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了。”
闲聊片刻,厨房说午饭已经备好,让几人移步餐厅。四菜一汤,并不铺张,味道清淡但层次丰富,只是家常小菜,却也让人食指大开,可见厨师功底深厚。
吃过饭,珍姐说房间已经收拾好,姜词可去小憩片刻。姜词摸不准午休是不是梁家一贯的规矩,也不好问梁景行,便依言去了客房。临窗支着一张书案,摆着一支插瓶红梅,隐约一缕浅香,让这装修偏于沉重的客房,立时生动起来。
在床上躺了片刻,仍是毫无睡意,便披衣起床,推开了北面的床子。外面竟有一方人造的水池,池水幽绿,雾气浮动。池边栽了几棵树,叶已经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在房里待了半小时,梁夫人过来敲门,“景行有事出去了,阿词,下午我带你逛逛拙政园。”
姜词受宠若惊,“梁夫人,我自己去就行了,外面天冷。”
“没事,”梁夫人笑说,“我也得多多活动,不然这把老骨头越发不顶用了。”
“您不老,年轻着呢。”
梁夫人哈哈一笑,“我都六十三了,外孙都跟你一般大了。”
姜词挽着梁夫人,慢慢走去后门。门口停了辆黑色奥迪,司机下车,替两人拉来车门。
“这宅子里轻易不来客,来的也全是谈生意的,我怕是有好久没跟年轻人聊过天了。”
姜词忙说:“只要您不嫌我年少浅薄,我愿意陪您聊一聊。”
梁夫人笑起来,“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投缘,听景行说,你跟觉非还是同学。你别拘束,当这是自己家里就行。”
姜词连连应下。
不多时就到了拙政园,大约是天气不好,园子里人迹寥落。
梁夫人走路很慢,姜词也不着急,挽着一路走一路听她介绍。逛了大半个园子,找了个凉亭坐下休息,姜词拧开水杯递给梁夫人。
“阿词,你见没见过景行的姐姐?”
姜词摇头,“还没机会见上。”
“静思和景行,两人脾气都固执,跟他们父亲一个德性。静思大学毕业,她爸安排她相亲,她带上六千块钱一个人去了崇城,不到两年时间就赚了套房子,连终身大事都一并解决了。这孩子,生意头脑比她父亲还要强。”梁夫人叹了声气,“可她父亲只一心想让景行继承事业,即便做成这样的成绩,也丝毫不肯承认。景行和静思关系好,见姐姐待遇不公,也难以心安理得。大学虽按照父亲的意思读了个经济管理的专业,毕业了却跑去北漂当记者。”
姜词笑了笑,“两个人都很特立独行。”
梁夫人也笑起来,“可不是,那时常有人议论,说梁家一门两逆子。我反倒觉得,年轻人就该不按规矩办事,规矩是留给咱们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遵守的。”
“您既这样想,也一定和他们一样。”
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我不是,我也就只敢想一想,否则怎么会在静思都已十岁的关头上还被逼着生了景行。儿女都这般忤逆,我没少被指责管教不严。”
姜词一时沉默。
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为什么说跟你一见如故,大约就是觉得你和静思、景行是一路人。”
姜词笑说:“您谬赞了。”
片刻,姜词想起一事,“梁夫人,我曾听梁先生说,他最喜欢的职业就是记者,那为什么他又转行干别的?”
“他记者没当多久,也就干了一年多吧。这事儿我也不大清楚,孩子爱做什么,我一般不会干涉,我想想看……”梁夫人沉吟片刻,“我记得好像当时有篇报道出了点问题,那之后他就不干了。”
“您还记得是什么报道吗?”
“这我就想不起来了,年前的事儿。你要感兴趣,去图书馆翻翻当年的报纸。”
姜词点头,垂眸沉思。
梁夫人收回目光,笑了笑站起身,“再逛逛吧,怕要闭园了。”
回去路上,梁夫人问姜词在哪个学校念书。
“崇城美术学院。”
“哦,老许的学校。”
“老许?”
“许秋实,你们校长。”
姜词一愣,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许小姐和许校长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梁夫人笑说:“原来你认识尽欢。”
“唔……见过几面。”
“她是许校长女儿,和景行一块儿长大。老梁和老许两人一条心,天天催他俩早点结婚。”
“那您呢?”
“自己的儿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喜欢的肯定不是尽欢这样的。所以我从来不催,催了也白催。”
“那……梁先生喜欢的是怎样的?”
