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不是我来万家自傲，而是我本就有搅得阴界天翻地覆的资本，当年我年轻气盛，处处与阴差作对，虽然在阴界闯下了偌大的名声，但也为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灾厄。”
老来坦然地说着让人惊讶的现实，就仿佛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我的师承不好多说，总之不管是阴界还是阴阳先生之间，都一直对我的师承十分感兴趣，并且想要学到我的招数。”
他抬起眼睛看我了一眼：“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不一样的鬼门先生，上一次我来找你帮忙，其实只是在试探你，同时也是想要看看当代的鬼门先生之一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是我既失望又高兴，你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你隐藏着自己好斗的内心，明明成为了鬼门先生，你却依旧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不是被逼得急了，你甚至都不想帮助那些鬼魂。”
老来的话让我有些赧然，我这人本来就有些懒，你要我整天东奔西跑的，我自己也不愿意啊。既然不愿意，当然就不能到处去宣扬我是什么鬼门先生了。
蜘蛛侠里有一句话：力量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其实那都是狗屁，那是美国人自己的心灵鸡汤，实际上在我看来，人都是自私。我这人既懒，又不不想承担责任，自然不肯去出风头。
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十分讨厌身为鬼门先生的事实的，尤其是在经历过菩萨村的那段经历之后，我就更加厌恶了。因为那很可能将我的朋友、亲人也都卷入危险之中。
一直到后来遇到了李神，我才知道并不是每个鬼魂都那么可怕，他们中也可能会出现一些逗比。而且要满足鬼魂的心愿也不一定都非常困难，就像李神的心愿，我只是陪着他玩了几天撸啊撸，他就感到满足，最后“登天成仙”了。
心态的改变，并不意味着我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儿。实际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多时候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明明成了鬼门先生，我应该利用这份力量，不说日天日地日空气，至少也应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一点吧？
可是我依旧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懒，因为怕责任。
老来当面说出这些话，我一下子就觉得有些脸红了，跟别的人比起来，我真的是太不主动了。
老来却呵呵地笑了，接着说道：“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的人，实际上我年轻的时候之所以会那么意气风发，就是因为我曾经把一个鬼门先生弄得身败名裂，并且正是因为那个鬼门先生，让我开始跟阴界作对！在我的眼里，一切的鬼魂之所以徘徊于人世，都是有他们自己的原因的，阴界作为管理鬼魂的存在，应该好好的对他们进行引导，满足他们的心愿，但他们却无视了鬼魂们的执念，强行将对方抓进阴界去。如果他们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可他们做事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有时候身边有孤魂野鬼，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有的时候一些很可怜的鬼魂，却被他们无情地抓走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了，老来看来的确是经历过相当多的事情。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才刚刚出师，当时的我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了一个很可怜的女鬼。她很漂亮，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她就像仙女似的。她告诉我，她是得了癌症而死的，但她的爱人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老来眼神悠然地望向远方，仿佛四十年前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似的。
“那是个很善良的鬼魂，他和她的爱人真心相爱，却因为疾病而无法在一起。在得知爱人无法忘记自己之后，她想要告诉对方忘了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她的爱人灵感太低，任凭她用尽方法，都无法让她的爱人看到自己，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她。”
