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可及

穆歌沉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这么快就接受彭雅茹。
过了一会，穆歌摇摇头。
彭雅茹脸上期冀的表情立马暗了下来，抓着穆歌的手也松了松。
“谈不上原谅，我只是，只是暂时还不能，还不能叫你……”穆歌的话适可而止，她知道，自己这样说，两人肯定会明白。
果然，彭雅茹又像看到希望似的重新抓住穆歌的手，“不要那么快，你慢慢来，我等得起。只要，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好，就好。”彭雅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
事情一件件的还原了真实，穆歌觉得自己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这时候，穆建军病房的护士要给穆建军量体温吃药，穆建军先回了病房，留着彭雅茹继续给穆歌降温。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会去看安俞啊？你认识安俞？”穆歌略微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怎样去称呼彭雅茹。叫妈是不可能的，但以前叫彭阿姨也是为了气她。所以想了想，干脆直接去掉了称呼。
彭雅茹听到程安俞，脸上出现了疼惜与愧疚的表情。
“我认识她妈妈，我跟她妈妈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可是……”
彭雅茹慢慢的说起了那段往事，程安俞的母亲赵琪身世也很可怜，就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还要被迫嫁给一个有精神分裂的人。赵琪喜欢的那个男人不喜欢她，赵琪就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来绑住他。但其实，这个孩子也就是程安俞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个男人到最后还是决定不想跟赵琪有瓜葛，决定跟赵琪说清楚，他喜欢的另有其人。但没想到，被赵琪患有精神分裂的丈夫程浩看到，加上之前又听到赵琪说孩子并不是他的，一气之下犯了病，杀死了赵琪，随后又自杀。
穆歌是知道这些往事的，但没想到原因是这个。那程安俞知不知道？程安俞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野/种，但没想到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盲目的爱。
“那这件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跟安俞的妈妈是好朋友所以想照顾他？”
听到穆歌这么问，彭雅茹有些迟疑，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然而，穆歌怎么都想不到，接下来她听到的话会给她如此大的打击，以至于她都有些崩溃。
“因为，因为那个男人喜欢的是我，他是为了我才决定要跟赵琪说清楚。但穆歌，我跟那个男人没什么。在那之前，我根本都不知道，我没想过那个男人会为了我去找赵琪，也没——”
“也没想过，就是因为你的原因，程浩看见赵琪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犯了病，然后，两条人命就这么……”穆歌心突突的跳着，一下下越跳越快。她本以为，所有的真相都已经说开了，没想到，在这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程安俞这么突兀的要跟她离婚，程安俞一定是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同时，也知道了，间接害死他父母的是谁……
“彭雅茹，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是，如果说穆音妈妈的去世是意外不是因为你，那程安俞的父母呢？那是两条人命啊！你又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如此，程安俞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他用了很久才慢慢康复。你现在告诉我，因为你，是你，让程安俞没了父母，你让我，让我……你知不知道，程安俞要跟我离婚！你让我怎么接受？你让程安俞怎么面对我？”穆歌很激动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逼着彭雅茹一步步的往后退。
彭雅茹一边后退一边小心的在穆歌肚子前护着：“穆歌，穆歌你别激动。是，都是我的错，我去找程安俞，我去找他说清楚，这些跟你没关系，你们还有孩子，他，他肯定不会跟你离婚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他！”
“够了！彭雅茹，你走吧，我只希望，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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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俞下午回了公司，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皱没有换新的，其他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他回到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还是一片狼藉，眉头一皱，按了内线。
“殷晨，我的办公室怎么还没收拾？”
程安俞只有一个贴身助理，就是何殷晨。平时也只有他能够自由进出程安俞的办公室，这些琐碎的事情也几乎是何殷晨一手包办。这还是头一次，何殷晨这么的失职。
结果他发现何殷晨竟然不在公司！何殷晨的手机还是在打了两次之后才接通。一接通，程安俞就对着何殷晨发脾气：“上班时间你不在公司去了哪里？！”
“老板，老板您可是终于出现了啊，您都不知道我找您找得多辛苦！”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办公室一片混乱，何殷晨，你失职！”
