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所谓市内的某个地方，其实就是阴司在人世间活动的据点。阴差虽然是阴神，但其实大多实力不强，有一些甚至可能不如强大的怨灵，所以难免有个受伤，断腿少胳膊也不什么稀罕事儿，所以这个据点就显得十分的重要。
而这个据点的所在地竟然是市内最晦气的地方——寿材一条街。其中最破落、最小的名为阴冥专卖店的店面，就是阴司召集令所指出的集合地点。
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准确的说应该是阴差，其中就有我打不过少交道，目前疑似颇有嫌疑的万家祥。
在这群阴差中，有一名三十来岁，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尤其醒目。倒不是他长得多帅，而是因为这个人跟其他人的感觉明显不同，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一身警装穿在身上，却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我踏进店门的一刹那，警装中年就站了起来，打不走到我身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你就是新一代的鬼门先生之一？你好，我叫许坚强，是二处专门负责跟阴司联络的特派员。”
“二处？”
“就是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不宜被普通人知道的特殊部门。”许坚强不苟言笑，语气也有点不满，“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艹，这什么态度！我心里不爽了，就假装没听到许坚强的抱怨。我正准备绕过他，许坚强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你们系统内部的人，我有我的自由，我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跟许坚强没矛盾，只不过他这一开口就帮我当成了下属，衣服教训的口吻，换了是谁也受不了。
没错，我是鬼门先生，是跟阴司有合作，但是别忘记了，咱鬼门先生在阴司中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就相当于武侠小说里各大门派的客卿长老，相当于咱们现代社会的高级顾问，凭什么他一个小小的普通干警就在我头上指手画脚，还真把自己当干部了。
没想到我这话一说出口，许坚强竟然一下就愤怒了起来，拳头握得死紧，一副要揍我的模样。
我倒也不怕，最近一直在张卿蕤指点下苦练拳法，又学了老来的家传秘籍，这让我心气儿颇高，就算面对警察当面，我也不会露出任何惧色。
其他阴差看到这边情况不对，竟然也没过来劝解，反而是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倒是张卿蕤，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道：“相公，你也别太生气，人家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服个软，反而是许坚强深吸了两口气，率先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请你不要见怪。”
既然人家先服软道歉了，那我就不用道歉了，首先得摆好自己的态度嘛。我就故意哼了一声，自去找位置坐下。
环眼看去，只见不到二十个平方的小屋子里，竟然足足有十来个人，其中只有三个是活人，我、许坚强，以及店铺老板。这位店铺老板身份也不简单，据说是二处退下来的老资格。这时候我才知道，许坚强之所以会先给我道歉，是因为这位老资格的老板给他打了眼色。
阴差们的组织纪律性同样很差，大家议论纷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看到许坚强的脸色黑得都快滴得出墨来，拳头捏得死死的。估摸着这人性格有问题，所以才会被发配到这地方来。也是，一张嘴就得罪人，这种人在体制内是很难混得下去的。
还是老板比较随和，大家也都肯卖他面子，在他的招呼下，各自坐好，老板这才开口道：“今天二处联络阴司，轻易不动用的召集令也使用了，想必各位也猜出了一些事情，没错，我们二处需要各位的帮助。”
“是不是出现恶灵了？这种事情的确归我们阴司管，不过动摇召集令，也有点太过了吧？”有一名阴差有些不满地问了一嗓子。
老板没说话，反而是许坚强怒了，霍然起身：“什么叫太过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正受到威胁，我认为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过分。再说了，管理孤魂野鬼是你们阴司的责任，结果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街上只要人眼稀少的地方，必然能够看到孤魂野鬼。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个恶灵，搞得我们二处焦头烂额，你们阴司呢？却对这样的现象睁一只眼闭只眼，你们这样的废物，要来有什么用？”
“艹！老虎不发威，还真当马王爷没有三只眼是吧？”刚才说话的阴差也怒了，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跟许坚强顶牛，“这事儿还怪我们咯？还不是你们这些当人的太能生，你们看看，这才多少年，人口翻了多少倍？我们能保证目前世道安宁，已经是极限了。别以为你是二处的人就了不起，本大爷是阴司的阴差，不归你们活人管，有种你来枪毙我呀，你来呀！”
“许坚强，闭上你的嘴！”老板也怒了，对许坚强怒吼一声。阴司这边自然也有威望比较高的人出来安抚。
我一直保持冷眼旁观，目前也算是看出来了，阴司跟二处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双方互不统属，有需要了就互相联系。这种关系其实并不太好，尤其是在指挥系统上有着极大的缺陷，但是人家阴司的阴差们都不是活人，二处那些搞政争的高手也拿人家阴司没办法。
双方保持了一定的克制，气氛很快就沉默了下去，老板就干咳一声，试图挽回双方之间的关系：“那个，许坚强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有错，不过他的确是一心为公，还请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
阴差们齐刷刷地冷哼了一声，显然对老板也没什么好感。
我看了直摇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摆着手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这种无聊的勾心斗角我没兴趣。”
“别！”这一下不光是老板着急了，就连阴差那边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刚才负责安抚的阴差几乎是一闪身就到了我身边，一脸哀求道：“先生，你可不能撂挑子啊，咱阴司本来就人手不够，就算是召集令紧急集合，你也看到了，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十来个人，我们还要负责日常维护、保证系统运行什么的。”
我又看了一眼老板，只见他一脸恳求之色，心里就软了不少。转念一想，二处虽然是负责灵异事件的，但好歹也是警察内部的编制，我可不像阴差们那样毫无顾忌，要是二处看我不爽了，给我小鞋穿，那我可就难过了。
想到这里，我就又坐了下去，趁着脸道：“好吧，看在各位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就先不走了。不过那些官场上的会议、争论什么的我没兴趣，如果你们要争，等我不在的时候随便你们争得头破血流，现在直接说正事，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体制内动不动就是开会、讨论，反正我对这一套是完全不感冒，开会有卵用？要是开会能解决问题，还要警察、军队干鸟？
老板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么直接，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了。
反而是许坚强，他竟然对我投来赞许的眼神，那目光似乎从一开始的敌意，变成了颇有亲近之意。
“还是我来说吧。”许坚强再次站了起来，从店铺的柜台里拿出一份文件，“最近市内连续发生了多起极端恶劣的谋杀案件，根据警察部门的调查，这些案件被转交到了我们二处。我们二处的专家仔细研究之后认为，这些谋杀案件都是怨灵所为，其作案手段极端凶残，受害者死状凄惨无比，上面对此十分重视，因此……”
“嘁，果然又是怨灵，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抓不住怨灵？”有阴差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道，“抓怨灵是我们阴差的工作，你们二处这手伸得也太……”
我有点不高兴，这尼玛是把老子刚才说的话当耳边风了是吧？
那阴差话音未落，就被同伴呵斥了下去：“闭嘴！抓捕阴差的确是我们的职责，但是二处维护人世间的治安稳定也功不可没。再说鬼门先生在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鬼门先生在阴司中的影响力，对阴差首领报以善意的点头。许坚强也强压着怒气，将文件夹递了过来：“各位请看看，这个怨灵跟大家以前抓捕的怨灵完全不同，其凶残程度令人发指，已经有十三人遇害了。”
阴差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我，那意思显然是让我先看。
我也没客气，拿起文件打开，只看了第一眼，就觉得气血翻涌，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差点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