“那时候的我，认为鬼魂都是该死的，他们徘徊在人间，是因为他们对人间有着不应该有的眷恋。那女鬼发现我能看到她，就向我求助。我本打算直接超度了她的，可是她流着泪祈求我的模样，不知不觉就让我心软了下来，我答应了她的祈求，答应她给她爱人托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该死的鬼门先生出现了，他却利用了那女鬼的感情，要求她满足心愿之后就乖乖进入鬼门之后的世界。那里是阴界，以那女鬼的柔弱，在那里将会被吞噬得体无完肤。可是我无法反对，因为那本来就是鬼门先生的职责。”
“在我的协助下，女鬼的心愿得到了满足，但是因为托梦的关系，那男人却仿佛疯了一样，他到处托关系找人，竟然意外地找到了我的头上，让我帮他找到那女鬼。”
“我当时摇头拒绝了，笑话，魂体对被鬼门先生送进阴界了，我就算再有本事，难道我还能强闯阴界不成？那可是从来没有人活人进入过的地方，我要是进去了，只怕就出不来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胡乱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是那男人却很缠人，他跪在我的家门口，竟然跪了足足三天三夜，连一滴水都没沾过。”
“如此痴情的男人，我也是从来不曾见过，当时我又心高气傲，就想着挑战一下前人所不曾做到的事情。但我没有答应那男人的要求，只是说会尽力而为。结果这一尽力而为，却让我找到了问题，那个向我祈求的女鬼，她的魂体根本就没有穿过鬼门，而是被鬼门先生擅自给截留了下来，并且成为了那个家伙的禁脔！”
“什么？”听到这里，我已经惊讶得不行了。如果说那一对男女的痴情因为太过遥远，无法让我动容的话，那鬼门先生将女鬼变成自己的禁脔，这就有些过分了。
同样身为鬼门先生，尽管我算不上尽职尽责，但好歹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鬼魂了，知道大多数鬼魂其实都是些可怜的家伙。而那鬼门先生将一个痴情女子的鬼魂胁迫为自己的禁脔，显然已经违背了作为鬼门先生的基本原则。
“是啊，是太过分了。”老来就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对那年的事情历历在目。我亲眼看到那女鬼痛苦地哀嚎着，被那该死的鬼门先生亵玩，我就感到很愤怒，愤怒得我当时就想杀了他。”
“我独自闯进了鬼门先生的地盘，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你知道鬼门先生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他说，他是鬼门先生，是沟通阴阳的存在，行走于阳间，做的却是阴间的事情，玩几个女鬼算得了什么？这是他应该收取的报酬！嘿嘿嘿……哈哈哈……”
老来诡异地笑了起来，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我当时怒了，二话不说就跟那鬼门先生斗了起来。我本来以为，鬼门先生应该很厉害，可是我却只用了几招就把他给杀了。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因为玩弄了太多女鬼，身体已经被鬼魂的怨气与阴灵给侵蚀，早就已经不行了。”
“该死！”我重重地点头，赞同了老来的说法。
老来又看了我一眼，却叹起了气：“就是在那以后，我跟阴界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我遇到了更多值得同情的鬼魂，我想要帮助他们，但我却不是鬼门先生。我不甘心，所以我做到了前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以活人之身闯进了阴界！”
老来轻描淡写，但我却可以想象出这一举动到底有多么惊人。
“我在阴界跟十殿阎罗交过手，我在阴界跟五大鬼王打过交道。他们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我比他们更强。”老来丝毫没有得意之色，反而更加萧索起来，“可是那又如何？得不到帮助的，依旧得不到帮助，反而给我惹下了巨大的麻烦。”
“我用尽了所有方法，结果发现我真是多余的。再后来我遇到了我的爱人，我跟她的相识相知的过程我就不说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孩子。我突然发现，跟他们母子比起来，其他的东西全都不重要了，我不想他们遇到危险，更不想因为我而让他们担惊受怕。所以我销声匿迹，再也不曾在阴界的鬼差面前出现。”
说到这里，老来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凶狠到了极点：“我潜藏了二十多年，本以为阴界早已经淡忘了我，可是我的儿子却意外身亡了，那可是我的儿子，是我和我爱人的血脉，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所以我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我再次出手了，并且正是因为这一次的出手，我发现我儿子的死，并不单单是一个意外。”
来清明的死不是意外？难道是有人故意害他？
可是来清明是个研究员，整天都缩在实验室里，这种人能跟什么人结仇？而且还是要人性命的深仇大恨。
我再次看向老来，心中却无比清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你是说，正是因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导致有人害了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