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凤考上了海市职业技术学院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 但是在清水镇也是值得庆祝的喜事。傅大伯性格敦厚低调, 仍旧像以前一样,但李梅就不同了, 女儿考上了大学, 老傅家第一个大学生,她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遇到街坊邻居打招呼三句话不离我家宝凤。没出三天, 整个清水镇都知道傅家的宝凤考上了大学。
宝凤私下对宝言说:“我妈现在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考上了大学,还专门去我舅舅家让他们二十四号来参加我的升学宴。要我说有什么好办的啊,又不是什么好大学,搞得这么高调, 真是难为情。”
上次傅大伯强迫周小舅写欠条的事情,两家就有闹崩的趋势,周芳过四十二岁的生日, 周小舅根本就没有过来。宝言好奇,“是谁先破冰的?”
宝凤无奈道:“那毕竟是我妈的娘家, 肯定不会真的断了联系。舅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考上了大学,然后打电话过来说恭喜。伸手不打笑脸人, 于是就恢复了往来。”
宝凤正在为升学宴太高调不满,另一边周芳却恨不得越高调越好,跟傅红民商量:“宝凤的老师肯定要请的,还有就是我娘家的亲戚, 你生意上的朋友也叫上, 傅家村的那些族亲们也都叫上。”
傅红民皱眉, “办个两桌就行了,有些关系很远的亲戚就不要请了,免得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为了人情费请客。”
周芳自从买股票败光了家底后,面对傅红民都是小心翼翼的,老实了一段时间,渐渐开始故态萌苏了,她的儿子已经工作了,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她是老傅家的功臣,傅红民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傅红民的话不符合她的心意,立即反驳道:“两桌太少了,人都坐不下,最少也要五桌。”
傅红民不同意,扬言道:“既然你想办五桌那你就自己去办吧,我不管了。”
周芳气得想要砸碗,“宝凤也是你的女儿,她的事情你不该cào心吗?”如果是在以前,周芳管着财务,这事情她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办了,但是现在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傅红民管着的,每个星期给周芳买菜钱,周芳要买别的东西的时候,还需要另外找傅红民拿钱。没钱气软,周芳还是好声好气地与傅红民商量,最后两人各退一步,达成一致,找了家饭店定四桌酒席。
周芳算算账,道:“四桌就四桌吧,应该不会亏本了。这几年我们家红白喜事都少,每年都只有送份子钱给别人的,现在终于要收回来一点了。”
傅红民终于明白了周芳的想法,道:“何必了,他们也没多少钱,份子钱收不到多少的。”他说的是实话,老家的那些亲戚大部分过得都不如自己家。
周芳道:“能收一点算一点,反正是人情往来,大家都不算吃亏。”
很快到了二十四号,王奎英过来傅大伯家。宝言宝凤姐妹两还在睡觉,王奎英进了房间叫她们起床,宝凤困得不行,强撑着起床,“nǎinǎi,客人们没有这么早过来的,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王奎英把她拉起来,“起来拾掇拾掇,把自己收拾jīng神了,才好见客人啊。”客人都是到了返点直接去饭店,吃完饭再直接回家那种。
宝言翻了个身重新睡过去,昨天晚上她们看电视到很晚了,以至于睡眠不足。宝凤嘟嚷:“nǎinǎi,你怎么不要宝言起床啊?”
王奎英笑道:“化妆师傅都已经过来了,你快点去让人家给你化妆吧。你妹妹暑假都在补课,好不容易放一回假,你就让她再睡会儿吧。”
周芳请了街上婚纱店的化妆师过来给宝凤化妆,做头发。等宝言起床后见到她都快不敢认了。白色的纱裙,头发打卷了披在肩上,头上戴着小皇冠。可惜妆容太厚,鲜红的chún色,看着显成熟,把本来十八岁的少女生生地弄成了二十八岁。
王奎英与周芳都一个劲的说好看,宝凤也是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宝言及时闭上了嘴巴。
宝凤扯着裙摆转了一圈,笑道:“我头上再披上床单,就可以演白娘子了。我妈今天早上才把这身裙子给我,好大的惊喜啊,是不是特别好看?”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家堂妹。
宝言道:“嗯,大伯母把你当做公主打扮了。”
傅智英吹着口哨过来,“哟,这是谁啊,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吗?”