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是语焉不详,“他啊……肯定喜欢跟他一路的。”
姜词只觉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也不敢接着追问。下午这半天,梁夫人同她讲的一席话,也让她一头雾水摸不准用意。好像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无聊时的絮叨,细思又仿佛别有深意。
第36章 绛紫色(06)
·
梁景行已经回了梁宅,正打算出门去接拙政园接二人回来,还没到门口,便见姜词挽着梁夫人,有说有笑地过来了。
梁景行走上前:“妈,你跟姜词倒是投缘。”
梁夫人笑了笑,“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在身边,我快被闷出一身毛病来。你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带回来一个这么对我胃口的贵客。”
“既然对您胃口,那就让她多留几天吧。”
“要能留在这儿过了年再走就是最好不过了。”梁夫人半开玩笑道。
姜词瞟了梁景行一眼,摸不准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她父母双亡这事儿,静了几秒才浅笑道:“过年怕是不行,采风回去还得跟陈老师交差。”
梁夫人笑说:“我虽有心留你,但梁家的礼数,外姓的女子留下过了年,就等于是定了亲。思来想去,跟你年纪相当的只有觉非,可惜觉非也不是梁家的,是陈家的……”
“妈,越说越荒唐了。”
梁夫人哈哈大笑,“老婆子的几句胡话,别当真别当真。”
吃过晚饭,梁夫人喊姜词去书房帮她看几幅画。
“都是我自己的涂鸦,你帮忙看看,我自己觉得不对,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姜词从梁夫人手里接过一沓宣纸,一张张翻开。梁夫人画的是国画,跟姜词主攻的西洋油画不是一个路数,但有些道理却是相通的。
姜词看完,挑了一张兰花图,“画画多数流派都讲究形神兼备,您的画作形到位了,但是欠缺一点神韵。好比这张,过于拘泥形姿,所以显得有些死板,不够灵动。您今后作画,可以省略一些细节,不用面面俱到,用笔更随心所欲一些,不必犹豫。一旦犹豫,笔锋就会凝滞。”
梁夫人顺着她指的地方细看了片刻,似有所悟,笑了笑说:“果然后生可畏,我怕画错,每落一笔都得思考一阵。”
“画错了换一张纸重来就行,束手束脚,反而享受不到乐趣了。”
梁夫人连连点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些道理反不如你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看得透彻。”
姜词被夸得不好意思,“我只会纸上谈兵,一些事落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透彻。”
梁夫人铺了笔墨,笑看着她,“年纪轻轻就这样心事重重,不如跟我说说看,兴许能开导你几句。”
姜词垂眸沉默片刻,还是摇头。
梁夫人看她一眼,笑了笑,也不强求。她捉着衣袖,在宣纸上运笔,不过片刻,几株梅花跃然纸上。
案上放了一盏灯,灯光柔和,映着梁夫人恬淡含笑的容颜。姜词不由怔忡,只觉这一幕分外动人。她向来只觉时光残忍,好比她与梁景行,每相隔一岁便是一道沟壑——可原来时光也有这样的力量,能够雕琢出一种淡定自若的安详平和。
“再看看,这张如何?”
姜词回过神,往纸上看了看,不由点头,“很有神韵。”
梁夫人笑说:“可别是说瞎话安慰我。”
姜词摇头,浅笑道:“我没少被人教训不懂左右逢源。”
“不会逢迎也不算什么坏事,就是在这世道,难免要吃点苦头。有大智慧的人,往往能够在别人的要求和自己的秉性之间找到平衡。”
姜词忙问:“该怎么做呢?”
梁夫人摇头笑答:“这个我也是爱莫能助,所谓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我怕是一辈子都未从心所欲过,今后也未见得有这样的机会,还得仰仗你找到方法了来告诉我。”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梁夫人乏了,打了个呵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让景行带你去逛逛寒山寺。”
姜词走出书房,才发现又下雪了。雪花飘进廊下,被柔和的灯光照亮。她踩着积了薄雪的石板路往客房走,迎面撞上正疾步走来的梁景行。
梁景行手里拿了件宽大的羽绒服,往她身上一批,“正要去书房接你。”
姜词朝手里呵了口气,笑说:“还好你来了,我差点迷路。”
两人一道往客房走,梁景行问她:“在书房大半天,聊了些什么?”
姜词乐了,“你这话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呢?”
梁景行微微挑了挑眉,“我可是被扔在一边,听珍妈念叨了几小时她刚满月的孙子。”
姜词笑起来,“多好,免费的育儿经。”
很快到了客房门口,姜词推开门,同梁景行道晚安。
“阿词,我妈很喜欢你。”
姜词笑了笑,“她要是知道我是什么人,恐怕就喜欢不起来了。”
梁景行不置可否,凑上前亲了一下,伸手替她整了整领子,“进去休息吧,晚安。”
·
连日都在下雪,姜词也没逛几个地方,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宅子里,同梁夫人喝喝茶聊聊天品品画。
三天后,天终于放晴,姜词也踏上归程。
“今后如果没事,随时过来玩,崇城离这儿也近。”梁夫人将姜词和梁景行送到门口。
“这几天叨扰您了。”姜词微微鞠了一躬。
“招待不周,也没备什么礼物,”梁夫人接过珍妈递上来的一个描金的漆盒,打开来,拿出一只翡翠的镯子,“一点心意,阿词,你别嫌弃。”
姜词一惊,急忙推拒,“梁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梁夫人笑着将她手拉过来,“你还不到戴翡翠的年纪,但翡翠内敛光华,戴着最是养性。年轻人该有蔑视规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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