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我有了意外发现——九曲轨道总站附近有一家味道相当不错的面馆——这是我在等阴车的时候和张卿蕤意外发现的，即便以我这样不太挑食，对味道不怎么敏感的舌头，都能够感受到这面馆纯正的味道，可想而知其好吃程度到了什么级别。
好吧，这些跟我要调查的东西无关，不过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调查阴车的事情上吧？毕竟我是个大活人，衣食住行哪一样能少得了？
等到晚上九点四十左右，怕误了时间的我们，提前一步再次进入了轨道总站。魏向东依旧在忙碌着他自己的工作，对我们也爱答不理的，很显然我之前的威胁让他依旧耿耿于怀。
我和张卿蕤也没去再打扰他，绕着总站的停车位走了一会儿，果然就发现了尾号为444的列车已经准备就绪。
正在负责检查维修的公认看到我和张卿蕤出现，明显愣了一下，对我们挥手：“去去去，这里不是给你们游览的地方，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赶快走开。”
现在的人呐，还真是一点也不友善，尤其是自己占着理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谦逊。
工作人员吹胡子瞪眼睛，把我和张卿蕤强行往外面推。我又不好发火，难道告诉人家，老子是鬼门先生，干的就是跟孤魂野鬼打交道的活？
一事不烦二主，我就再次找到了魏向东，说明来意。这一次魏向东竟然很干脆，暂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活：“刚才老来打电话过来跟我说了，他让我尽量给你们提供帮助，跟我来吧。”
他带着我们走进了员工通道，很快就找到了即将发车的444号列车，刚才推我们的工作人员正要继续吹胡子瞪眼睛，看到魏向东，马上就变了脸色：“组长，你怎么来了？这两人是你的晚辈？哎呀，怎么不早说呢，你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人竟然还是个话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魏向东看了一下时间，让我和张卿蕤赶紧上车：“先上去吧，这里有我。其他车可能晚点、出问题，唯独444号车绝对不可能晚点，也绝对不会因为谁而等待。”
说完他又顿了一下：“你真的要上去吗？我听说444号车路……算了，既然老来那么信你，想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吧。”
我对他摆了摆手，就跟张卿蕤一起上了车。车上竟然站了个售票员，斜眼瞄了我们一眼，手一伸：“车票钱！”
我愕然，这尼玛怎么会在车上售票的？要知道现在早就开始电脑作业了，就算是公交车也没售票员了，上车的自觉投币，要么刷卡。像这种站个售票员在门口伸手要钱的，还是十多年前才能看到的事情了。
“怎么？没钱？那赶紧下车！”售票员收不到钱，顿时变的不耐烦起来。
我就急忙去衣兜里掏钱，张卿蕤却阻止了我，低声道：“相公，这里我来吧，你先进去，看到什么东西都别声张，就在那边等着我。”
张卿蕤跟售票员交涉去了，我则顺着门口走了进去。
这列444号车跟其他轨道车完全不同。一般的轨道车进门就进了车厢，但这列车不同，只有一个入口，并且在入口里面有一层纱窗，要掀开纱窗才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我就站在纱窗边等了一会儿，张卿蕤过来了。我就问她是怎么交涉的，毕竟看那售票员的模样，不像是要软妹币的样子。
张卿蕤就告诉我，那售票员并不是人，而是阴司的工作人员，只不过品级很低，能力也有限得很，只能算是跟孤魂野鬼一个级别的小虾米，自然认不出作为鬼门先生的我。
实际上鬼门先生在阴司是挂得上号的人物，作为沟通阴阳两界的特别存在，鬼门先生在阴司中地位崇高，就连阴司的高层见了鬼门先生也要保持一定的礼节，坐这趟阴车自然不用交费。
鬼门先生在阴司地位崇高？我怎么不觉得？
见我翻白眼，张卿蕤就扑哧笑了，说道：“相公你才成为鬼门先生多久？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都是要有名气的。”
这话够刺人的，不过倒也是放到哪里都说得过去的道理，你没名没分的，谁信你呀。
跟张卿蕤说了几句，我就感觉到列车开始启动了。张卿蕤就轻轻推了我一下，掀开纱窗，当先走了进去。
霍！里面人可不少。不！准确的说，里面应该是鬼不少。这还是起始站，如果再往前面走一点，说不定会更多。
因为早知道444号列车是一趟阴车，所以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些孤魂野鬼，我也没太惊讶。倒是这些鬼魂，跟我平时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我之前就说过，孤魂野鬼的世界是很残酷的，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那些缺乏供奉的孤魂野鬼只有吞噬同类才能继续存在下去。但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当吞噬了太多鬼魂之后，那些强悍一些的鬼魂就会找上门来——如果这样还是侥幸不死，还有更糟糕的，那就是恶灵化。