“老板，老板您先听我说，昨天您不是安排了穆老跟您和太太一起吃饭的吗，结果穆老进了医院，太太也是今天才联系到，而且太太也发烧了，现在两人都在医院呢，打您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这不一直在医院陪着的吗，才没回公司。老板您快过来吧。”
程安俞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穆歌发烧了，她怎么会发烧，现在这个时期又不能随便用药，她是不是很难受。穆建军也住院了，她会不会又要照顾她爸？
“我就不去了，那你在医院看着吧，有事给我电话。”
“老板等等！穆老的胃里查出来有个瘤，目前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太太的烧一直没退，现在身边都没人看着，您确定不来了？”
程安俞的手握成拳头，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何殷晨在电话那头只听见嘭的一声，然后电话就被程安俞挂断了。
何殷晨纳闷，难道说老板跟老板娘之间又出事了？老板怎么一夜间变得这么不近人情？想想之前有段时间全公司上下被老板的冷面寒霜吓得连天都不敢聊的时候，何殷晨一阵后怕。老板该不会又要回到那种状态了吧！
想了想，何殷晨自作主张的敲响了穆歌的病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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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穆歌头昏脑涨的出现在“安氏”，走路都有些虚浮。前台小姐看见穆歌的样子很惊讶，赶紧上来扶，还说要不要让程总下来接她。
穆歌对着前台笑着摇摇头，她这是来求他的，又怎么可能让他来接。不过就是几步路，她还可以走。
出了电梯，程安俞的大办公室里没人，何殷晨还在医院，想来程安俞应该在里面。穆歌拿出手机贴在额头，试图让自己好过一点。眼前已经有些晃，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再晕过去。
半小时前，当何殷晨告诉她程安俞回了公司的时候，穆歌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确实是她的不对。她能明白程安俞内心的纠结，那么她就主动一次，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办公室的门开着，程安俞在收拾办公桌。昨天，就是在这里，程安俞要跟她离婚，穆歌想起来就是一阵心动。她深吸几口气，把手机放好，敲了敲开着的门。
“进来。”程安俞没有抬头，他以为会是员工。
“安俞……”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安俞愣了愣。何殷晨不是说她发烧在医院吗？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何殷晨，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只不过，她的身体能吃得消？脸还那么红，一定还发着烧，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程安俞内心风起云涌，表面却还要装得不动声色。
“你怎么来了？是想好了，来跟我离婚的？”
穆歌闭着眼睛，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他这是气话。
“安俞，我们不离婚好不好？我之前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所以，我不同意离婚。”
“嗯，你不同意可以。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分居两年，两年后自然会离婚。”程安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有如刀割。自始至终，他都自欺欺人的没有抬头。这样，就不会通过她就想到那个害死他爸妈的女人。
“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她正慢慢成型，说不定，她都能听见你的话。安俞，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想跟我离婚。我知道，那件事已成事实，没有办法再去改变什么。但是，可以改变你自己啊。你没了父母，但你还有我，将来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是说，你喜欢女儿的么，难道你忍心，让她一生下就没有爸爸？”穆歌的声音已经哽咽，她就站在程安俞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希望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忍与不舍，哪怕是一丝也好。
“那你……就把她打掉吧。与其生下来痛苦，不如从来就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穆歌犹如被泼了盆冷水，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一片寒冷。这水好像还加了冰，让她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她身形一个不稳，向后退了几步，扶住了一旁的座椅才不至于跌倒。她一手护着肚子，就好像在护着孩子的耳朵，让她不要听到这么让人心寒的话。
“安俞，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没关系，我等你不生气了再来找你。但是，我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我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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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歌当真就像她说的一样，从此开始了对程安俞的死缠烂打。
