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接下来的几天，曦之都表现得很乖巧，早晚都去陪念静吃饭，每次都要同她聊一会儿才会走。白天有时会去园中逛逛，有时又同丫头们嬉闹，晚上则乖乖听话地待在碧云轩看看书。
春痕看在眼里很是欢喜，每天晚上都变着法子地为曦之做好吃的，然后看着她吃完，便是最大的快乐。不过最近小姐的口味却越来越刁了，过于简单的吃食已经无法满足她，于是春痕便绞尽脑汁地做些复杂的小吃，每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只要看到曦之吃得快乐，便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曦之心里充满了小小的甜蜜，总是期待着晚上两人的相见，虽然只不过是隔着窗子说说话，就连手儿也没有拉过一下，但曦之仍然觉得无比满足。
白天也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两人在一起时的点点细节，一句普通的话，一个淡淡的微笑，或者只是一个凝望的眼神……都能让曦之偷偷地回味半天。
想到今天晚上的相约，曦之觉得无比期待，虽然外面天气阴冷，但她心里却似乎蕴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里到外都觉得温暖万分。
好容易熬到天黑，曦之心疼穆烨每日只能吃干粮，今儿特意悄悄地给他留了一碗莲子羹，温在炉子上，想着等会儿亲手端给他吃，便感觉十分开心了。
照例打发走了春痕和莹月几个丫头，曦之打开窗户，尽管寒气逼人，但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因为这寒夜里，有她的烨哥哥陪着自己。
远远地看到身披白色大氅的人影行来，曦之不由得喜出望外，欣喜地压低声音唤道：“烨哥哥～”
来人走到窗前，将头上的风帽一掀，向她行了一礼笑道：“林小姐，是我，松酩。”
“松酩？”曦之不由得一呆，愕然问道：“怎么是你，你主子呢？”
“是这样的，今儿一大早京城里就送来了消息，说是我家娘娘病重，陛下特许主子进宫探视。所以主子早上就已经走了，怕您担心，让小的留下来给您送个信。”松酩口齿俐落地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辰妃娘娘病重！”曦之一惊，也烨哥哥才过了两天安稳的日子，若是此时辰妃出事的话，无异于又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是蹙眉担忧地问道：“可知道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送信的人也不知道详细的情况，所以我家主子才十万火急地赶过去了。”松酩颇有些抱歉地笑笑。
“唔～这样子啊……”也不知道辰妃现在情况如何，烨哥哥他……一定很着急吧，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子俩就像被遗弃了一般，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深山里，如今若是辰妃娘娘有什么不测，烨哥哥可怎么办呢。
而自己又不能陪伴在他身边，不要说为他分忧解难，就是陪着他默默无语地坐一会儿，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一起走过。
“林小姐，多谢你收留我妹子，松酩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正在思绪万千，松酩却对她深深行了个大礼。
曦之定了定神，勉强笑道：“竹青却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你不用谢我。哦，这几天你们也应该见面了吧。”
“是，小的已经见过妹子了，她说林小姐对她十分的好，所以我才更加要感谢您。”松酩说得十分诚恳，提起自家妹子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曦之原先便听竹青说过，她们兄妹俩从小父母双亡，被卖入宫中，一直相依为命，也难怪他二人感情深厚了，曦之不由为松酩的这份护佑之心感动，微笑道：“竹青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不会亏待了她，以后若是想见她了，就捎信来，我让她出去见你。你们俩兄妹也要常常来往才安心不是？”
松酩闻言大喜过望，翻身跪下给曦之磕了个头道：“既如此，松酩就先在这里叩谢林小姐的大恩了，小的虽然地位微薄，但以后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小的地方，一定万死不辞。”
“好了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不过是念在你们兄妹情深罢了。”曦之见他行如此大礼，反倒有些不自在，急忙开口笑道。
“是。”松酩站起来，恭敬地对曦之道：“林小姐，主子吩咐我送完口信，也要连夜赶回去，小的这就告辞了。”
“嗯，你去忙吧，大晚上的，自己小心点。”曦之随口嘱咐了两句，犹豫了一瞬，终是低声道：“若是娘娘那里有什么消息，你给我透个信吧。”
