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是我很心痛她……”
“我也心痛你祖父,他们都太不容易了。”余声附和着应了声,从他肩膀上抬起了脸。
叶长生抱着她坐了一会儿,突然闭着眼弯腰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静静的不说话。
她看见叶长生闭起了眼,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他瘦了许多,颧骨有些凸了,下巴上的胡渣长了出来,有些扎手,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然间她的手碰到了些许的湿意,她愣了愣,定睛一看,随即心里一颤。
这分明是从叶长生眼角滑出来的泪水,余声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叶长生的眼泪。
她心里一疼,要怎样才能学会如此隐忍,最疼爱他的祖母去世,他还能在人前忍住哭泣,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来。
余声伸长了手臂将他环住,像是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般温柔,又似一个女人抱着爱人般亲密,她将脸贴在他的额头,很小声的表白着心意,“长生,不要怕,有我在。”
叶长生闭着眼点了点头,忍不住泪如泉涌,泪水无法抑制的涌出他禁闭的眼缝,到了压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低声的呜咽出声。
“……长生,长生,长生……”余声呢喃着叫他的名字,看他压抑的哭得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仿佛要将这段时日积累的情绪一次xing发泄干净。
所有关于祖父和祖母无法告诉世人的各自的悲欢,仿佛都随着这一场葬礼被摆到了台面上,他想为他们辩白,却又无言,其实后人也许都不会记得这些,听说了也许也只会笑他们痴缠。
但却总是觉得心痛,那些爱过的人和时光啊,总是美好的有些虚幻,仿佛一碰就化了烟。
余声最后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哭,可是哭到最后却有些停不下来,反而是叶长生来劝她,“……我哭就算了,你哭什么?”
“……哭哭都不给啊,你怎么这样……”余声哭着翻起了旧帐,“长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游戏都卸了,你不要生气,不要骂我不理我好不好……呜呜……”
余声哭着看他,叶长生愣了愣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突然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快忘了这件事,也再也生不起气来,只好叹了口气道:“好,不生气了……也不会丢下你……”
他顿了顿,抬手擦着她的眼泪,又道:“你也不许再那样,阿声,陪在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人身边是很累的,我不是祖父,做不到像他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当做不知道的对你好,我会疯的。”
“……呃、嗝……知、知道了。”余声泪眼汪汪的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嗝。
叶长生拿起一边放着的冷茶就喂她,“喝个水。”
“……这是冷的!”余声咽了一口冷茶,扁了扁嘴,“你是不是要报复我!”
“你想多了,有得喝别矫情。”叶长生吸了吸还红着的鼻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没好气的掐了掐她的脸。
余声扁了扁嘴,起身去点了支香,拜了拜,然后跑去厨房煮开水,半晌后回来,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叶长生又泡了茶,又打发余声出门去买早饭,余声回来时叶父和叶母已经起了,见她回来便道:“守了一夜也累了,你们快去睡一下,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余声点了点头,吃过了早饭就被叶长生带到了楼上的房间,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透过房间的窗,能看见彩色的漂亮的晚霞。
天气有些闷热,余声摸了摸额头,起身理了理衣服出门下楼,楼下的客厅里,叶长生正和老爷子在下棋,他的小侄子晟晟到处乱跑着,见了她就大喊:“大伯母起来啦,快舀饭来,饿肚肚啦。”
他的妈妈忙来赶他,然后微微笑了下道:“大嫂起了?晚饭在厨房,你自己去吃?”
“……呃、好。”余声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好在现在这种时候也不需要她笑脸相迎,便勾了勾嘴chún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到厨房的时候叶母正在洗碗,见她来便忙张罗她吃饭,而后有些踌躇的问:“长生……他情绪怎么样?”