天开始渐渐热了起来，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平常人要高，穆歌很早就穿上了单薄的夏装。而她的身体在那次发烧好了之后便也没怎么出现别的问题。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个从小照顾她的林阿姨，每天知寒问暖熬汤补身体的，让穆歌不至于太辛苦。
这几天靳瑀璇从老家回来了，说是要陪穆歌生产。之前穆歌没忍住跟她诉苦，靳瑀璇大骂程安俞，还说交待好自己店里的事就回来陪穆歌。靳瑀璇离职之后并没有再上班，而是开了一家饰品店，在学校附近，收入挺好。还交了一个男朋友，虽然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但两人关系不错。但问她当初离开的原因，靳瑀璇却怎么都不肯说，反而是一直交待让穆歌好好养身体。
穆建军在一个月前住院了，那次的身体检查确实查出他有胃癌，不过发现的早，还有治愈的可能。刚开始，穆歌还能天天去医院看望穆建军，但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不便，便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只不过每次去都要避开彭雅茹罢了。
穆歌想得很明白，对于程安俞父母的那件事，她确实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彭雅茹身上，但她一时半会也没法接受彭雅茹。尤其是，因为彭雅茹，她的孩子出生就没法享受到父爱，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心里那关。
程安俞让她打掉孩子，她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就算到了最后两人还是会离婚，那么她也会把孩子带大。
天气热，穆歌起了个大早，熬了一些消暑的绿豆汤，准备带去安氏给程安俞。
这么久以来，程安俞的态度还是没怎么改变，也没有躲着她不见。见面之后倒不是会说一些让人寒心的话，穆歌有时候跟他说话也会嗯几声。整个人就是一个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穆歌只是追求他的一个普通女人。
这不，穆歌挺着个肚子进了安氏，前台小姐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又是一脸羡慕的对她说：“哎呀程太太您对程先生真是太好了，每天都亲自来送汤。但是您也要当心您的身体啊，看这样子，是不是快生了啊？”
穆歌一手支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嗯，还有一个多月。医生说适当的走动容易顺产，我平时在家也没事，就想着利用这个机会锻炼锻炼，省得到时候麻烦。”
“嗯，也是。来，我扶着您，您慢一点。”
几个月以来，穆歌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安氏，甚至说比去穆建军那还要勤。毕竟穆建军那还有彭雅茹在照顾，程安俞身边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程安俞要跟她离婚的消息，除了彭雅茹跟穆建军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每次看着自己女儿挺着个肚子来回跑，穆建军也心有不忍，只能让女儿少去几次他那。
然而这个现象在安氏的员工看来，或多或少的就有些诡异了。这平常人家，哪个疼老婆爱老婆的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不是每天伺候着，生怕出个差池有个闪失。可到了他们老板这，一切都变了个个。伺候人的却成了挺着大肚子的老板娘，这些爱八卦的人，除了心疼这个女人之外，就有了些对老板的不满。
其中，首当其中要属何殷晨。
何殷晨是对老板与老板娘之间发生的事知道一些的。知道老板曾经因为老板娘心情好得连文件都能拿反，也知道两人没复婚时那整日黑着的脸。可这孩子都快出生了，要闹别扭这几个月也该闹够了，怎么这老板还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呢。
所以，当穆歌慢慢悠悠出了电梯走进程安俞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何殷晨在对程安俞抱怨他的冷酷无情。
穆歌扶着腰听了一会，苦笑了一下。现在，连个旁观者都能为她心疼，替她打抱不平，程安俞却依然无动于衷。
“这是她自愿的，我并没有强求她。她要觉得辛苦，可以不来。”
像是听到了程安俞的话似的，肚子里的孩子踢了穆歌一脚。她赶紧安慰的摸了摸肚子，嘴里温柔的念叨：“乖，乖一点，别让妈妈更辛苦好不好？”
小家伙不动了，穆歌抹了抹眼角，又拍拍脸，让自己笑一笑，这才敲了敲门。
何殷晨一看见穆歌，顿时笑了，哼了程安俞一下，就过来接穆歌手里的小桶。
“哇，绿豆汤呢，这都立秋几天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太太真是贴心，知道咱们程总辛苦。您快做，我来盛。”
“我现在没时间，马上要开会，殷晨，资料你准备好了没有。”
“什么资料嘛，不刚开完会，哪有什么会要开！”何殷晨真心觉得自己最近胆大了，屡次忤逆自己的老板。
“刚刚决定，不可以？”程安俞都没看穆歌一眼，拿着电脑大步踏出了办公室。
何殷晨一脸尴尬的看着穆歌，手上还端着盛好的一碗绿豆汤。
“没事，你们先忙，等他回来再喝吧。我就先走了。”穆歌的眼神暗了暗，片刻又微笑着要从沙发上起来。何殷晨赶紧去扶，又怕穆歌会不开心为程安俞说了几句好话，无非是这两天工作忙，让穆歌体谅一下。穆歌笑笑点点头，被何殷晨扶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她脸上的笑脸就没了。她都习惯了，这又不是第一次。
出了大厦，穆歌拒绝了前台小姐帮她打车的提议，说是自己要走一走。
安氏附近就有个大型的商场，她想到，孩子的鞋还没买，打电话给靳瑀璇准备跟她一起去挑一挑。
商场在安氏的斜对面，要走一个直角穿过两条马路。穆歌扶着肚子慢慢走着。因为今天有保温桶，她便没有背包，只有一个小手袋穿在手腕上。
刚踏上人行横道，耳边就传来一阵摩托车的油门声。穆歌下意识的向右边的方向看去，没想到一辆摩托车直直的向她冲过来，坐在后面的那个人伸手就要拽她手上的小包。穆歌顾及着孩子，没挣扎，但还是被拽得一趔趄，倒在了路边，肚子撞到了马路牙子的棱角上，疼得晕了过去。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