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

受害者的死状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第一个被害人死在了浴缸里，她是一名年轻女子，而且是一名刚刚怀孕的孕妇，她被生生开膛破肚，才刚刚成形的胎盘被强行扯了下来，肠子、肚子流得到处都是。浴缸几乎被血水注满，死者不甘而又恐惧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使其形状更显狰狞。
我几乎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围在我身边探头探脑查看的几名阴差也同样不好过，纷纷低声惊呼起来：“好厉害，只怕比我们这些年处理过的怨灵都要厉害。”
我强忍着不适，匆匆翻过第一页，后面是死者的身份情况，家庭住址、姓名年龄、出生日期等等，应有尽有。
文件很厚，我心知不可能只有这一名死者，接着再往下看去，每一个死者都死得极为凄惨，大部分都被生生开膛破肚，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死的地方，全都是在浴室！
将文件递给阴差的头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抬起眼皮看向了许坚强，这时候我突然有些理解他了，对他来说，这是一起大案要案，我姗姗来迟，难怪他会用那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许坚强神情凝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件，似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似的。等大多数阴差看完，许坚强才收起了文件袋，十分严肃地道：“各位也都看到了，这一次的凶手之残暴，简直令人发指，我们每拖一点时间，人民的生命就将受到巨大的威胁。所以我在这里代表我个人，代表二处向各位恳求，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们，求求你们。”
我看到了许坚强的眼泪，尽管他低着头，但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是因为重力，不可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事儿不能不管啊，不仅是我，就连阴差们也抱着完全相同的想法，如果只是一般的怨灵也就罢了。这种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怨灵，必须尽快进行处理。
怨灵跟普通鬼魂不同，是吞噬了足够多同类的鬼魂进化而来。鬼魂又是什么呢？他们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执念，成为怨灵之后，这份执念就会迅速放大，并化为一种本能，驱使它们去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鬼魂的互相吞噬并不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执念的不同，会导致原本还算是有理智的鬼魂渐渐变得疯狂，怨灵就是那种极端丧失理智，并且又拥有强大力量的鬼魂集合体的称呼。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绝对，偶尔也会有某些鬼魂意志十分坚定，能够长时间的保持理智，但这种特例并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怨灵丧失理智之后，彻底沦为本能的行尸走肉——不！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他们没有明确的身体概念，就算你想要反抗，也很难找到反抗的手段。
就像最近比较火的末日题材的美剧，里面的丧尸就跟怨灵很像，依仗着本能行动，但他们却又有着明确的*，所以可以被真正的杀死、被击退。但怨灵就不同，人类的武器，对它们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不知道那怨灵藏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它要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二处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并不是没有丝毫办案能力，根据它们的调查，怨灵的出现时间毫无规律——单纯只是日期，从死者尸检报告可以看出，死者几乎都是死在了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段。
许坚强对二处调查得来的资料丝毫也不隐瞒，哪怕刚刚他才跟阴差们产生过巨大的矛盾，差点为此打了一架，在说到那个穷凶极恶的怨灵的时候，许坚强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阴差们纷纷开动脑筋，试图从目前掌握到的资料里找到一点线索。很可惜我们这里没有推理能力达到金田一级别的名侦探，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会议拖到很晚才结束，我们不得不暂时放弃了继续调查下去的想法，转而开始分头行动，与其坐在这里胡乱猜测，也许出去碰碰运气会有点效果也说不定。
许坚强显得很失望，但这一次他显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阴差们表达了自己的协议。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收起了手里的资料，我也有些不甘心，就问他把资料要过来复印了一份带走。我想拿回家去好好研究一下，而且张卿蕤今天在会议上一直没有说话，我觉得这跟她平时的表现不太一样。
许坚强再次对我千恩万谢，甚至主动提出送我离开。我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选择了慢慢走回去，此时夜色已经极为深沉，即便是城市里的人们，大多也都上床休息了，只有少量夜猫子还在街上乱串。
夜晚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实际上在古代，这个时候是属于鬼魂的。不过现代人类的生活，将鬼魂的生存空间极大的挤压。
我与张卿蕤一左一右走在路上，不时看到人烟稀少的阴暗处有一些孤魂野鬼探头探脑。如今我在本地也渐渐有了一些名气——只是在鬼魂之中有些名气。有不少自知时日无多的鬼魂会跑来找我帮忙，我也会有选择性地答应一部分。
鬼魂并不都是恶的，甚至许多鬼魂是相当善良的存在，我将有人被怨灵杀害的消息散播出去，希望能够从这些密布于街头巷尾的孤魂野鬼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怨灵不仅仅是人类的敌人，也同样是鬼魂的敌人，所以听说有凶恶怨灵出现，鬼魂们都显得很慌张，也有一些鬼魂战战兢兢地提供了一些线索，不过很可惜，我打电话向许坚强求证之后，发现这些线索都与本案无关。
走到离家很近的地方时，我看到了老来，他正在一盏路灯下徘徊。老远他也看到了我们，对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见面打过招呼，老来就开门见山地道：“今天阴司召集令发动了，你也去了吧？把资料给我看看。”
我对老来还是很信任的，就把资料递给了他，随口问道：“来叔，你不是去调查杀害来大哥的凶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们。”
“凶手的信息我已经有了比较确定的线索，只怕跟你们这一次要调查的怨灵有不小的关系。”老来很快就看完了资料，把它递还给我们，神情显得无比的凝重，“越是调查下去，我就越是胆战心惊，我发现对方的势力很大！”
“怎么说？”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所以就问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老来似乎没听出来，而是接着说道：“你经验不足，没看出来也正常，至于阴司的阴差，在我看来怕也水平有限。我刚才草草看了一下这些资料，发现每一个死者都是开膛破腹而死。我仔细观察过照片，死者脸颊深陷，瞳孔泛白，就有一定的灵魂被吸食症状。因为没有亲眼看过尸体，所以目前我还无法确认。”
“这又与你调查的凶手有什么关系？”我一边询问着，一边指了指道路，示意老来跟我一起回家再说。
老来也没拒绝，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一进家门，老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我刚才仔细对比了一下受害者的症状，死在浴室，是因为现代的房子设计问题，一般来说现在浴室都跟厕所是通用的。厕所是什么？五谷轮回之所，最是藏污纳垢的所在。”
“而且我仔细看过受害者的现场图片，发现这些浴室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终日不见阳光！这种设计对于浴室这种私密空间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问题。但却阴气极重，最是符合那些邪恶禁法的使用条件。”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跟来叔你说的凶手有什么关系。怨灵是遵循本能行动的东西，不可能设计谋害来大哥，就算有人利用怨灵，那也不合理。因为当时来大哥的确是死于车祸，如果是怨灵作祟的话，死的可就不止来大哥一个了。”我皱着眉头想了想，“来叔，你的意思……莫非是做这次事情的并不是怨灵，而是另有其人？”
老来深深地点头，几乎是斩钉截铁地道：“这是必然！因为我已经看出，这些受害者，其实都是中了一种名为夺魂噬魄培元法的邪术！”
这法术——听名字就让人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不是怨灵所为，那应该就有规律可循了。”我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来叔，这夺魂失魄培元法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老来撇了撇嘴，显得十分不屑：“还能干什么？听名字不就知道了，就是用别人的魂体来滋养自己的魂体。其实就跟鬼魂互相吞噬，以延长自己存在时间的情况是一样的原理。这可是时下里最野蛮最垃圾的邪术，想不到竟然有人学了去。”
老来是高人，对这种邪术自然抱着极端鄙视的态度，不过我却不能这么想。
调整了一下坐姿，我决定好好跟老来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