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一打开,一股冷风便扑面而来,鹿晓白打了个寒战,忙跨出去迅速关上门,转眼一看,只见前面一个纤瘦的身影匆匆而走,穿着浅粉色的襦裙套着草绿棉短袄,见那身形似是司茗,她试着喊了一声,对方却充耳不闻,小跑几步闪过前面回廊便不见了。
咦?喊这么大声她居然没听见?难道不是她?鹿晓白无暇多想,走到廊檐下拍了两下掌,喊道:“来人!”
然而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下人出现。怎么回事?平时这些人都是随唤随到的,即使主人要她们回避,也只是在外面静候,怎么今天不见一个人?都躲屋里取暖去了?看着地上雪水泥泞不堪,鹿晓白皱了下眉,匆匆赶往膳房。
在膳房忙碌的几个下人见到鹿晓白都深感意外,鹿晓白朝她们微笑着点点头,视线在膳房内溜了一圈,只见太妃房里的两个丫头翠儿及碧儿,一个在煲药,一个在熬粥。另外两个也许正在忙其他的吧,怪不得刚才找不到她们。鹿晓白心中释然,问碧儿太妃中午吃什么。碧儿答太妃稍硬的食物都吃不下,每天就吃一碗小米粥,正熬着,马上就好了。
见那小米粥里除了金灿灿的小米,便没有什么,忙切几片姜扔粥里滚着,又叫碧儿去切点瘦肉,剁成肉泥,一起放粥里滚熟,撒上葱花。倒到瓷钵里,放进竹篮子里。另外拿了两碟小菜和几个玉米面馍馍,准备好碗筷,便与碧儿一起回到北院。
司茗正捧着唾盅服侍太妃漱口,鹿晓白特地扫了一眼她的衣服,水绿色的曳地窄袖长裙,套着淡紫色对襟半袖衫,刚才那个人果然不是她。只是她这身装扮,似乎跟早上初见她时有所不同。她上午究竟穿的是什么衣服?可惜当时只顾看太妃,没留意她的穿着。
我这是怎么了?何必如此在意?就算刚才那个是司茗,她一向看我不顺眼,我喊她,她故意不理我,也有她的道理。
鹿晓白哂笑一下,不再去理会,亦忽略掉心中那种因司茗而起的怪异不安的感觉。她让碧儿把篮子放在窗边的圆桌上,舀出一碗粥,端到太妃面前,坐在绣墩上,舀了一小勺放嘴边吹凉了,递送到太妃嘴边,轻声道:“我在粥里加了姜和肉泥,不知您喜不喜欢?”
太妃含笑张嘴吃下,虚弱地道声:“很香。”又吃了一口之后道,“你也吃吧,让司茗来喂就行。”
闻言,司茗马上过来接过碗,鹿晓白没有推辞,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淡淡,眼睛只看着手中的碗,小心地舀起一勺粥。鹿晓白起身让出绣墩,走到圆桌边坐下,也舀了一碗粥,就着小菜啃馍馍。
那边,太妃望着窗外的天色,问道:“外面雪大不大?”
“是雨夹雪,不是很大,但地上全是雪水。”司茗答着,又舀了一勺粥。太妃哦了一声,想了想道:“晓白,你今天干脆留下来陪娘吧!”
司茗捏着勺柄的手一僵,但很快便把一勺粥送到太妃嘴里。鹿晓白闻言有些意外,走过来问道:“娘,怎么了?”
“龙华寺那条路原本就不好走,下了雪就更滑了。你还是等明天天晴再去吧!明天让朱贵送你去,他驾车稳。”太妃说着突然咳了两下,吓得鹿晓白忙制止刚要把粥喂上去的司茗,摸了摸碗壁道:“粥有点凉了,你重新装一碗热的过来吧!半碗就够了!”
忽见司茗神色有些不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自己当主人了,忙又道:“还是我来吧!”说着伸手去接她的碗。
司茗闪了开去,笑道:“怎么,晓白不放心我?我虽然样样不如你,但装半碗粥的力气还是有的。”
鹿晓白也笑了,外人看上去两人关系很融洽很和谐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其实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彼此之间那汹涌的暗流。特别是司茗,她似乎已不屑于掩饰内心的嫉恨,哪怕是在笑的当口,眼神里那些恨意亦显露无遗。
鹿晓白有些无奈,明白司茗为什么不满。她这么多年来尽心服侍元子攸,现在又悉心照顾太妃,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而她这个弃妇,却不费吹灰之力便重新得到太妃的认可。任谁稍微一想便会觉得委屈。
待太妃喘息平缓下来,才问道:“那今晚,我还回去吗?”太妃不答,却唤碧儿过来:“你和翠儿把对面的厢房收拾干净,给小王妃今晚住下。把这里的地龙拿一个过去。”
“娘,您这屋里只有一个地龙不够!”司茗马上提醒道。鹿晓白忙也推辞道:“不用不用,等下我去南院拿一个过来。”
此话一出,司茗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然而碧儿已帮她说出来:“南院的司茗姑娘在用!”
太妃轻哦一声,看着司茗,却没说什么。司茗给她喂了一勺粥,笑了笑道:“娘放心,我那里也有两个,匀一个给晓白,不会冻到她的。”
太妃点点头,又交待碧儿道:“你去吩咐膳房,今晚弄丰盛些,请王爷王妃和大小姐四少爷过来这里用膳。”又转头对鹿晓白与司茗道:“好久没和孩儿们一起用膳了。今天难得晓白在,我心里高兴。”
吃晚饭时,太妃不顾鹿晓白反对,拖着病体硬是占了个位,席中她宣布恢复鹿晓白的名份,此话一出,各人反应各异。高兴的,吃惊的,妒忌的……应有尽有,鹿晓白心知肚明,也不觉为怪,谦逊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一家人算是又重聚一堂。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元子攸。
饭后,鹿晓白慢慢踱回南院,这个地方留给她许多难忘的回忆,快两年没见,并不见颓旧与苍桑,也许是因为去年中秋前曾修葺过一次吧。忽然便无限感慨,若是心境可以随着这些建筑时时翻新,该有多好!可惜,一年又一年,经历多了,苍桑便不可避免。一如太妃宣布重新承认她是彭城王府的媳妇时,她没有丝毫的欣喜。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是也好,不是也罢,她只是鹿晓白,惦记着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晓白!”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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