松酩一愣，随即点头应允了：“这样吧，若有什么消息，我就在丽娅姑姑的明月酒坊里留个信，林小姐派人到那里去取，如何？”
“如此甚好。”曦之一听大喜，她一直苦于无法知道穆烨的消息，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以后通过他们兄妹俩，从丽娅姑姑中转，就不怕不知道穆烨的情况了。
看着松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曦之的心里五味杂陈，穆烨如此情急之下，还能想到留下他来报信，让她心里有着小小的甜蜜，但是一想到辰妃娘娘的病情，又不由得替他伤心。
穆烨走后，西山别院就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满眼景致再也难以入眼，曦之只觉得索然无味，独立风中怅然若失了两天，到底还是静下心来，每日只是看看书，温习一下学过的功课，表面上看起来，倒与前些日子没有多大区别。
就这样一直到正月十四日，林青玄依旧是亲自带人来接，这回来得早，时间充裕，陪着她们姑侄俩个吃了饭，这才不慌不忙地上路。
又是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了，去年的今日如今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一般。不过武帝陛下并没有因为那场刺杀，就取消了元宵灯会，反而决定再次亲临乾定门城楼，与万民同乐，也昭示了他作为一代天骄的无双气概。
要保证京城的安全，京畿卫戍是第一道关卡，而九门提督府自然是第二道屏障，从年前开始，京城中便已经只许出不许进了，各个城门口都盘查得十分严格。
今年的灯会在重重原因之下，其实已经大不如往年了，除了几条主要的街道，其余的地方都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些彩灯，不过是妆点一下节日的气氛而已，根本就看不到几个人影。
但中心地带仍然是热闹非凡，灯光如织车水马龙，无数的红男绿女在灯下笑语喧然，完全看不出和去年有什么两样。尤其是乾定门前，人山人海喧闹无比，两边的达官贵人们的灯棚也依旧在争奇斗艳，惹得人们纷纷品头论足。
林家的灯棚也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上，除了今年的灯都以宫制彩灯为主外，与去年也一样，不过今年卿之已经出嫁，不再出现在林家的灯棚中。
曦之也照样约了含章郡主和黄清遥两人来观灯，不过林青玄还是暗地里做了不少准备，为了保证宝贝女儿的绝对安全，不仅台上的所有仆役都由高手假扮，就连台下也混有不少身穿百姓服饰的士兵，他们看似走来走去，其实一直都在围着林家的灯棚打转。
其实整个乾定门前，包括暗卫和密探在内，至少有不下两千人，在暗中保护着皇上的安危，这个看似举国欢庆的夜晚，有多少人在提着一颗心，胆战心惊，生怕一个闪失，便弄得人头落地。
曦之看起来很轻松随意，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去年的影响，与两位闺蜜窃窃私语谈笑风生。反而是含章郡主和清遥二人，有些心有余悸，不是紧张地看看台下。
戌时正，陛下的圣驾终于来了，依然如往年一样宏大，曦之敏感地发现，今年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所有的皇子们都聚齐了。穆烨夹杂在陪行的队伍中，穿着并不显眼的亲王制服，但他明显高人一头的身材，以及那张简直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脸，仍然让他十分的引人注目。
果然，就连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林家当家奶奶钱心兰，也忍不住笑道：“这位王爷生得好生俊俏，只是我竟然眼生得很。”
含章郡主忙笑道：“婶娘自然不认识，就是我们家的人，也是头回见到呢，若不是早就听说了，也一样不知道是谁。”
说着又替钱心兰解释道：“这便是去年才封了秦王的九皇子，辰妃娘娘所出的那位。”
“哦～是他啊，我说怎么没见过呢。”钱心兰恍然大悟，仔细看了看又笑道：“虽然隔的远了些，看不太清楚，不过看着倒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含章郡主笑道：“听说是治好了，现在只是比常人虚弱些，不碍事儿了的。”
“老天爷也真是的，给了他这样俊俏的模样，又是尊贵无比的皇子，却偏偏不给他个好身子，可见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钱心兰大约是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感慨万分。
曦之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与穆烨之间的关系，那是她与他两人的秘密，曦之只想永远将这个秘密守护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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