“……哭了一场,可能好多了。”余声愣了愣,仍是如实道,叶长生的情绪看起来的确不似之前那样yin郁了。
叶母叹了口气,“想来也是,他和nǎinǎi的感情很深,怎么可能不难过。”
余声吃着饭,低低的嗯了一声,又听见她似乎自言自语的道:“他越长大就越似他祖父,也愈发让我看不透了……”
这是母亲对孩子长大了的一种怅惘和遗憾,余声不知道怎么应,只好当做没听见,低着头拣最近的一盘菜夹着。
快吃完饭的时候,叶母突然告诉她:“过几天要给nǎinǎi做头七,会有点泪,阿声你这几天休息好些。”
余声愣了愣,随后想起了之前听人提起过的风俗,寿终者死亡之日起做“七期”法事,家属要守灵四十天,若亡者为女xing,则“头七”为四天,以后每七天为一个“七期”,又各有风俗程序要走。
难怪来时叶长生就说可能要待一个月,余声顿时就觉得有些头疼,这样繁琐的程序她闻所未闻,也不知这到底是折腾自己还是做给外人看的。
到了头七这天,除了一应烧香哭灵的法事和供奉,中午还要宴请亲友,除此之外,全家人都关上了门守孝,除了买菜这样的事,其余时间轻易不出门。
叶长生每天晚上都在庭院的一盆万年青前撒一杯茶,一杯用兰贵人泡的茶,然后静静的站片刻。
余声问起怎么是在万年青前撒茶,他愣了愣,道:“那是祖母养的。”
又顿了顿,“它不容易死,我不知道其他花喂了茶会不会出事,我怕她生气然后祖父要揍我。”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余声有点想笑,这种话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以前肯定没少干这种事。
叶长生见她憋笑,也扯了扯嘴角,“……要是她能跑来骂我,像小时候一样就好了。”
余声一怔,随后心里一扯,有些闷闷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更新的第一天~~~
☆、五指山雪茶
叶祖母去世后有四十天的孝期,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守够的,读书的要去读书,上班的也不可能脱离岗位那么久,唯有叶长生执意请了一个月的假。
余声问起欧anna怎么会同意,叶长生理所当然的道:“我将今年的年假全都用完了。”
外企再辛苦再累,有一点好处就是,该给你的假总是会给的,不然叶长生也不可能请得到那么长的假。
于是在叶祖母的头七过后没多久,墓碑刻好后请人择了日子给她立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要上到墓山上去。
公墓在县城不远的一个镇上,周围都是山包和农田,环境十分清净,这是余声第一次去到那里。
叶祖母的墓地在半山腰的靠边处,旁边是一片荔枝林,有茂密的枝桠斜斜的伸过来,在墓xué上投了一块可以纳凉的yin影。
按照当地风俗,墓碑应由子孙共同揭去蒙在上面的黄纸,并擦拭干净灰尘,家人应当准备饭食招待亲朋,来祭拜的亲朋也要送上烤ru猪一只。
叶长生等叶家的男丁们仍旧如送祖母归山时那样,披麻戴孝的进行了一套仪式,余声则无须那么麻烦了,只是在香盆里上香就可以。
余声从帮忙分发点燃了的香的姨妈手里接过香,然后朝着墓碑恭敬地鞠躬,目光落在大理石碑体上的红色隶体字上,“先妣叶大婆刘氏墓”,立碑人是子辈和孙辈,叶长生的名字跟在他父亲的下面,写着“孙 孟生”,孟生两个字是竖着列下来的。
她脑海里想起叶祖母出殡那天的那些事来,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苦,又有些怜悯,这墓碑底下躺着的人到死都没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以子之姓冠汝之名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
上完香后她走到叶母的身边去,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群,又越过人群看见坐在旁边那个墓的墓碑基座突出的一块空地上的叶老爷子。
他拄着拐杖,头发似乎比余声第一次见到时又白了不少,目光长久的注视着墓碑的方向,但却始终神情平静,余声看了半晌,不知怎么的,突然低低的叹了口气。
等众人排着队上过香,按照风俗要分食红jī蛋和青柑橘,并且要将蛋壳和柑橘皮都丢回到墓地里,据说这样是表示先人和亲朋还在一起并且祈求保佑。
立碑这天中午这顿饭依照习俗是要在山上吃的,所以家里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菜肴,祭拜过后的烧猪也都切开,除去作为宴客的菜,还要分给亲友带回去,以示馈赠。
在山上吃饭当然是没桌椅的,只能是站着,余声有些不习惯,匆忙扒拉了几口就算了,才放下手里的碗筷就被叶长生叫了过去,可是和她说话的却是老爷子。
叶老爷子坐在树荫下的土堆上,抬头看着她笑问道:“长生要在这里待一个月给他祖母守孝,阿声你呢?”
