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见洪氏出去了，小禾儿到底又问了一句：“主子，你是要去哪里？”洪氏就道：“我想去落雪轩一趟。”洪氏说完了，果然就一头走到了落雪轩。到了门口，洪氏就对着玳儿瑁儿笑道：“大少奶奶可在里面么？”
玳儿见来的是洪氏，也就回道：“洪姨娘，我们奶奶正在屋子里睡觉呢。”洪氏听了，便又问：“就她一人么？”
玳儿就道：“也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二太太在一旁陪她打着瞌睡。”洪氏听了这话，也就在心里笑了一笑，想想便又道：“那如此说来，那你们大少爷可是还没回来了？”瑁儿就道：“大少爷不在里面。不过，早上大少爷出门时，却是嘱咐了大少奶奶的，说过了晌午，也就回来了。”
洪氏听了，就笑：“哦，大少爷过会子果然就要回来么？”
玳儿就道：“果然就是这样。我们大少爷说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洪氏听了，就点头儿道：“这会子，我却是睡不着，因就出来走走。不曾想，这一路来回，竟是来到你们落雪轩。我这走了半路，嘴里竟也渴了，因想和你们讨杯水喝。”
洪氏故意说得可怜见的，弄的瑁儿听了，就道：“姨娘既想喝水，如何不就进去呢？兴许，这会子，大少奶奶也该醒了！”洪氏听了，就故意道：“这样，果然妥当么？到底我不想这个时候，打扰了大少奶奶的睡梦！若是将她吵醒了，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玳儿听了，就笑：“这也没什么！其实，大少奶奶到了晌午，也不过就是躺一躺，其实睡是睡不着的！何况，这个时候，还有春二太太在那。”
洪氏听了，就道：“既如此，那我莫如就进去。”玳儿和瑁儿听了，就互相使了个眼色，心想：这不是就是她想进来么？这绕七绕八的，竟是说了这许多的话。
玳儿就道：“那姨娘请略等一等，我和瑁儿且里头回话。”洪氏听了，也就点头儿道：“好。”一时，玳儿和瑁儿果然就进了去。秋漪靠在床榻上，只是打着盹儿。春琴在她下首，却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吃瓜子儿。春琴一边看着秋漪，一边心里就想：都这个时候了，想干娘也该过来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秋漪的眼睛也就睁了。秋漪看着春琴，便淡淡道：“你一直没睡？”春琴就道：“姐姐，我睡不着。姐姐不用管我。我白天里，一向不喜睡觉。”
秋漪听了，就振作了一下精神，对春琴道：“好。这会子，我睡意也没了，你说要与我学拨算盘的，我且继续教你。”秋漪说着，便又将桌上的两个算盘放好了。秋漪便对她道：“三上五去二，四上五去一——”春琴见了，便也依着学了起来，可到底心不在焉。
就在这个时候，玳儿就在外头唤：“大少奶奶，洪姨娘过来了！姨娘说，在这里溜达了半日，因觉得口渴，想过来讨杯水喝。”秋漪听了，不免蹙紧了眉头，对着窗外道：“她既来了，且请她进来吧。”玳儿听了，也就出了来，到了那台阶底下，对着洪氏道：“姨娘，大少奶奶请你进去呢。”洪氏听了，果然就大步进了来。
待到了里间，秋漪也就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递了给洪氏。洪氏接过，也就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因道：“大少奶奶，还是你这屋子里清凉。虽说是深秋了，但外头的太阳到底还是大。”
春琴看着洪氏，想了一想，就假意说道：“干娘，你这会子想也不一定是过来喝茶的吧？”洪氏听了，就对着春琴幽幽笑道：“不错，你不说，我竟是忘了。”
秋漪听了，心里倒不明白了，因就问洪氏：“姨娘，莫非你过来，还有什么事找我？”洪氏就笑：“是呀，我正有一件稀罕事，想要带你出去瞧。”秋漪听了，就道：“到底是什么稀罕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
洪氏见了，就对着秋漪和春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到底也有趣。今儿个早上，我和春琴在府里溜达，进了那菜园子里头，见靠着篱笆的一头的藤蔓上，不知何时气，竟结了一个好大的倭瓜，那倭瓜的个儿，足足有两个脸盆大的。我见了，因就对春琴说，你姐姐素来也是喜爱农桑稼穑的，这样的好事，待会莫如告诉她去。不想，这各自回了房，吃了饭，却又都忘记了。这会子，我心里头却又想起来了。大少奶奶，到底你要跟我去一趟，真正那样大的瓜，我敢保你没瞧见过。”
