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吵闹声沸沸扬扬,越来越大，严青大笑着起来：“哈，看来有新来的家伙不懂规矩，走走走，看热闹去。”
说罢就当先挤开“人群”往车厢里面走，我心里也挺好奇的，阴车里面的生态环境跟外界明显不一样，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我们三个没花什么力气就挤到了事发地，这还要多亏了严青。她几乎每天都在444号列车上出入，跟她相熟的都知道她的性子，跟她不熟的，也会被其他鬼给扯到一边。
看不出来，严青在444号列车上似乎还挺出名的。
闹事的是个看起来身材很健壮的鬼魂，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感受到了他身体里浓烈的怨气。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这么强的怨气，根据张卿蕤传授给我的经验，这个鬼魂只怕很快就要变成为祸的怨灵了。
这么明显的怨气，其他鬼魂也感受得出来，纷纷离得他远远的，议论纷纷：“这家伙也不知吞噬了多少同类，这都快怨灵化了。只怕他是找不到食物，所以跑到444号列车上猎食来了。”
怨灵居然听清楚了其他鬼魂的议论，血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屑地大笑着：“没错！本大爷就是要把你们全都吃掉！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统统都成为本大爷的粮食吧。放心，本大爷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吃了你们，等我抱了仇，我会给你们超度的。”
他一边大吼着，一边随手抓起了旁边一只鬼，那是个中年男性的鬼魂，戴着眼睛，神情畏畏缩缩，一看就是那种在办公室里是个受气包，在家里只怕也没什么地位的倒霉蛋。
“放开他！这里是444号列车，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你在外面多厉害，吃了多少同类我们不管，但是在这里，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严青大叫着，一把打开了怨灵的手，将那畏缩男给解救了下来，关切地问道：“刘叔，你没事吧？放心，这里是444号列车，是不想成为怨灵的鬼魂的避难所，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闹事怨灵大怒，一巴掌就向严青扇了过去。严青反应很快，身体一扭躲到了一边。
这一下顿时惹起了众怒，这里可是444号列车，不是阳间人世。有几个鬼魂就站了出来，大叫道：“你这杂碎，滚开，否则现在就撕了你！”
“撕了我，就凭你们？口气倒是不小！”怨灵不听，继续向严青出手。
“他既然不守规矩，我们也就不要客气了吧？难得的好食物，大家分了如何？”严青再次躲闪，顺便一手抓住了怨灵的手。怨灵竟然挣脱不开，愤怒地大叫了起来。
阴车内鬼魂们纷纷叫好，接着我就看到鬼魂们几乎是疯狂一般地冲向了怨灵，你一下、我一下地撕下了怨灵的魂体，喂进嘴里。
魂体被撕碎，其痛苦程度并不下于被活剐。怨灵顿时痛苦地大叫起来，脸色瞬间就变了，跪地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求放过。”
“放过你？晚了！”鬼魂的世界可没有什么法律的约束，不等严青回话，其他鬼魂已经异口同声地否决了怨灵的求饶。
昂藏七尺的大汉，魂体壮硕得跟犹如实质一般，也同样熬不过大家的分食，不一会儿，怨灵的魂体就已经烟消云散，其结果很明显——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都没可能了。
严青一直站着没动，也没参与分食怨灵的行动。等怨灵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时候，她就退到了我身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新来的，你不去享用美餐？别看这家伙即将怨灵化，但是魂体的确很强，就算每人分一点，也够我们受用的了。”
我摇摇头，只是感觉有些恶心，就用力否决了她的提议。没办法，因为在我的眼中，这些鬼魂其实跟人类的形态没多大区别，我现在看到的画面，感觉就像是在人吃人。
严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苦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想这么做么？我们是孤魂野鬼，不补充魂体就活不下去的垃圾、乞丐。你是新来的，大概根本就不明白孤魂野鬼的苦楚，没有家人的供奉祭拜，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终究会有消失的一天。”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模样：“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你大概不能理解。当有一天你发觉自己的魂体活力不够的时候，你就会不得不这样做了。”