余声愣了愣,抬头疑惑的看了眼叶长生,又咬了咬chún,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你要是不在,茶行的事不要紧吗?”老爷子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又问了句。
余声听了,这才略略玩了玩头,低声道:“没事的,林阿姨可以先帮忙看着,我……我和长生一起就好。”
老爷子点点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才不甚确定的问道:“我好像记得长生同我说过你和明家那小子有来往?”
余声又愣了愣,歪着头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说的是明颂,忙点了点头,之后却又有些犹豫,“……是,明先生是玉露堂的大客户,还介绍了不少客人过来。”
她边说边仔细打量着老人的面色,似乎要在他面上找到那么一星半点的不满或是其他情绪。
然而她并没有找到,只见老爷子笑了笑,然后叹了一句:“当年你祖父和明家的老爷子也有些渊源,之后也就没来往了,没想到……h市到底是不大。”
余声想到了明老爷子寿宴时听他提起过的事,便点了点头,“他寿宴时我和长生去过,听他说了些旧事。”
老爷子也点点头,却没再言语。
山上的风微微的吹着,老爷子不苟言笑的看着远处,余声立在她跟前半晌,觉得有些拘束,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寻找叶长生的背影。
叶长生在将她唤来后就不知去了哪儿,余声找了一圈没看见,就犹豫着对老爷子道:“爷爷……我、我想去找长生,您……”
“去吧,我在这儿再坐坐。”老爷子笑笑,挥了挥手,余声点点头就走了。
她在山包上的高处寻到叶长生,那时他正站在一个小土堆上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余声张了张嘴想喊他,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赶紧闭上了chún,直到叶长生察觉了她的到来,微微侧了侧头问道:“阿声?你怎么上来了?”
“……你在看什么?”余声反问道。
“看风水。”叶长生转过头,又看向了原处,“坐北朝南,四周环山,还有江,这个位置还算好。”
余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稍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坳中有江水蜿蜿蜒蜒的延伸着,再看近处,叶祖母的墓xué坐北面南,周围都有山做倚靠,的确如叶长生所说是个好地方。
但她惊讶的是叶长生会看风水这件事,“你懂这些?”
“几天前上网查的,依葫芦画瓢看看。”叶长生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可惜是公墓,地方狭小,看不出明堂开阔来。”
余声也不懂这些,半晌才讷讷道:“……可总不能随便就落在哪个山头。”
叶长生听了微微一哂,抬手摸了摸她的脊背,发觉她背后的衣衫有些湿润,就皱了皱眉,“下去吧,上面风大,小心着凉。”
余声拉了拉他的手,央求道:“一起下去吧?好多人我都不熟的,总不能事了都跟着你妈妈……”
言下之意就是不习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待在一起,难免觉得尴尬和拘束,叶长生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也是,那就一起下去。”
两人从山上下到半山腰,老爷子见了他们,笑眯眯的冲他们招了招手。
“这是去了哪儿?”老爷子拄着拐杖,身子略略前倾着,“刚才还有人问起你们。”
叶长生松开了握着余声手的手掌,低眉道:“上上面走了走,谁问我们了?”
老爷子哦了一声,道:“你祖母那边的一位姨妈,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帮她儿子介绍个工作,我帮你婉拒了。”
余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这祖孙俩,叶长生看了她一眼,一面拉她在土堆上坐下,一面解释道:“我们对这边也不熟,哪里去给人家帮忙,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余声这才明白过来的点点头,她刚想说话,却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又忙低头用手捂住了嘴。
“不会是感冒了吧?”叶长生忙从口袋里拿纸巾,一面递给她一面道。
余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老爷子就笑了笑,道:“很快就能回去了。”
也的确是很快就收拾东西回去了,临下山前余声回头看了一眼,从她站的小径上依稀能看到墓前的一地红色pào竹屑,分明是热闹的红,却沁满了寂寥和冷寂。
回了家,众亲友又陆续告辞,剩下的只有叶家人,等到了第二天,又都陆续返回所居之地,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了叶长生祖孙和余声三人。
余声是真的感冒了,喉咙有些痛,又觉得口渴的要命,只好一径抱着水杯喝水,轻易不愿开口说话。
这天早上老爷子招手让她过去,递了个茶叶罐子给她,关切道:“听闻这边的雪茶能生津止渴、清咽利嗓,长生买了些回来,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余声接过罐子打开一看,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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