宝凤轻轻推了他一下,“去你的,我是你老妹。”
前几天她已经去打了耳洞,那对丁香花白金耳钉终于派上用场,脖子上则挂上了智英送的小天鹅造型。
计划毕竟是赶不上变化,周芳原计划宝凤的老师们坐一桌,傅红民生意上的朋友坐一桌,剩下老家的亲戚们坐两桌。然而,前两桌没出什么篓子,老家的亲戚们拖家带口的,光宝凤小舅一家就足足五口人,比计划外多了近二十人,没办法只能临时又开了两桌。
装扮成小公主的宝凤跟着父母去老师桌敬酒,老师们彬彬有礼,先恭喜了宝凤,再鼓励她在大学继续努力学习,最后祝福她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然后再去其他桌子敬酒,别的桌还好,敬酒到周小舅那一桌时,周小舅喝醉了,语无伦次,口齿不清。他拍着宝凤的肩膀,说:“宝凤,从小舅舅就看好你,果然就成了大学生了,真有出息,舅舅开心啊。”
他的劲不小,宝凤肩膀一阵疼,她揉揉了肩膀,就想离开。周小舅拉住她,又把自家两个儿子往宝凤面前一推,“宝凤,以后你发达了,可不能不认穷亲戚啊。你两个弟弟以后还要麻烦你照顾的。”
宝凤不耐烦了,道:“两个表弟自有舅舅舅妈照看,怎么也lún不到我来照看。”
“你”周小舅伸手指着宝凤,“你考上了大学就翻脸不认人了吗,宝凤,舅舅今天就教你一个道理,做人不能没良心,没良心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宝凤毕竟是一个小姑娘,被自己舅舅当着老师及众多的亲戚训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傅红军沉声说:“三弟,你喝醉了,先回去休息下。”
傅智英则冲上来把妹妹护在怀里,大声吼道:“谁没良心谁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不想吃饭,就给我滚!我家的饭不喂猪狗!”
周舅妈翘着二郎腿看好戏,还不忘给两个儿子夹肉。周芳早就拉了自己弟弟好几次,周小舅酒jīng入脑,根本不理他姐姐。
周小舅脸上青筋冒起,提着拳头向傅智英砸过去,傅智英一个大小伙子,三两下就制服了喝醉的周小舅,把他按到地上。
周舅妈见情形不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哭天喊地,“哎呀,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外甥打舅舅了,这叫什么事儿!”
在老辈人眼里一向只有舅舅教训外甥的,从来没有外甥打舅舅,所以之前周小舅训斥宝凤,老辈人觉得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当没看见,但是智英打起周小舅来了,就容不得他们不管了,纷纷指责道:“红民、周芳,你们要管管孩子,怎么一点伦理道德都不懂呢?智英快住手,你怎么可以打你舅舅?”
傅智英气得挥着拳头,“是非不分,你们再说,我连你们一起打!”
几个老辈人吓了一跳,看他那猩红的眼睛,估计他们几个人再说几句,傅智英的拳头真的会下来。
整个升学宴被搞得一团乱,宝凤的老师们很尴尬,放下碗筷,向主人家辞行。傅红民与周芳怎么劝都没用,老师们匆匆忙忙地走了。
宝凤呆住了,她的十八岁,她的升学宴就被她舅舅搞砸了,出了大丑,以后该怎么见老师同学,她冷笑着对她舅舅说:“现在你满意了吧,让所有的人都看我笑话,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样的舅舅!”
周小舅听到这话,身体陡然动了,但是很快被傅智英一脚给压下去了,周小舅痛呼:“好疼,你放开我!”
傅智英狠狠踢了他一脚,啐道:“脓包!”然后拉着宝凤走了。
看着情形不好,其他客人匆匆吃了几口,也纷纷告辞。宝言与王奎英、李梅一起走出来。
李梅感叹:“宝凤真可怜,大好的日子遇到这种事。”
宝言道:“是啊,坏事传千里,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宝凤以后见老同学都尴尬了。”
走到了分叉路口,李梅问:“我下午还要去铺子里,宝言,你是回家还是跟nǎinǎi去?”
宝言道:“我去nǎinǎi家住,明天再回家。”
办升学宴的饭店离着王奎英家不远,宝言与王奎英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小区,宝言道:“我先去看看宝凤。”
王奎英情绪也不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唉,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宝凤爸爸娶周芳,周芳这一家人都不怎么样。”
宝言笑道:“如果没有大伯母,也就没有现在的宝凤了。”
王奎英道:“周芳对两个孩子没话说,是一等一的好,在宝凤智英眼里,她是好妈妈了。可是,她一家子人都不怎么样,人品不好还愚蠢,周芳也蠢,幸好两个孩子不像他们妈。”
宝凤趴在床上哭,傅智英坐在椅子上安慰她,“我们舅舅就是那个德行,喝点酒就发疯。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你没看我把他打趴在地上,别哭了啊。”
宝言与王奎英过来,傅智英已经没办法了,“nǎinǎi,你们劝劝她,还在哭。”
王奎英掏出手绢替宝凤擦眼泪,“乖孩子,别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宝凤抽泣,“nǎinǎi,我没脸见人了,别人都在看我笑话。”
“别胡说,”王奎英道,“别人要笑话也是笑话你舅舅。”
傅智英故作凶狠的样子,说:“怕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让他们小心我的拳头。你哥我可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谁敢笑话我妹妹,不要命了!”