严青指了指正大快朵颐的畏缩男，介绍道：“刘叔你看到了吧？他活着的时候名字叫刘世忠，是个老实巴交的朴实汉子。打拼了一辈子，买了房子，娶了老婆。好不容易把房贷还清了，结果嗝屁了。老婆孩子都跟了别人姓，就连房子也成了老婆改嫁的嫁妆。没人供奉他，他就流落成了孤魂野鬼。一开始他也跟你一样，拒绝吞噬同类，因为他觉得那样很恶心。”
“可是结果呢？他最终不得不妥协，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其实不恨自己的老婆孩子，他说他不想要求老婆孩子守着他过一辈子。但他想要看到孩子长大成人，到那一刻他就了无牵挂了。但他孩子现在才十岁，他还要至少坚持十年！十年！对孤魂野鬼来说，这个时间太长了，如果不吞噬同类，他根本就存活不到那个时候。”
我心中慨然，却也不会胡乱同情。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个人没个牵挂什么的？
见我似乎不为所动，严青就又指着正被分食的怨灵：“这个家伙我其实认识，能够几乎怨灵化的鬼魂，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用小说里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方豪杰！可是你看看他，为了继续存活下去，不得不冒险跑到444号列车上来，结果就是成了大家的盘中餐……小子，好好改变一下你的想法吧，鬼魂的世界可比人类的世界残酷了无数倍。”
我依旧没有做声，因为我不是鬼，她对我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就算是张卿蕤，也是被人供奉了几百年的鬼仙，如今她成了我的鬼妻，我可是每天至少三柱香的养着她呢。
这么说起来，我养个老婆的成本似乎比其他人低多了啊，别人养老婆得好吃好喝供着，好心好意哄着。我这老婆只要每天上香，她似乎就很满足了诶。
没一会儿，怨灵就完全被吃完了。我就主动撤远了一些，严青也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刚才的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被我吓到了吧？没事没事，咱们说点高兴的。”
444号列车上曾经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严青就捡了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题跟我聊了起来。
张卿蕤听了一会儿，没那么感兴趣了，就到处张望起来。
“相公，那边有条狗，好可爱的样子。”张卿蕤突然兴致勃勃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还没反应呢，严青竟然更加兴致勃勃地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看了起来：“在哪里，在哪里？”
张卿蕤就指给她看，但是严青仿佛根本没看到她所指的地方似的，找了好一会儿，这才失落地低下了头：“没有那样的人哦。”
等等……我发现秒懂的我真是糟糕透了。
张卿蕤就有些太单纯了，根本没听出严青话里的意思，反而跟严青贴近了一些，指着远处车厢里一只蹦来跳去的动物灵：“那里呀，在那里呀！”
严青就又开始张望，看了半天，更加失落地道：“你骗我！明明就没有那样的人！”
“我怎么会骗你，那条狗就在那里呀！”
“哪里呀，明明就没有那样的人嘛！”
节操呢！喂！严青小姐，就算你是鬼，也不至于把节操都完全丢了吧。
我决定还是不要吐槽的好，不然等别人会意过来，岂不是显得我很low？
张卿蕤还在指着那条狗，试图告诉严青，她并没有撒谎。
而某个没节操的女鬼，却对那条狗视而不见，咬定了没有看到“那样的人”。
我急忙扯了扯张卿蕤，让她在这个话题上打住。
张卿蕤有些不明所以，我就悄悄凑到她耳边：“别再说了，严青是在说某种重口味的玩法。”
“什么重口味？怎么玩？”张卿蕤不解。
我拍着额头，无奈了，这尼玛让我怎么解释？所以我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好吧，我们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行不行？不然我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负罪感了。”
张卿蕤偏着脑袋，愕然地看着我：“只是一条狗而已，为什么会有负罪感？”
严青也一脸诧异：“对呀，只是一个狗而已，为什么会有负罪感？”
等等，你俩的量词不一样好么！表达的意思也绝对不同好么！
张卿蕤纯洁无暇的眼神，让我感觉更加糟糕了，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搞这么半天了，这列车到底通往哪里呀，我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通往阴司呗，不过没人去。对了，新来的，我觉得你性格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组织？”严青马上接下了我的话茬，并且向我发出了让我意外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