春琴听了，就在一旁附和。“是呀，姐姐，那里却是结了一个好大的瓜。看着却是喜庆。”秋漪听了，便动了心思，因觉洪氏纵有什么歹心，可前去瞧一瞧那倭瓜，而没什么打紧的。秋漪就道：“好，你们这样说着，却是叫我心里起了好奇了。”
春琴见秋漪答应过去，心里极高兴，因就对着秋漪和洪氏的面么，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又伸了个懒腰，口里说道：“真正也是奇怪了。刚才我是一点也不困的，怎么这会子却又困倦起来了？”洪氏听了，就对着春琴道：“你既困了，不如就回去安心睡觉。我一个人带大少奶奶过去，也是便宜。”
春琴听了，就对着秋漪笑：“姐姐，那我就不陪你去了。”秋漪听了，就问：“那菜园子在哪里？究竟府上也有好几处菜园子。”
洪氏听了，就对着秋漪笑道：“那菜园子就在府后头最大的一处芍药园子里。府上表少爷的屋子，就离那里不远。”洪氏这一说，秋漪心里也就明白了，因就说道：“原来是那里。真正那凝霜榭附近，却是开辟了好几个菜园子。”洪氏说着，就假意对秋漪道：“这会子，我茶叶喝了，也歇了脚了。大少奶奶也打了半日的算盘，不如就随我出去走上一走，闻闻花香，听听鸟叫，也是好的！”
春琴听了这话，便对着洪氏和秋漪道：“那，我就走我的了！”因此，洪氏就和秋漪出了屋子，下了台阶，待到了落雪轩门口，洪氏又像心里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对着秋漪道：“哎哟，大少奶奶，到底我是去不成了！我忘了这会子我要熬药！到底那药不能不熬！”这个时候，秋漪也想出去溜溜弯，她本就不想和洪氏一同过去，听了这话，便也就道：“那既如此，姨娘不如就回去。”洪氏听了，就笑：“真正是不好意思了。我都说好了，要一起去的。”秋漪就道：“我就一人去。到底我也有一会子，没去府里各处的菜园子瞧一瞧了。若那倭瓜果然大，那就将它摘了下来，取了它的种子，好生存放了，待明年这个时候再拿出来种了！”洪氏听了，还想再激一激她，因道：“大少奶奶，你若不去看，果然就可惜了！”秋漪就道：“你只管回去。好不好的，我总要去一趟。”
秋漪说着，也就朝凝霜斜方向走。
洪氏见了，心里激动不已，因就不停与春琴使眼色。洪氏便道：“那我果然就回去了。到底我那药也宝贝，高价得了来的。”因此，洪氏便和春琴一前一后地走了。
一阵清风拂来，只吹得秋漪神清气爽。她起了好奇之心，的确想去看看那倭瓜到底有多大。这一路走着，她便走到那凝霜榭附近，一路花香，一路鸟叫，秋漪的心情，就有些好。
秋漪按着洪氏的指点，一下就找到了那菜园子。秋漪绕来绕去地看了又看，发现这里头虽有几只倭瓜，但也并无特别大的。莫非——这倭瓜已经被人摘下了？又或许洪氏和春琴是编了这些假话，引她出来的？秋漪觉得不对劲，就想早点离开这里。这还没走几步路，就听身后一个声音，与她低低地唤道：“表嫂，请留步——”
秋漪听了，身不由己地转过身来，原来身后的人是瑞安。秋漪就对他笑：“瑞安，你也在这里？”瑞安听了这话，深深看了秋漪几眼，就叹：“表嫂，既来了，为何又要走？”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不免诧异。因就迟疑问道：“瑞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了又要走？我来，我来这里是看菜园子的！”
瑞安听了这话，更是叹了一叹。他回府里也没多久，这刚走到凝霜榭，他在那石桌上坐下，本想就势喝点茶的，不想就看见了茶杯底下压着的一张纸。瑞安见了，心里奇怪，因就取了过来，放在手心里看。不想，这与他写纸条的人，却是表嫂秋漪。秋漪请她在这附近的芍药园子里叙话，还叫他莫要失约。
瑞安是个实诚之人，见了这纸条，心里就情不自禁地涌动起来。到底表嫂找他，要说什么话呢？瑞安也无心喝茶了，因就怀着忐忑的心，在那芍药园子里瞧。终于，他等了一会，终于看见秋漪沿着菜园子，缓缓地过来了。瑞安便道：“表嫂，这是什么？”瑞安说着，便将手中的纸条递了给秋漪。
秋漪接过了，看了一看，心里更是纳闷之极。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她怎会给瑞安写这个纸条呢？可——这纸条上的字，分明和她字迹又是那样像！乍一看，这就是她自己写的字儿！但细细一瞧，她还是能看出其中的破绽。这到底是谁写的呢？秋漪想了想，就对着瑞安解释道：“瑞安，这纸条上的字，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