变成真正的恶灵之后，那就是阴司重点防范的对象了，作为人类的道家、佛门、阴阳师们看到这些恶灵，也会出手。
一旦恶灵被人类杀死，那可就是真的魂飞魄散。所以一旦成为孤魂野鬼，其结局其实除了魂飞魄散还是魂飞魄散，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老来会拼尽全力地阻止自己的儿子，并且不惜使用禁法将儿子的魂魄生生拘禁起来。
鬼魂碰面，几乎没有其他选择，只有一条——就是干！反正不是你被我吃，就是我被你吞噬，没有第二条选择。
我当了快半年鬼门先生，这样的场面也见过不少次了。一开始我对那些比较弱的鬼魂抱有同情，不过在经过几次出手反而惹得麻烦缠身之后，我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并且不再胡乱地挥洒自己的同情。
唯独这列阴车上的鬼魂不同，他们和睦共处，相处融洽，竟然还在说说笑笑。我甚至看到了一些动物的鬼魂在车里蹦来跳去，引起一阵阵惊呼。
此时车内鬼魂还不是特别多，空间倒也不少。小动物们蹦蹦跳跳，竟是比活着的动物们更多了几分灵性。
张卿蕤也看出了我的惊讶，低声告诉我，能够成为动物灵的，都是相当机灵的动物，所以看起来比一般的动物要聪明一些。
我们掀开纱窗进去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我们，其中就有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年轻女人，呃是女鬼。她似乎经常坐444号列车，一见到我和张卿蕤，就笑了起来：“新来的？还是两口子？不过我可先警告你们，阴车自然有阴车的规矩，在这里谁要是敢吞噬同类，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说话的口气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却解除了我和张卿蕤的疑惑。就是我有些不明白，这阴车到底是谁搞出来的，竟然能让这些孤魂野鬼老老实实地守规矩？
这女鬼看起来似乎神经有点粗，我决定跟她套套话，说不定能勾搭出点情报来。
张卿蕤也很聪明，很懂得配合我，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顿时让那女鬼眉开眼笑，几乎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这女鬼名叫严青，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了。作为孤魂野鬼的她，十分惧怕被同类吞噬，所以她几乎不敢离开444号列车的势力范围——没错！444号列车是有势力范围的，是阴司利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跟人间统治者沟通所建立的一套体系，用来给孤魂野鬼们提供一个前往阴司的场所。
这就是阴司自己尝试做出的改变了，既然人手不够，抓不完孤魂野鬼，就让他们自己去阴司——当然这样的想法有点想当然了，其结果就是大多数鬼魂都把444号列车当成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休息场所，至于去阴司？谁去？凡是去了阴司的，就没一个回来的，会在人间徘徊的，哪个没个牵挂、怨念的，自然是不肯就这么善罢甘休。
阴司竟然也出乎意料的大度，见444号列车被鬼魂们利用了，平时几乎就没几个鬼魂会主动往阴司里面跑。阴司竟然也没停止444号列车的运行，就这么几年下来，在阴司的名头以及鬼魂们自己默认的规矩下，444号列车及其所经过的一定范围之内，就成为了不可进行争斗地方。
像严青这样的，就几乎将444号列车当成了自己存在延续的一部分——除非感觉到自己可能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严青根本就不会离开444号列车的势力范围。
严青看起来性格挺直爽的，虽然嘴巴有点凶巴巴，但也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害怕离开444号列车的范围。并且正是因为她，我了解到了与444号列车更多相关的东西。
跟严青说了一会儿话，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严青就连忙解释说，这是到了第一站，有时候会有几个活人上车——车上的鬼魂们会主动让开一些地方给活人坐，不过有时候车上太挤，就会把活人给挤得死去活来。
列车停靠的时间很短，正常的轨道车停靠时间是三十秒，444号列车却只有十秒钟！而且这一次也没有活人上车，反而是远处一阵沸沸扬扬的嘈杂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