宝凤破涕为笑,“你还打遍全校呢,有一次被高年级的学生围住了,幸好我去喊了老师。”
她笑了,大家就放心了。宝言说:“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功夫关注别人的事的,你自己不当回事,别人就不会当回事了。”
宝凤以前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脾气也大。渐渐长大后,尤其是这一两年人变得越来越斯文了,也柔弱了,虽然更像个女孩子了,但宝言还是比较喜欢她以前的性格,心太细了,想得多,反而给自己增添烦恼。
宝凤止住了哭,有点不好意思了,“嗯,我不哭了。其实我没想反应这么大的,只是这是我的升学宴,而且今年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过,我真是讨厌舅舅,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这估计不能,周小舅以后完全可以推说是喝醉酒了无心之过。这年头,谁家亲戚之间没有一点糟心事呢,周芳不可能与自己的娘家决裂的,尤其是她现在与傅红民关系淡淡的,她还想着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找娘家兄弟给自己撑场子。
门铃声音响起,傅智英道:“应该是孔阳,他听说宝凤今天办升学宴,还说要来恭喜宝凤。”
王奎英拿来湿毛巾给宝凤擦脸,“收拾下。”
宝言跟着傅智英出去了,看到孔阳,好奇道:“以前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两次,这个暑假就已经见了两次了。你们一中的放假模式跟我一样吗?”
孔阳笑道:“差不多。一中与实验高中既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其实很多方面差不多的。咦,宝凤呢?”
傅智英小声的把升学宴上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你千万不要提什么升学宴的事情了,我们好不容易把她劝的不哭了。唉,女人真是水做的,她怎么那么能哭,有一斤水了吧。”
眼看着宝凤从洗手间出来,宝言连忙捏了下他,“行了。”
孔阳果然绝口不提升学宴的事情,把一份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宝凤,“恭喜你,准大学生!”
收到礼物,宝凤开心一点了,问:“我现在能拆开吗?”
“当然可以。”
宝凤拆开包装,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八音钟,钢琴造型,黑白键上站着一个穿红色裙子的芭蕾舞女,按下音乐开光,音乐缓缓流出。
宝言赞道:“好漂亮,音乐是春之圆舞曲。”
宝凤轻轻摸舞女的裙子,道:“谢谢你,孔阳。”
孔阳道:“别这么客气。”
傅智英与孔阳本来商量着是四个人一起去看电影逛夜市的,但是宝凤哭了一场,实在太累了,不愿意动了,宝言是觉得天气太热了,还不如在家看电视机。最后傅智英与孔阳一起出门了。
孔阳走了几步,突然说:“算了,我们两个男的看什么电影,我回去了。”
傅智英拉住他,调侃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以前我们两个人也一起看过电影。你都快去北京了,我们以后见面就少了,还不趁这个机会多聚聚。”
“我没说去北京。”
傅智英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傻了吧,多少人想弄到北京的户口弄不到,你有还不珍惜。”
孔阳低头,一脚把路上的小石子踢飞,“去北京了也很难见到宝言了。”
“喂,你们两个现在都还小,你要是追我妹妹,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孔阳一脸你管的宽的表情,很欠揍。
傅智英道:“她爸爸不在家,所谓长兄如父,我肯定要看着她的。她在实验高中读书,每天晚自习都是我去接的。有我在,那些男孩子从来不敢打他主意。我不是反对你们,一切要等读大学后再说。”
孔阳道:“可是要一年见不到了。我不相信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鬼话,爱人就是要天天在一起的。在海市偶尔还能见到宝言,等我去了北京,这一年变化太大了,万一她不准备考北京的大学了呢,或者她喜欢上别人呢?”
傅智英拍xiōng脯给他打包票,“不会的。宝言虽然比宝凤小,但是比宝凤成熟多了,她不会在高中谈恋爱的,而且我每天接她,我会帮你看好她的,不会让那些不长眼的小男生打她主意。”
孔阳还是觉得不妥,感情的事情不能控制,万一宝言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傅智英看他那冥顽不灵的样子,索性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你说你的成绩,比起宝言来怎么算?比不上了,是吧。在北京考试你有优势,不用那么高的分数就能考上北京不错的大学。你在海市参加考试,估计到时候我妹去了北京读大学,你就只能待在海市了,长痛与短痛,你自己知道怎么选吧。”
傅智英一语说中真相了,孔阳现在犹豫不决的原因就是成绩问题,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成绩一定能考上北京的大学。
傅智英拍拍兄弟的背,叹气:“你自己回家想想吧。”
“知道了。”
傅智英忍了又忍,道:“我有一句欠揍的话,实在是想说,你们小孩子怎么整天都是情呀爱呀。学习已经够累了,有空打篮球踢足球多好玩,干嘛非要惦记着情情爱爱的事情,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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