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第二天一早醒来，曦之只觉神清气爽，看看外面的天气又不错，心里更是欢喜，想起昨夜的种种，只觉如一场梦一般，一点儿也不真实。
梳妆打扮好了，一行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过道观那边，念静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只等着她开动了。两人静静地吃完饭，洗漱罢了，这才如往常一样坐着聊天。
头天晚上的事情，早已有人报告了她，但念静并没有十分责怪，只是淡淡地说了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再撇开下人私自行动，其余的倒没有说什么。
曦之哪敢狡辩，只是乖乖听话不停地点头，做出一副乖巧可喜的样子出来。
念静又嘱咐了几句其他的，便说要做功课了，让曦之自己去玩。从念静那里出来，曦之倒也没有急着回别院，在后园里与几个小道姑嬉闹了一会儿，时近中午，这才晃晃悠悠地过去了。
整个下午曦之都很乖，与众丫鬟一起在园中游玩了一番，晚上依然过到念静那边，陪着她吃完晚饭，然后又靠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到念静都担心天黑路滑，催她动身了，这才慢腾腾地回去。
回到碧云轩，曦之便随便拿了本书来，在窗下坐着看。其他的丫头都出去了，唯有春痕照例拿了些针线，坐在灯下陪她。
曦之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却如烧开的水般沸腾不已，昨晚分别时，那人分明在耳边说了一句：今晚来碧云轩找她。
那么他到底会不会来呢？想到这里，曦之心绪不宁地望了望窗外，也许他来了也说不定，只是看到春痕在这里，不好出来罢了。又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当真。
烦躁地丢下手中的书卷，曦之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曦之听得双眼发亮，以前姑姑不许他们经常见面，后来他们相约在围墙，很多时候，便是以这样的鸟鸣声为暗号。
曦之回头看看春痕，眼珠一转，笑道：“春痕姐姐，今儿晚上的菜不太合我的口味，只吃了一点点，这时候倒觉得有些饿了。”
春痕一听很关心，想想曦之晚饭似乎确实吃得不多，便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那我去给你端一碗燕窝来吧。”
“不要，燕窝都吃腻了。这两天嘴里淡，都不怎么爱吃甜的。”
“那怎么办？你想吃什么？”春痕也没有主意了，只得问她自己的意见了。
曦之故意低头想了想才道：“上次春痕姐姐不是给我做过一碗虾仁饺吗？我吃着觉得轻轻淡淡的，很好吃，要不你就给我再做一碗吧，好不好？”
春痕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碧云轩又没有设厨房，只是有个火炉子而已，现在要做得回观里才行，恐怕得好久才能吃到了。”
“唉～我也知道太麻烦了，可偏偏就想吃。算了，就饿一晚上也不打紧，春痕姐姐你就别麻烦了。”曦之知道春痕的性格，故意叹着气推辞道。
“没事，不麻烦，我只是担心小姐不能等而已。那我赶快过去，尽量快点回来。”果然这招对她很凑效，春痕不再犹豫，马上站起来说道。
曦之笑逐颜开，嘴里犹在叮嘱：“春痕姐姐莫着急，一定要做出上次的那个味儿来，我慢慢等就是了。”
这里春痕喊了两个小道姑一起，匆匆走了，莹月本来打算接替她的位置，陪着曦之看书，不过曦之轻描淡写地吩咐说，突然来了诗兴，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会儿，免得被打扰了。
莹月本来就贪玩，原本就在和几个小丫头子们在玩骨牌，听了这话，欢天喜地地去了，心想反正都在院子里，有什么事情小姐喊一声就听见了，应该没有大碍才是。
待得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曦之一个人，这才轻轻地打开窗户，探头看了看，外面的雪光半明半暗，依稀可见空旷的院子中，什么也没有，哪里有穆烨的半点人影。
正惆怅间，忽然听得传来一声轻笑，猛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穆烨一直蹲在窗下，此时正仰头望着她笑得灿烂无比。
曦之心里一暖，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凉，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么大冷的天，还过来做什么？等下万一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放心，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着凉了。”穆烨站起来，靠在窗棂上，俯身含笑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有一种妖娆的魅惑。
曦之只觉得自己的脸“唰”地红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头拿起桌子上的手炉递给他：“外面冷，这个你拿着吧。”
这次穆烨并没有拒绝，接过手炉捧在手心里，曦之看他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似乎很是厚实，而且今晚虽然很冷，却没有风，这才放心不少。
两人就这样隔着窗子说话，因为怕被丫头们发现了，所以声音放得很轻，几乎都成了耳语了。
“你白天在哪里？我在园子里逛了半天，也没发现。”曦之随口好奇地问道。
