犯罪心理学里有这样一条,一切看似密不可摧的密室要么是障眼了你,要么是从内部打开的。
这起案子,他认为是后者。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是临水方面来电:继曲三元被发现赤身出现在自家门口后,另外三名失踪者也在今早被人相继发现了。
和15年前拿起案子如出一辙的案件过程,区别只是童丹青一人还没出现。
周作土暂时不能对案件的侦破提供帮助,龚克进而转移了方向,他决定暂时不回临水,而是去找下当初在401失踪过的那三人。资料显示,那对陈姓夫妻如今住在北安市辖内某县城,靠经营一家超市为生,而那个学美术的大学生据说毕业没两年,嫁了一个老外,移民去了国外,目前联系不上。
告别了百般滋味的北安市,戴明峰一行赶往了距离市区三百余里安景县。安景县是著名的产棉县,车行驶在马路上,没进市区,道路两旁就看得到一望无际的棉花田。还没到成熟期,棉花苞裹在绿叶子里,嫩嫩得很可爱。
看着这样的风景又过了半小时,总算进了县城。安景县比想得还要破旧些,楼宇都是很矮的那种,偶尔立着一个三层小楼就算高建筑了。
安景县负责接洽他们的是个头发半白的年轻人,叶南笙看出他似乎肝不好。打过招呼后,这位姓常的民警把他们带到距离不远的一处十字路口,离得老远,他亮开了嗓门:“老陈在家吗?”
很快有人应声,那家叫全家乐的超市门帘掀起,出来个中年男人,他手湿漉漉的,看到常民警,忙就着衣襟抹了两下手说:“常头儿,你咋来了?”
“这几位是省厅的同志,来和你们了解了解当年的事情,你好好配合人家。三姑家的媳妇儿又被打了,我得去看看,戴大队,你们问。”常警员和老陈说完话又应付戴明峰,看得出是真忙。
于是他们告辞,戴明峰几人留下问话。
那时候,叶南笙注意到老陈听到“当年”俩字时,表情些许不自然。她想,龚克肯定也注意到了。
如同事前所料的,老陈和他老婆提及当年的事,都是一问三不知,老陈媳妇儿更是一脸无辜的看戴明峰:“警察同志,是真不知道不记得,我怀疑我们是被人抹去记忆了吧?”
还抹去记忆!叶南笙嗤笑,她干嘛不说是被外星人掳走了还靠谱些。
结果到了天黑,他们什么都没从老陈夫妻口里问出来。
常警官一脸疲惫的回来,脸上还挂了彩。
“误伤、误伤。”他是这么说的。
天晚了就涉及到安排住宿的事儿,县里有个招待所,戴明峰已经准备走了,龚克却出人意料的提出能不能住老陈家,这让在场人诧异,叶南笙也是。
不过客人已经开口了,主人没有推诿的理由,于是龚克和叶南笙被安排住在老陈家西头的厢房,和老陈夫妇的主卧隔个院子。
晚饭自然也是留在老陈家吃的,四菜一汤,很丰盛。老陈的闺女放学回来,坐着和他们一起吃饭。
气氛有些凝固,龚克打算起头聊天,就在这时,安静了一天的手机传来响动。龚克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变了。
叶南笙发现这点,伸头过来瞧,是条短信,就两个字:
我在。
短信的发信人是……童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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