“这个可是秘密，告诉你就不好玩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的话，一定告诉你好不好？”穆烨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
曦之知道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一些隐秘的住所，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弄清楚他的藏身之所，只是担心他被人发现了而已。
“那你都吃什么？”想到别院空置一年多了，里面的厨房早已没有东西，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上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带了足够的干粮。”尽管穆烨说得轻描淡写，但曦之依然有点心疼，他身子弱，天天吃干粮可怎么受得了。
见曦之沉吟不语，穆烨便笑着找话：“你在这里能住多久？”
“应该会住到正月十四吧，十五那天约了人去看灯。”曦之笑笑。
穆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说道：“听说去年元宵，父皇遇刺的时候，你也被歹徒劫持了，差一点遇险，可是真的？”
“连你也听说了？看来我在京城已经出名了。”这事儿过去都有一年了，曦之不想他还因为此事担心，便用轻松的口吻自己调侃道：“其实我还得感谢那个刺客不是，现在全京城提起林家四小姐，恐怕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可惜我那时候不能出宫，既不能陪在你身边，更别提去救你了～”说到这里，穆烨绝美的脸上充满了懊恼，连语声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
曦之见了，连忙笑道：“当时脑袋已经懵了，根本不不知道害怕，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而且有个无名侠士出手救了我，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受到伤害，你别自责了，这事儿就是个意外，谁也无法预料的。而且我这人福大命大，不会轻易出事儿的，你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你不知道当时我听人说了之后，又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急得人要死，偏偏自己不能去探望你，你可知道，那时，我有多担心吗？”穆烨的双眼因动情而变得深蓝，仿佛无尽幽邃的大海，拥有着巨大的磁力，将曦之的心深深地吸入海底，再也不能自拔。
“烨哥哥，你对我真好！”曦之感动地呢喃着，抬头仰望着他，一如初见时，小小的她在面对着瘦弱少年时一般。
穆烨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像幼时一般轻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个傻丫头～”
两人相视而笑，即使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感觉岁月静好，地老天荒。曦之心里忽然有种感觉，如果
……能够就这样一直相望下去，该有多好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外面一个小丫头子殷勤地笑道：“春痕姐姐回来了，小姐还在屋里看书呢。”
曦之一惊，这个春痕，今儿做事怎么如此快啊，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回来了，再看看穆烨，却从容不迫地将手炉还给她，笑道：“那我先走了，你先去吃东西吧，明儿我再来找你。”
说罢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雪夜中，曦之这才发现他穿着的那件白色大氅，竟然与白雪融为一体，在朦胧的光线下，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
目送着他的身影迅速地远去，曦之心里既甜蜜，又有些淡淡的怅惘，将心儿涨得满满当当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咦？小姐，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还开了窗户，快关上吧，小心着凉了。”春痕提着食盒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曦之正现在打开的窗户前发呆，不由得又忍不住说了两句。
曦之回头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觉得屋里有点闷，想开窗透透气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春痕没再说什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虾仁饺，看着曦之柔声笑道：“小姐饿坏了吧，快趁热吃吧。”
“好。”曦之接过来，感觉自己倒真有些饿了，吃得很是香甜，连汤底都喝完了。将空碗递还给她，甜甜地笑道：“春痕姐姐，你做得真好吃。”
春痕满足地笑了，宠溺地看着曦之道：“小姐大约是吃惯了我做的，要是真喜欢吃，以后每天晚上我都给你变着花样做，好不好？”
“真的吗？春痕姐姐，那可就太好了。”
看着曦之脸上天真烂漫的笑颜，春痕心里无限的欢欣，却不曾发现曦之眼底一闪而没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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